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八月
旁的妇人肚子六七個月时,体态已经十分臃肿。唯有谢蓁怀孕七個月,仍旧是细胳膊细腿儿的,但是肚子却大得不像话。冬天的时候尚且看不出来,因为有厚重的斗篷或氅衣掩盖,天转入春,一天天暖和起来的时候便明显了。
脱下厚厚的冬衣,换上轻便的春衫,這才发现她的肚子似乎比一般孕妇還要大一圈儿。
严裕登时慌了,难道怀了個巨婴不成?依照谢蓁這么纤细的身板儿,若是孩子太大,生产的时候必定十分痛苦。严裕舍不得她痛快,表情一天比一天惆怅,若是哪天早上起来发现肚子又长大了,他就会心疼地问她:“要不我們不生了?”
谢蓁不可思议地看他一眼,好像他說了什么疯话:“你說什么?怎么能說不要就不要,這可是我怀了七個月的!”
這七個月来她受了多少苦,她自己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一开始孕吐得厉害,一天下来根本吃不了几口饭,即便吃了,当天夜裡也会马上吐出来。到后来不吐的时候,晚上却常常起夜,那会儿天寒地冻,半夜起来简直要耗费很大的勇气,她睡都睡不好,眼窝底下迅速泛起一圈青色。现在七個月了,肚裡的孩子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她都以为苦尽甘来了,他居然叫她别生了?!
谢蓁挺着肚子从他怀裡钻出来,一手扶着腰一手气呼呼地指着他:“你不生我生,這是我的孩子,說什么我都不会放弃的!”
严裕握住她的手指,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听說生孩子是女人的劫难,我怕你受不住……”
她這么小一点儿,他最清楚不過,孩子怎么能从那裡生出来呢?
而且這個孩子,明显比一般的孩子要大!
谢蓁横眉竖目,当真觉得他无法理喻,“那不生了?那它怎么办,一直待在我肚子裡么?”
這也是個問題,严裕眉头紧皱,仿佛当真思考起這個問題来。
最终想来想去也沒有结果,還被谢蓁狠狠数落了一顿,他沒法,只好让人把大夫請過来。最后不仅大夫来了,连府上早就准备好的产婆也来了,几個人围在谢蓁身边,挨個儿查看究竟怎么回事。
大夫只能看一些寻常病痛,对于未出生的胎儿還真是沒辙,只能肯定地告诉严裕一句:“王妃和小世子都健康得很,王爷无需担心。”
产婆在谢蓁肚子上摸了一遍,看谢蓁双颊红润,沒有任何不适之状,也欠了欠身行礼道:“回禀王爷,王妃身体好得很,腹中胎儿也十分健全……”說道一半顿了顿,有些犹豫道:“老奴斗胆问一句,敢问王妃母系家中可否生過孪生儿?”
谢蓁不明所以,想了一会儿摇摇头道:“沒有。”
产婆略一思忖,笑了笑道:“沒什么,是老奴多虑了。”
产婆原本猜测谢蓁怀的可能是双生儿,然而不是每個女人都有机会生双生儿,這是需要家族遗传的。若是家中从未出過生双生儿的例子,那么這個可能便微乎其微,所以产婆沒有把自己的猜测告诉谢蓁,而是让小夫妻俩放宽心,安慰他们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谢蓁和严裕是门外汉,产婆不說,他们根本沒有往那個方向想過。
送大夫和产婆,严裕這才稍微放心一点。
谢蓁笑话他:“都說了沒什么事……”
其实這也怪不着严裕,他太担心她了,难免会大惊小怪。毕竟听說生孩子不是件容易的事儿,那么狭小的产道要生下一個婴孩儿,想想就替谢蓁担忧。
八個月时,正值春日,草长莺飞,百花绚烂。
谢蓁听从大夫的建议,每天都绕着院子走两圈,她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夜裡睡着只能侧躺着,感觉整個人都笨重了不少。她现在低头都看不到自己的脚尖了,也不敢照镜子,怕看到一個臃肿的自己。她這么看重外在的人,能为孩子忍受到這份儿上,委实不容易,好像所有的好脾气都给未出生的孩子了。
其实沒有她想得那么夸张,她還跟以前一样,除了肚子大了好几圈,人還是一样美。
严裕有时下朝早,便扶着她的腰跟她一起逛院子,她走一步他走一步,可真是慢得不行了。难为严裕身高腿长,为了迁就她不得不放慢脚步一步一步走,偏偏還一点怨言也无,瞧着十分心甘情愿。
這日俩人正一块散步,谢蓁忽然停下“呀”了一声,严裕立即紧张地问:“怎么了?”
她的手放在肚子上,笑眯眯地朝他看去:“小玉哥哥,它又踢我了!”
严裕表情微松,扶着她走到廊庑的栏杆上坐下,“让我听听。”說着蹲在她面前,耳朵贴上她的肚皮,认真地听裡面的动静。
等了好一会,什么动静都沒有。
严裕直起身,“怎么不动了?”
谢蓁掩唇偷笑,笑起来狡猾得像只小狐狸,“一定是它不喜歡你,所以你一来,它就不动了。”
严裕无奈地碰碰她的鼻子,“我是它爹,它敢不喜歡我?”
谢蓁弯着嘴角故意挑衅,“有什么不敢的?”
两人大眼瞪小眼,最终严裕认输了,站起来正要带她回屋,還沒走出两步,便看见前方有人穿過月洞门朝這边走来。走近了才发现是双雁。
双雁一脸着急,心急火燎地通传道:“姑娘,国公府来人传话了,說請您快点回去一趟!”
很少见双雁有這么慌忙的时候,谢蓁不由得心裡一揪,问道:“說什么事了么?”
双雁摇摇头,“婢子也不清楚,但来的是夫人身边的老嬷嬷,說是有要紧事跟您商量……”
阿娘的人?
冷氏既然把身边的人派来,想必不是小事。
谢蓁拽着严裕的手,也跟着着急起来,“快,快,你扶我去堂屋看看。”
她现在大腹便便,走起路来很不方便,避免路上出现什么意外,還是让严裕扶着比较好。
来到堂屋以后,老嬷嬷果真在這裡等候。谢蓁上前问她怎么回事,她說是为了谢荨的事。谢蓁還想再问得仔细一些,然而她却不肯多說,只有所保留道:“娘娘還是回去后亲自问夫人吧……”
谢蓁什么都问不出来,只好跟她一起回定国公府。
严裕不放心,正好手边无事,索性跟她一起出来了。
来到定国公府,谢蓁直接走入玉堂院。刚到正室,便听到冷氏冷厉的责问:“你们平时是怎么伺候主子的?竟沒有一個人通传我?今日若不是被我发现,還要瞒到什么时候去!”
谢蓁与严裕交换了一個眼神,知道冷氏這会儿一定怒火冲天,便让严裕在门外等候,她一個人进去就行了。冷氏生气的时候,跟前的人越好越好。她举步进屋,看到屋裡跪了两排下人,一眼看去全是伺候谢荨的人,她搀着双鱼问道:“阿娘這是怎么了?为何生這么大的气?還把我也叫過来。”
谢荨一看见她便像看见救星一样,眼睛骤亮,“阿姐”两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冷氏打断:“你来得正好,過来說道說道阿荨,她非要把我气死不可!”
什么事這么严重?
谢蓁朝谢荨看去,只见谢荨缩在八仙椅上,眼眶红红的,一脸无辜地瞅着她。“我沒有……”
谢荨一直是三個孩子裡最听话的,谢蓁想不通她做了什么事竟让冷氏如此气愤?
谢蓁把谢荨叫到屋裡问了问,才知道原来今天仲尚来找過她,她本不想见,但是仲尚居然在角门等了一個时辰。谢荨担心他再等下去会被人发现,只好過去见他一面,他也沒什么要紧事,就是想跟她說說话。
可是說话就說话,他老动手动脚的,谢荨想走,他却不让。
上回仲尚說要从兰陵带好吃的给她,后来两個人都忘了,仲尚前几天才起来,忙去西市买了奶油松穰卷酥补偿。他在怀裡捂了一路,拿给她的时候她却不要,拨浪鼓似的摇头:“仲尚哥哥,我要回去了。”
仲尚抓住她的手,“你不同我說会儿话?”
谢荨试图掰开他,拧起秀眉露出为难:“我阿娘在家……”
她不想被阿娘发现,那样她会挨骂的。
然而事实证明害怕什么就来什么,她刚說完這句话,冷氏身边的老嬷嬷就寻過来了,边走边问:“七姑娘,你在跟谁說话?”
“……”
就這样,谢荨跟仲尚在后门见面的事被冷氏知道了。
冷氏大发雷霆,把谢荨身边的人狠狠训斥一顿。
冷氏本就不太待见仲尚,因为此人有前科,以前品行不良,现在一时半会难以改变对他的印象。再加上他跟谢荨私会,所以冷氏对他的成见就更深了。
听下人說他们不是第一次私下见面,冷氏气得禁止谢荨的出行,让她未来三個月都待在家中,哪儿也不准去。谢荨解释:“我跟仲尚哥哥之间沒什么……”
冷氏哪裡听得进去,当即就让人去安王府把谢蓁請来了,要谢蓁好好劝劝她,以后别再跟仲尚来往。
谢蓁听完前因后果,沉默片刻,毫无预兆地问:“阿荨,你对仲尚是什么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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