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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第二十四回【下】

作者:晨光熹微
婉玉原本在妆台前梳头,听到此话一愣,将身子转了過来。紫萱在婉玉面前一坐,连额头上的汗都顾不得擦,附在她耳边道:“昨天晚上皇上临幸了姝玉,当夜下圣旨,封姝玉贵人,還赏赐了柳家好多东西呢!”

  婉玉听罢登时大吃一惊,目瞪口呆道:“我的天!真的假的?是听谁說的,皇家的事情万不能胡传,万一错了可就了不得了。”

  紫萱睁着一双圆眼睛道:“错不了!柳家连圣旨都接了。前些日子我姐姐想绣几個花样,可身边巧手的丫鬟又病了,就问我借了绿萝去。今儿個早晨绿萝回来說的,我一得着信儿就赶紧過来告诉。”說着压低声音道:“听說這裡头的事儿乱得很呢。”說完给婉玉使了個眼色。

  婉玉立即道:“怡人,带着小丫头子先出去罢。”待人退下,紫萱方才道:“昨儿個饭前皇上是点了淑妃的牌子,淑妃說身上不好就荐了姝玉。皇上起先未动心思,但恰好看见姝玉在筵席上拿着红牙小板吟了一首词,待吟诵完了便召她进裡屋问了几句话,之后就留下来了。”

  婉玉愣了片刻,待回過神方才感慨道:“真真儿是想不到,這几個女孩子裡,最不爱說笑讲话的就是她了,我原先冷眼瞧着,就觉得她是個不甘屈居人下的,沒想到她竟有這個造化。”說着想起姝玉和杨晟之之事,叹一口气道:“只怕她也是心裡头憋了一口气,一心一意要立出一番成就来,也罢,各人有各人的性命和缘法。”

  紫萱随手抓了桌上八宝盒裡的蜜腌杏干吃,一边吃一边道:“這话儿說的怎么跟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似的,当心待会子长出皱纹来。”說完又敛了笑意,正色道:“柳家如今出了两個皇上的枕边人,還不摇身抖起来?只怕柳家那位太太日后更神气了,我顶顶看不惯她那样子。我爹在边疆立了军功,品级比柳家伯父高了,她這才待我姐姐有几分尊重,待日后柳家再发达一步,只怕她就要给姐姐气受了。”

  婉玉笑道:“嫂子是不知道柳家女儿封妃的由头。爹原先是皇上的伴读,君臣之情就远非寻常可比,爹爹又能干,在朝中也有一派威望,皇上自然更高看几分。若不是死去的莲英姐姐是個瘸子,进宫的事又怎会落到柳家头上?因四木家交好,皇上才封了柳家女儿为妃,否则柳家区区一個织造,怎可能出一位淑妃娘娘呢。再者說了,姝玉是庶出的,她這一进宫长的是姨娘的脸,孙氏恐怕這会子心裡正犯膈应,哪裡還顾得上神气。”

  紫萱愣愣道:“怪道柳家一直对梅家毕恭毕敬的……這些事儿是从哪儿听来的?”

  婉玉含糊道:“闲暇时听几個老嬷嬷磨牙罢了。”

  紫萱往嘴裡丢了几块杏干,忽想起什么,“扑哧”一笑道:“只怕孙氏還有一件更大的事儿要膈应呢。听說昨天行宫摆宴之前,妍玉跑去求淑妃,央告她下旨准她跟瑞哥儿的亲事。娘娘原本也未說什么,虽不太高兴,但看样子也是要允了,便将她母亲唤来问瑞哥儿的事儿,一问才知道原来人家早已和杨家订了亲了。淑妃登时便恼怒了,說是‘有违闺阁之仪,若不严加管教必为丧德根本,败坏门风’,不单将妍玉骂了一回,還让回去严加管教。妍玉一直哭哭啼啼的,本来吃了饭還要看戏,她连戏都沒看成就让柳伯父让人送回来了。回到家柳伯父便动了气,若不是孙氏拦着,只怕要将她打出個三长两短呢。”

  婉玉想起自己還魂柳家,也是因柯瑞之事遭柳寿峰痛打,心中默默叹一口气,道:“那位柳大人最重脸面,此番栽了跟头必然是恼怒狠了,妍玉的日子恐怕是不好過。”說着斜眼看着紫萱道:“姝玉的事也就罢了,妍玉的事情怎的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活像自己亲眼见了似的。”

  紫萱道:“都是绿萝打听的,柳伯父回去大怒,骂人的声音站在妍玉住的院子外头都能听见,能瞒得了谁呢。”

  婉玉道:“這毕竟是人家的事,可万万别再往外传了,吹到柳家耳朵裡未免伤了两家和气。回去好好敲打绿萝,让她把嘴闭紧了,不许乱嚼舌头。”

  紫萱撅嘴道:“当我是沒轻沒重的人么?早就嘱咐好了,统共我就告诉了一個人,人家好心告诉新奇事儿,倒扫了兴。”

  婉玉站起身将桌上的八宝盒盖上盖子,塞到紫萱手裡道:“是是,我承的情,难为嫂嫂一大清早就跑過来告诉我這样大的新闻,這盒子零嘴带回去吃,回头让丫鬟把盒子给我捎回来。”

  紫萱抱着盒子笑道:“算還有良心。”又道:“如今姝玉封了贵人,咱们家是不是也要预备贺礼過去?”

  婉玉道:“這個自然。”想了想又道:“当日淑妃一进宫皇上就封了昭容,如今姝玉确是有所不如,一個贵人的封号未免寒酸了些,只比寻常的宫女高了一等。但咱们的礼也不能薄了,就按照当日贺淑妃入宫的礼单,各项减一两成就行了罢。”

  紫萱点了点头,看婉玉头发沒梳,便拿起梳子站在婉玉身后头道:“我给梳头发,我手艺顶顶好,就连哥哥让我绾了头发以后,都不让旁人梳了呢。”說着便要给她梳头。

  婉玉转過身对着镜子,从镜中看着紫萱笑道:“阿弥陀佛,看样子嫂嫂跟哥哥已经是极要好的了,也不枉费我操心一场。”

  紫萱涨红了脸啐道:“呸,再胡說我就走了。”待梳了一会儿又低声道:“他……他是待我比原先好了,有心裡话也愿意跟我說說。前些天夜裡偶尔听我說一句想吃广顺斋的点心,他第二天一早就特特命小厮给我买回来了。”說着脸又红了。

  婉玉道:“夫妻本是一心的,他不对好還能对谁好去?哥哥的心思已经回转過来,再過個一年半载,剩下的那点旧事都淡了,日子也就更安生了。”紫萱听了心中愈发欢喜,给婉玉梳好了头,二人又說了一阵,方才告辞离去。

  一时之间相安无事。不几日,柳家派人捎信過来,大夫诊出紫菱怀了身孕,紫萱自然喜之不尽,忙忙的备了礼物要去探望,又百般撺掇婉玉跟她一同去。婉玉因初到柳家时紫菱事事处处多于照拂,心中亦有感激之情,也备了几样东西。紫萱命人套好了车马,和婉玉同坐一辆车,又带了丫鬟香草和怡人,另跟着四個老嬷嬷、四個二等的丫鬟并四個小厮,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柳家。

  孙夫人早已得了信儿,知道梅家女眷要来,命几個婆子在大门外头等着,待接了人进府便忙不迭的招呼,殷勤备至,先夸奖紫萱比往日裡瞧着更俊了,又赞婉玉的衣裳好看,又命人去将紫菱請来,一众人等坐在房裡亲亲热热的說话儿。

  紫萱道:“姐姐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自然比不得以往,天越来越凉了,我带了一件火狸的大氅给穿。這儿還有几味药丸子,都是极滋补的东西,有宁神安胎的效用,每天把黄酒烧得热热的,研上一丸,服下去保准通体舒坦。”

  紫菱笑道:“家裡什么都有呢,我還有一身袍子皮做的披风,暖和得紧,那件火狸的自己带回去穿。”

  婉玉道:“到底是嫂嫂的心意。八宝盒子裡装了几样果子,都是宫裡赏赐出来的小零嘴,嫂嫂自己都沒舍得吃,都给菱姐姐带過来了呢。”

  紫萱道:“姐姐這次是不是想吃酸的?都說酸儿辣女,上一胎生了個女儿,這次定要生出儿子来。”說着就要去摸紫菱的肚子。

  孙夫人满面挂笑道:“我去寺庙裡求签问了,签上說六甲生男,這次肯定是個男丁。”

  屋中人听了俱各欢喜,紫萱忽想起什么,便问道:“妍玉妹妹呢?怎看不见她了?”

  孙夫人看了紫菱一眼,神色间有些勉强,笑道:“她身上不大爽利,我已叫丫鬟去唤她了,過会子就到。”

  婉玉道:“不知妍姐姐得了什么病?若是身上不好便好生养着,不用来了。”

  孙夫人忙道:“已经吃了药了,如今只叫静养着,倒不是大病,這么久還沒来,我亲自去看看。”說着起身便往外走。

  紫萱见孙夫人走了,便忙扯着紫菱问道:“姐姐,妍玉真病了?”

  紫菱低声道:“病倒是病了,不過却是心病。上次叩见淑妃娘娘回来,公爹又打了她几下,从那以后她就跟换了個人似的,整天裡恍恍惚惚的。”

  婉玉心中一软,暗道:“妍玉不過是個沒轻重的女孩子罢了,虽然刁钻刻薄些,本性倒還不坏,单为一個情痴到這般田地,也不容易了。”便对紫菱道:“有道是‘心病還要心药医’,总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

  紫菱跟着叹道:“谁說不是,公爹說要快些给她找個婆家,婆婆倒是相中了……”话說到此处抬头看了一眼婉玉,再向四周一瞥,见丫鬟们都不在跟前,便快速对紫萱說道:“婆婆相中了达哥儿和吴解元,想跟淑妃娘娘求下旨赐婚,但淑妃娘娘說要先问问那两家的意思,所以這事情沒能成。”

  紫萱和婉玉大吃一惊,不由对视了一眼,紫萱睁圆了眼睛道:“阿弥陀佛,幸亏沒成,我可不愿跟這么個是非精做妯娌。”

  婉玉啧啧嘴,低声笑道:“自然成不了。达哥儿還有吴表兄都有举人的功名,且家世又不比柳家差几分,只怕淑妃娘娘還主不了這样的婚事。”

  三個人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却见门帘子一掀,妍玉走了进来。婉玉扭头一瞧,只见妍玉步履摇摇,神色厌倦,比先前看着更添了几分症候,心中不由又叹息了几声。妍玉精神头不济,故沒說几句话便告辞了。孙夫人一则看婉玉别扭,二则又有意讨好紫萱,便只顾跟紫萱說话。婉玉坐了一阵子颇感无聊,但见紫萱和紫菱相谈甚欢,不忍催她回家,便站起身道:“我再去看看妍姐姐。”說着便从屋裡走了出来。

  婉玉一出门便看见怡人在廊底下跟几個柳家的丫鬟聊天,怡人见婉玉出来了忙跟上前来,婉玉摆了摆手道:“罢了,难得回来,跟原来的相识多聊聊,我自己一個人去逛一逛。”說完舍了怡人往园中走去了。

  时值冬季,园中景色凋零,婉玉怀裡揣個手炉,裹了裹披风慢慢朝前走,想起自己初還魂到柳家,原本悲伤绝望已极,但沒成想峰回路转,不但大仇得报,竟又回到家中与亲人团圆,心裡不由感慨万千,走到荷塘边的假山底下,想起当日就是在此处撞见柯瑞和妍玉为帕子之事争执,自己躲在山洞裡偶遇杨晟之,进而又想到杨晟之去京城赶考之前送的那支梅英采胜簪,心裡不由一阵烦恼,還有些许說不清的滋味。

  婉玉就這般一路走一路叹,不知不觉间走到自己原先住的浣芳斋跟前,展眼一看,只见那小宅院已被重新翻修過,从大门到匾额簇然一新。原来自从当日婉玉去了梅家,柳寿峰便命人找工匠将浣芳斋上下翻新修葺,又添了不少玩器、家具和摆设,本想等婉玉从梅家回来再住,沒想到婉玉被梅家认作了养女,這宅子也就空了下来,平日裡只派几個粗使丫鬟打扫一番罢了。

  婉玉见大门未锁,刚要推门进去,只听得院中有人說话,从门缝中往裡一瞧,登时吃了一惊,只见柯瑞和妍玉站在院子裡。妍玉披着猩猩晕毡斗篷,更显得脸儿惨白,柯瑞穿一身玄色的披风,二人說了些什么,柯瑞一甩袖子回身就往门口走,婉玉吃了一惊,刚欲躲开,只见妍玉忽一下扑上前,从后抱住柯瑞的腰,脸贴在他后背上哭道:“瑞哥哥,不能对我如此這般呀……咱们是从小的情分,我只盼着日后与长长久久的在一处,即便是死了也要在一起埋着,不能……不能……”

  柯瑞道:“是托人送信儿给我,說病得不轻,死活要见我一次,說今日家裡来人,旁人顾不得,我這才背着人悄悄来這裡看,就是尽自小的情分了,若是被人瞧见了不好。原先我都還小,如今都大了,也该知道轻重,我是订了亲的人,也請妹妹自重罢。”

  妍玉听了這番话只觉头上打了一個焦雷,登时就怔了,死死抱着的手也松了下来,只觉眼前一黑便软绵绵的堆在了地上。婉玉唬了一跳,暗道:“不妙了!妍玉身上不好,若是去喊人来,难免把這层事情撞破,我跟着也惹上事端,說不清楚;但若不叫人来,万一闹出三长两短……”

  這一犹豫的功夫,却见柯瑞急忙忙转過身,扶住妍玉的肩膀叫道:“妹妹,妹妹!”又哭道:“妹妹,怎的這般傻,我待冷冷淡淡均是装出来的,只因我注定无缘,我……我也不值得挂念……”

  妍玉听柯瑞唤她,這才将胸中憋着的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抬起手覆上柯瑞的手,流泪道:“瑞哥哥,我待的心应该一开始就明了的,如今到這般地步,我索性痛痛快快的都讲出来……瑞哥哥,我不能沒有,若日后不能与在一起,我還不如死了……”說着声音哽咽,抽泣不住。

  柯瑞垂泪道:“如今我已有了婚约,聘礼都下了,明年开春之后就要办喜事,我……我又不能对不住菊妹妹……”

  妍玉听了大恸,哭得愈发不可抑,道:“我只要一句话,若真心爱我,我便去央告爹娘求杨家退了這门亲,就算不成,我們便去私奔……”

  柯瑞一惊,忙掩住妍玉的口道:“這就更万万不可了……這,這如何对得起菊妹妹……”

  妍玉怒道:“一口一個菊妹妹,我且问问,是不是更欢喜那個杨蕙菊,巴不得与她成亲呢?既如此,先前跟我那样亲密做什么?又送我玩意儿吃食,又让我给做荷包香囊,還……還吃過我嘴上的胭脂,既心裡有了别人,又招惹我作甚!”說着說着又哭了起来。

  柯瑞羞得满面通红,過了半晌才道:“我心裡当然是有妹妹的,也想過日后与长长久久在一处……”

  妍玉道:“那为何迟迟不到我家来提亲,還跟杨家订了婚事!”

  柯瑞低头沉吟了好一阵,妍玉不停的催,他抬头看了妍玉一眼,道:“我娘說……說性子不好,太過骄奢,只怕不是良配……”

  妍玉忙抓住柯瑞的胳膊道:“若是因为這一條,我改。日后說什么我就听什么,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若是娘說一句,我绝不会顶第二句,我准保千依百顺還不成么?”

  柯瑞听了妍玉的话心裡愈发难過,一边用袖子拭泪一边叹道:“如今說什么都迟了,我已跟杨家订了亲,妹妹把我忘了罢。”說着便要起身。妍玉一把拽住柯瑞的手哭道:“瑞哥哥,我怎能把忘了呢?不如……不如我先做了夫妻,到时候那门亲也不得不退了。”

  柯瑞吃惊的看着妍玉,摇了摇头道:“我既已辜负了,就不能再做這苟且之事了……妹妹,我今生无缘,我欠的只能下辈子再還了……”說着泪流满面,将妍玉的手掰开头也不回便走了。

  婉玉见了忙闪身藏到墙后,柯瑞推开门匆匆离去,只留得妍玉一人趴在庭院裡的冰凉石板上放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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