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小白一推開窗子就看見站在廊下的曉曉,小白高興的衝了出去:“大妮你回來了,你知道這大半年我是怎麼過來的,我日日夜夜想着你,想那北地苦寒,又跟着大軍,不定要受多大的罪,怕你喫不好,也怕你睡不好,更怕你有個閃失,現在你回來就好了,就好了……”
他撲過去把她緊緊抱在懷裏,提了大半年的心,終於落到了實處,可曉曉卻推開了他:“小白今天我是來道別的,我要走了。”
小白一驚:“你去哪兒?”
曉曉卻忽然笑了,笑的分外好看:“小白,我喜歡上慕容蘭舟了,我要跟他走。”
一剎那,小白覺着自己的心都空了,他急急地道:“那我呢,我呢,你可是應了要永遠陪着我的。”
“小白,對不住了,當初我是應了你,可如今我想跟他走。”“不,不行,我不讓你走,不許你走,死也不讓……”
“皇上,皇上,醒醒,醒醒……”李盡忠的聲音插了進來,小白猛然睜開眼,才發現是夢,李盡忠見皇上額頭出了一層汗,忙道:“可真是魘着了,瞧這出的一頭汗,快宣太醫,攪熱帕子,拿換衣的衣裳。”
小白這才發現這一夢竟嚇的他冷汗淋漓,連中衣都溼透了,寢殿點亮了明燭,熱帕子拭了身上的汗,換了中衣,龍牀上的鋪蓋也換了一茬新的,李盡忠才扶着皇上重新躺下。
剛打點好,太醫院的張陸就來了,李盡忠心裏知道,萬歲爺如今就信張陸,也不知這張陸哪兒來的造化,倒能兩面逢源,丞相哪兒沒落了壞處,皇上這也得了好兒。
張陸進來請了脈,只說不妨事,開了安神定驚的方子,纔要退下,卻聽皇上道:“愛卿且站站,朕有事要詢。”掃了李盡忠一眼,李盡忠知意,遣退寢殿伺候的人,自己也退了出去,到了外頭暗暗嘆了口氣,這事兒說起來還是他那個幹孫女惹出來的。
從知道大軍要回京那天開始,萬歲爺是一天問八遍,就爲這個,自己可沒少往兵部跑,先開頭,兵部那幾個大臣還沒個好臉兒,後來不知怎的,倒是問什麼應什麼,那痛快兒勁兒,到這會兒李盡忠還納悶呢。
聽見大軍昨兒到城外,皇上便非要御駕親迎,朝堂上那些大臣都以爲皇上這是去迎凱旋而歸的丞相呢,也只有李盡忠心裏明白,皇上哪兒是去迎凱旋的大軍,那就是奔着曉曉那丫頭去的。
大軍一走半年多,把皇上的念想也帶走了,後宮是封進來不少,可就是沒見皇上招寢,以身體不適爲由拖了大半年,這以後還不知怎麼着呢。
要李盡忠說,曉曉那丫頭一輩子不回來纔好,念想斷了,皇上也就徹底收了心思,可曉曉那丫頭回來了,還是那般跟慕容蘭舟一馬雙跨的回來了,那情景要多親熱有多親熱。
當時李盡忠就說壞了,這半年北征,想必曉曉跟慕容蘭舟處出了感情,這是整成真事兒可,她成了真不要緊,要是皇上這兒能看開,也不算什麼壞事,偏皇上一顆心都拴在了她身上,瞧見這個能好的了。
李盡忠忙去瞧皇上,果見萬歲爺那臉白的都沒人色了,一雙眼死死盯着漸行漸近的人,眼裏的嫉火都能竄出二里地去了,末了,沒等丞相的馬到跟前,莫轉頭回宮了,把文武大臣晾在了城外的十里亭。
回宮坐在窗前發了一天呆,晚上早早睡下,半夜就夢魘了,說到底兒,不過一個丫頭罷了,哪值得如此,把江山抓在手裏,多少美人得不着,非一棵樹上吊死做什麼,好容易消停了半年,慕容蘭舟跟那丫頭一回來,京城又要變天了。
李盡忠擡頭望了眼烏沉沉的天空,已過了寅時,還不見一絲兒晨光,可見這天兒陰的沉呢,不定就要落雪,眼瞅就快過年了,也不知這個年能不能過順當。
同一時間,相府書房院,也不知是不是白天睡得多了,到了夜裏怎麼也睡不着了,一閉上眼就是今兒一早十里亭那檔子事兒,打老遠曉曉就看見了小白。
其實她也不想那般高調的回來,畢竟那麼多人,前頭是滿朝文武,身後是十萬大軍,兩邊兒是瞧熱鬧的百姓,坐在馬上一眼望去,哪兒哪兒都是人,這麼多人瞧着她被慕容蘭舟攬抱在懷裏,怎麼都有些害臊,更何況還有小白。
雖說自己知道了慕容蘭舟的身世,可慕容蘭舟不讓她說,她問過他爲什麼,他笑看着她說:“夫子都應了你解甲歸田,還問爲什麼,傻不傻,慕容蘭舟跟朱家子孫,我倒寧願選慕容蘭舟,再有,把我的身世公佈於衆,之於大夏並無絲毫益處,說不定還會引起軒然大波,大夏自來是嫡長爲先,若知道我是賢妃所出皇子,那些大臣如何肯放夫子去,你又不願困在宮裏,故此,夫子今後只是慕容蘭舟,跟朱家無涉。”
曉曉本來還怕他反悔,畢竟自己的那頭是萬里江山,至尊之位,在那種絕境之中,他會選自己,或許是以爲兩人出不來了,可如今他們出來了,他是不是還會選擇她。
曉曉很是忐忑了些日子,曾想若他反悔,自己該怎麼辦,是撇開他一個人山高水闊而去,還是重新站回小白的陣營,可曉曉發現,無論哪一種選擇都不成了,因爲心有所牽,身不由己,她不捨得撇開他,更不可能站回小白的陣營。
好在他沒有反悔,好在他在江山跟她之間選擇了她,這令她覺着沒愛錯人,沒信錯人,可小白……
曉曉想起小白那目光,就覺有些冷,雖只一瞬,她還是看到了小白眼裏的傷心以及傷心後頭的冷厲,他那種目光就彷彿自己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一樣,可她做什麼了,她覺的事情發展到現在,沒有比這兒更好的結局了,所有人各得其所,以後沒了夫子,小白這個皇上也能當得實至名歸,或許自己該跟小白談談,至少要把事情解釋清楚,還有辭行。
睡不着曉曉索性坐了起來,芍藥聽見聲兒掌亮燭火走了進來,攏起帳子見曉曉坐着,忙道:“還早呢,剛過了寅時,姑娘不如再睡會子,這一路也累壞了,該當好好歇歇,回頭把身子熬壞了,相爺指不定多心疼呢。”
說的曉曉臉一紅,白了她一眼道:“以前瞧你不愛說話倒好,如今這說起來倒成了個話癆,生怕人家把你當啞巴賣了不成,哪兒就累壞了我便累壞了,礙着夫子什麼事兒了。”
芍藥聽了這話,噗嗤一聲笑了:“姑娘這話可越發沒良心,莫說奴婢就在跟前眼巴巴看着,就是咱那十萬大軍誰不知,姑娘是相爺心尖尖上的人兒,冷了不成,熱了不成,渴了不成,餓了不成,一眼瞧不見就問姑娘去哪兒了,真真一個心頭寶呢,若姑娘有個閃失,奴婢如何擔待的起。”
曉曉瞪了她一眼道:“哪個讓你擔待了。”說着下地穿鞋,芍藥忙給她拿衣裳道:“都說了時辰早呢,姑娘這是要起來不成。”
曉曉瞧了窗外一眼道:“昨兒個白天睡多了,這一晚上倒沒睡着,橫豎都早上了,起來便了。”
芍藥忙喚婆子打水進來,伺候她梳洗,收拾妥當,曉曉便說要出去走走,芍藥猜着她是要去書房,自是不攔着,只把斗篷與她披上,塞了盞提燈在她手裏,由她去了。
進了臘月就數九了,正是一年裏最冷的時候,尤其一大早,北風颳在身上,順着骨頭縫兒往裏頭鑽。
曉曉最是怕冷,又不耐煩穿那些笨重厚實的衣裳,擱往年在宮裏,這個時候,曉曉是能不出門就不出門的,非要出門也是忙着跑進跑出,儘量不在外頭停留。
許是在苦寒的北地待了半年的緣故,今兒曉曉倒不覺着多冷,連那刮在身上的北風都覺有幾分和煦的味道,只不過天還是有些黑。
曉曉提着手裏的琉璃燈,剛過了相連的小門就看見慕容蘭舟,他就立在門口笑望着她道:“今兒可是日頭要打西邊兒出了,我家懶丫頭怎起的這般早,莫不是沒有夫子陪着,睡不着了。”
曉曉臉一熱,撐不住白了他一眼,想想或許真有這個緣故,這半年裏,兩人都是睡在一個帳子裏的,雖說中間隔了屏風,到底捱得近,躺在牀上彼此做什麼都能知道,寒夜裏那般睡着,令人覺着暖和安穩,時候長了便成了習慣,這乍不愣的分開,真有些不習慣呢。
慕容蘭舟上前接過她手裏的燈吹熄,牽着她的手進了裏頭,一進來曉曉就瞧見書案上兩大摞摺子,案頭的明燭燃着,燭蠟順着燭臺流下來都成了一條疙疙瘩瘩的小河。
曉曉回頭瞧他,見他眼裏果然有淡淡的紅絲,不禁道:“你打算累死不成,事情哪有做完的一天,勞逸結合纔是。”
慕容蘭舟坐在書案後,拉她坐在自己腿上,手臂繞過去圈在懷裏道:“手頭這些事,總要有個交代纔是,不然後頭的人不好接手,橫豎就這忙這幾日,趕明兒咱們走了就閒下了,倒是你,怎麼也沒睡,莫不是有什麼心事?”
曉曉沉默片刻擡頭看着他道:“夫子,我想進宮去瞧瞧小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