跳转到主要內容

34 第十七回【下】

作者:晨光熹微
待进了屋,吴夫人道:“孙氏是個会钻营的,又肯舍脸,把女儿一径往咱们家送。”

  婉玉道:“柳家有几分颜面和情分在,却是不好驳回去的。妍玉是個是非精,事事抢尖向上,非要争個独好,若是瞧见谁比她强了便不高兴,把她招进家可就不省心了。”說完拿眼看着吴夫人道:“娘的意思是……”

  吴夫人冷笑道:“我的意思?柳家又如何了?先帝在的时候他们家确有几分风光,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柳家這两辈在朝中未现出什么能人来,早已不行了。虽有個女儿进宫做了昭容,但至今未生养出一男半女……若不是有爹大力保荐提携,江宁织造這样的肥差怎会落到柳家头上?况且說了,给达哥儿选媳妇,首先便要品德端,性子好,其次才是模样。柳家這嫡出的女儿,梅家怕是消受不起,将来不知什么人有福娶了去。”說完拍拍婉玉的手道:“只是一时還未想出来怎么回了這两人,快给拿個主意罢。”

  婉玉听了抿嘴笑道:“待会子用過饭,娘便說身上不好,早早去歇着,余下我去办便是了。”

  一時間丫鬟婆子将饭菜摆上桌,吴夫人刚用完饭便說身体不适,让两個小丫头扶着回房躺着。孙夫人本想再提妍玉的事,谁知吴夫人一入卧房便再不出来,孙夫人进去探望,见吴夫人双目紧闭,皱着眉头,便只好悄悄退了出来,心想道:“不如我便将妍儿硬留在這裡,自己走了罢了,梅家断沒有把人送回去的道理。妍儿聪慧伶俐,极懂眼色,在梅家住些时日,吴氏自然便会知道妍儿好处,到时候又怎会再看得上婉玉和紫萱。”

  刚想到此处,却见婉玉走出来道:“姨妈的病怕是旧疾又犯了,如今不能再待客,让我跟母亲說,她若有不周到之处還請见谅。”又捧出一只匣子道:“這裡头有三支堆纱宫花和两個香囊,都是宫裡赏出来的极新巧的玩意儿,姨妈命拿出来给姐姐带回去,今日就不留母亲跟姐姐了,改天亲自邀請来梅府上做客。”

  孙夫人心裡发急,忙问道:“不是說让妍儿也一并留下来与作伴么?”

  婉玉道:“我刚說的是姨妈的原话,如今她刚吃了药睡了,我不敢打扰……不瞒母亲,接紫萱来,姨妈心裡是有些打算给家裡的亲戚說媒的,接過来不過是看看品貌性情,過些时日還要送回去的。大病初愈的人沒有喜歡热闹的,若不是因我能哄着珍哥儿玩耍,便是连我都要送回去呢。”看孙夫人神色狐疑,忙又道:“姨妈刚在病榻上還特特的命我拿這匣子出来,可见姨妈是挂心姐姐。”

  孙夫人听了這番话,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婉玉,暗道:“婉玉這小货,自从上次寻死救回来就跟换了肺腑一般,說话办事竟变得如此老成了!莫不是有什么东西附了身?”心虽疑惑,但此刻无暇顾及,口中只管问道:“不知是给什么亲戚說媒?莫不是达哥儿?”

  婉玉摇头道:“這便不知道了。”

  妍玉冷冷道:“娘亲還问這么多做什么?人家都下了逐客令了,咱们還不走便是沒眼色了,快些回家去罢。”說罢转身便走了。孙夫人虽心中犯急,但事已至此却也无法,只得离开梅府。婉玉又唤了紫萱,二人直送到二门,方折返回来。

  回来紫萱犯了食困自去睡觉,婉玉到吴夫人房中回话,将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吴夫人道:“办得好,既把這两人人請走了,又不至于伤了两家和气。”

  婉玉坐在床沿上道:“娘觉得紫萱如何?咱们接她過来,本就是想给达哥儿說亲的。”

  吴夫人靠在引枕上,怀裡缓缓摇着扇子道:“紫萱是個心直口快的爽利孩子,品行瞧着也端正,模样也好,倒是個可人疼的。但我冷眼瞧着她,如今還是一团孩气,怕是拿不住达哥儿那样的混世魔王。”

  婉玉叹了口气道:“說得有理,尤其弟弟任性妄为惯了,紫萱又是火爆脾气,俩人這凑在一处還不针尖对了麦芒。可紫萱又难得,伶俐,通情达理,心眼儿也好。”

  吴夫人摇着扇子出了一会儿神,忽手上一停,直起身对婉玉道:“我的意思是……把她說给大哥,看如何?”

  婉玉吓了一跳,道:“這岁数差得大些……将将十岁呢!爹爹不說再不管大哥的事了么?”

  吴夫人道:“哪儿能不管呢,前些日子老爷還跟我說了,說大哥整天在翰林院裡做酸溜溜的文章,再過两年人都要馊了,他打算写信给吏部的旧相识,让把大哥调過去历练几年,最好是在爹眼皮子底下。到时候大哥回来,又正好将喜事办了,真真儿的两其美。”

  婉玉听了沉吟不语。原来梅家大爷梅书远有一段事。在他十六岁那年,偶遇梅府做客的崔雪萍。崔雪萍十五岁,为梅府远亲,家境不過殷实而已。梅书远久闻崔雪萍才女之名,再见其人更为倾心,便磨着其母答应婚事。吴夫人起初应了,但谁知沒過多久便坚决不允,更做主给崔雪萍保媒嫁了一户人家。此时梅书远早已和崔雪萍海誓山盟,听闻此信不由和吴夫人闹了起来,更是要死要活,又要与崔雪萍私奔。梅海泉一怒之下便将大儿子逐出家门,令其不准归家。吴夫人心疼儿子,暗中偷偷接济,梅书远一律不用,只身去了京城靠教书卖字为生,直至金榜高中,方才跟家裡有了书信往来。崔雪萍還未過门便死了未婚夫,她竟然也不再嫁,只守着一心孝敬公婆,梅书远竟也守着不娶,一直拖到今日。

  婉玉想了片刻道:“只怕大哥不愿意,如今他還孤身一人,只怕是還惦念着……娘,我当年還小,不知当初为何要棒打鸳鸯,莫非是因为门第?若当初不如此,如今只怕是孙子都满地跑了。”

  吴夫人冷笑道:“我怎是光盯着门第的,若是如此,当初也不会答应大哥了……可知道那崔雪萍是什么下流货色?当初她到咱家来,原打的主意是做老爷的二房!我起初還未晓得,只觉得她有才名,该是個知理懂义的。后来她来得勤了,偷偷塞银子给小厮们,让把她做的诗拿给老爷看,又拿捏着時間故意跟老爷撞见,打扮得脂光粉滑的,又托家裡的亲眷妯娌悄悄露了意思给我,這样的狐媚子,难道我要招进家裡头来?我悄悄派人去打听,這才知道她的闺名就不好,十四岁时去庙裡进香曾丢過一宿,虽她家裡人竭力掩饰着,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知道有了這档子事攀不上大户做正妻了,便来打小老婆的主意!也不看看梅家是什么门第,她這样坏了清白的,即便是做個妾都不配!偏大哥還是個实心眼,一下撞到刀刃上,让那小狐狸精迷住了魂魄,谁劝都不听,反倒說我們污了人家清清白白女孩儿的名声!”吴夫人一面說一面咬牙切齿道:“如今她为何不嫁人?還不是巴巴的惦着大哥么?若不是我以死相逼,大哥怕早就将那狐狸精娶进来了!”

  婉玉听了登时目瞪口呆,道:“我的天爷!她在外贤惠端庄的名声传得极响,气质也是极清高的,群英书院還請她去讲《女诫》、《女训》……若真要像娘亲說的這般,书院的人可真真儿是打了眼了!”

  吴夫人顺了顺气道:“原先還是個姑娘家,這等龌龊事不便与說罢了,后来我又总盼着大哥能回头,這事情也就烂在肚子裡头,可谁知道……如今便看大哥的意思,他应了娶亲還则罢了,若是還惦记那小娼妇,也就怨不得我!這些年来若不是顾念大哥,只怕我早就治了她了!”

  婉玉唯恐母亲气坏身子,忙端茶上前道:“娘亲息息怒,我看這婚事能成。大哥斯文儒雅,秉性忠厚。紫萱又出挑美人一般模样,伶牙俐齿的,這两人正好般配。况且张家只是靠积军功搏上来的,朝廷之中并无根基,若是能与咱们家结亲,定然求之不得,如今便只看紫萱和大哥的意思了。”

  吴夫人道:“大哥的意思不必看了,我替他做主,回头把紫萱庚帖八字要来,請個算命先生看看两人有沒有相冲相撞的地方,若是相合,我便請媒人提亲去。”婉玉忙点头应了。

  待出了房门,婉玉想道:“原来還有這段缘故,大哥最是個死心眼,到如今多年未娶应還是惦念着崔雪萍,两人這么些年還是藕断丝连。大哥孝顺,故而不敢偷娶,只是熬年头等娘亲点头。但那姓崔的真如娘亲所言,那可真真儿是個麻烦事了。”她心裡默默想了一回,心裡逐渐捏定主意,转而去寻梅书达,将事情来龙去脉跟弟弟說了,要他悄悄查查崔雪萍其人,特特叮嘱了几句。梅书达自然满口答应,立即派小厮和身边的一众跟班去悄悄打探,暂且不提。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且說婉玉在梅家与亲人共叙天伦,杨昊之却押在大牢裡生不如死。梅海泉以奸罪痛打了他二十大板,每日所送饭菜皆是不堪之物,且牢中阴暗潮湿,蚊虫鼠蚁不绝,盛夏之中更犹如蒸笼一般,只有墙角一处枯草可供卧眠,独在牢中更是孤寂难忍,更兼有狱卒打骂,更是苦不堪言。杨昊之从小到大何曾吃過這样的苦头,只能日日夜夜痛哭流涕,盼着家裡能有人来救。但不知梅海泉早已和杨峥交代,留下杨昊之一條性命,但必要在牢中关押一段时日,不准家人前去探望。出這等丑事,杨家自然不敢声张,对外只道杨昊之随货船去了京城,唯有杨母和柳夫人镇日焦灼,以泪洗面。杨峥无法之下只向梅家源源不断送钱送物,梅海泉一律收,仍将人死死扣在牢中。

  梅海泉本意是将杨昊之关上两三個月,狠狠治他一治,但谁知才一個月的功夫杨昊之却已不行了,人瘦成一把骨头,满身渍泥污垢,又添了病症,一日晕死在监牢裡竟久久未醒。狱卒怕出了人命,立即禀报,梅海泉這才命杨家到大狱裡领人。待将人接回去,柳夫人一见爱子浑身臭气熏天,邋遢龌龊令人欲呕,短短一個月的时日整個儿人都已脱了形,茕茕孑立,走路一瘸一拐,原来英俊风流的模样浑然都不见了,不由放声痛哭,眼前一黑竟晕過去,待醒過来又是“儿”一声、“肉”一声的恸哭。

  杨峥见状又添了烦恼,看儿子被折磨至此,不由心疼万分。但想到杨昊之竟包庇柯颖思杀妻,不但将梅杨两家的情面毁于一旦,還牵连了杨蕙菊的亲事,心裡更是一阵憎恨,口中连连骂道:“孽子,将来這万贯的家财只怕也要毁在他的手裡!還不如在狱中死了才清净!”骂完又落泪。

  杨昊之只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连连道:“儿子错了!”

  柳夫人泪流满面道:“昊儿已经到了這般田地,难道老爷非要逼死他才安心么?”命人带杨昊之去洗澡,又一叠声去請大夫。

  杨峥沉吟良久,摇了摇头道:“慈母多败儿,昊儿已是闯出大祸了,若不严加教导,日后還不定惹出什么事端来。就這般让他回家,怕也难消梅家心头之恨。”

  柳夫人瞪眼道:“昊儿都已到這般田地了,梅家還有什么不知足?昊儿毕竟是珍哥儿的爹爹,亲家的心也忒狠了些!”

  杨峥怒道:“亲家死的是亲生的女儿,能這般放過昊儿還不是看着珍哥儿的颜面!便少說两句罢!”

  柳夫人见杨峥动了怒,便不敢再搭腔,只低了头暗自腹诽。

  杨峥叹了口气道:“待会子收拾停当了,今儿晚上就送那逆子去西陇头上的那处庄子闭门思過,不准带丫鬟去,也不准探望。”

  柳夫人听了登时一惊,道:“西陇头那处庄子?昊儿如今浑身是病,在家裡還能有人知疼着热着,把他抛到穷乡僻壤的谁能精心伺候他?老爷,若惩罚他也需等他身子好些了,或是多让他带几個下人過去……”

  杨峥瞪了柳夫人一眼道:“糊涂!即便心疼昊儿,也需做個样子给梅家看,咱们家的生意還需梅家照拂,或许等梅家消气了,能再提跟二丫头的婚事也說不定。”說完咳嗽一声道:“此事就這么定了,待会子便送他走。”說完起身走了出去。

  柳夫人愣了半晌,忽缓過神,急急忙忙起身命丫鬟收拾行李,将吃喝穿用满满装了两大箱方才罢休,临将杨昊之送走时又悄悄塞了二百两银子的梯己钱,母子俩抱头痛哭一番,杨昊之方才抹着眼泪上了马车。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

首頁 分類 排行 書架 我的

看小說網

看小說網是您最喜歡的免費小說閱讀網站。提供海量全本小說免費閱讀,所有小說無廣告干擾,是您值得收藏的小說網站。

網站导航

热门分類

© 2023 看小說網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