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李進忠忙應着去了,小白瞧着手裏的葫蘆發了會兒呆,記着大妮最不喜歡纏枝葫蘆的花紋,想起這個,倒不禁露出一絲笑意。
當初她見東暖閣隔扇門上的纏枝葫蘆便問他:“怎麼是葫蘆,若是蓮花不是更好看些?”那時他只笑笑沒說什麼,後來不知她從那個嬤嬤嘴裏聽說,葫蘆暗喻夫妻之事,又合了綿延子孫,便說這個不好,從此凡是瞧見纏枝葫蘆必然不喜,也因此,東暖閣的隔扇門如今換成了纏枝蓮花的。、
倒不知她不喜歡纏枝葫蘆,卻喜歡這樣的手捻玩意兒,何時的事?怎他一點兒不知,裕親王那話什麼意思,琳琅閣他是聽過,莫非是她在宮外那段日子去的。
小白忽覺有些不踏實起來,彷彿一直以來自己覺着最瞭解的一個人,忽然有一面是自己不知道的,這個人若是旁人,也與自己無干,卻是大妮,便由不得他不多想了,且,他總覺着哪兒有些不對。
張陸那藥說是喫下去前塵盡忘,瞧着倒是忘了,自己卻又總覺着她還記着什麼,不像個什麼都不記得的樣兒,自己太瞭解她,她一個很小的動作,甚或一個目光,自己都大約能知道她想的什麼。
現在的大妮有些古怪,若真說起來,小白覺着有些像當年第一次在喬家村山溪邊兒上碰見她時的樣子,那時的她是如今這般,靈動古怪,自以爲有心機,卻不知,她的心機早露了出來。
想起那時她哄騙自己手裏烤雞的樣兒,不禁失笑,吩咐下去,晚膳的時候讓御膳房烤一隻雞呈上來,其他的撿着娘娘喜歡的做。
御膳房的人都是人精,雖說皇上下了嚴旨,不許背後說過去的事兒,可這事兒能瞞得住誰,以往程筱筱還在宮裏當御前大宮女的時候,那就是個比萬歲爺還要小心伺候的祖宗,基本上,她喜歡什麼,萬歲爺就喜歡什麼,無論喫的,用的,使喚的都一樣,所以御膳房比誰都知道她的喜好,不用特意吩咐,做出的菜一準是她最順口的。
如今更不用說了,別管怎麼跟慕容蘭舟攪合了一腿,這會兒給皇上弄了回來,照樣兒封了皇貴妃,就這份癡心執意,換二一個人都沒戲,所以,以後更得上心的伺候着,這都皇貴妃了,不定那會兒就是皇后主子了,到時候,上趕着巴結恐都擠不進去。
所以,小白這一吩咐下去,御膳房的御廚把旁的都擱在了一邊兒,着手就預備晚上這頓了,也趕巧了,淑妃哪兒今兒要喫個蟹黃豆腐,便往後擱了擱,等着長春宮裏的人來催了兩回,才趕着做了送過去。
那淑妃是邱尚書的掌珠,當初封進後宮,先時雖說慕容蘭舟掌權,可一見皇上生的美姿美儀也暗暗歡喜,琢磨憑着自己爹的勢力,趕明兒皇上拿回朝政,若封后,除了自己還有哪個,其他那幾個,論家世,論容貌,論才藝,哪有比上自己的,待將來母儀天下,當是如何風光。
卻哪想到自進宮便沒怎麼見過皇上,更別提侍寢了,這一晃半年都了,自己見皇上的次數,一隻手都數的過來,先頭還當是敬事房的掌事太監使壞,惱起來,去敬事房要了起居注一瞧頓時傻了眼,後宮是封進來不少,可侍寢的卻一個都沒有。
若說皇上走的近些的,當屬惠嬪,對於這個惠嬪,淑妃恨得牙根兒癢癢,本來是個不入流的宮女,卻因選上教引宮女得了意,封貴人之後,皇上很是冷落了一陣,卻不知使了什麼手段,年前那會兒忽然來個三級跳,直接封了惠嬪,這半年來,萬歲爺便是沒招誰侍寢,卻時不時會去延禧宮裏坐一坐。
這雖算不得什麼,可別的嬪妃連面兒都見不着,惠嬪卻能隔三差五的見皇上,這能不讓淑妃恨嗎,想尋個機會給惠嬪難看,可惠嬪倒精,幾乎不出延禧宮,這後宮又沒有皇后,太后的,用不着嬪妃晨昏定省,她不出來,淑妃也沒轍。
這一個惠嬪還沒恨明白呢,忽的又蹦出來個喬大妮,也不知皇上從哪兒弄來的,就跟憑空掉下來似的,直接就封成了皇貴妃,距離後位只有一步之遙,這還不算什麼,最讓人想不明白的是,也沒分到哪個宮,直接就住在了皇上寢宮裏,便是皇后,這麼着也不和禮法規矩吧,她一個不知從哪兒鑽出來,一無出身,二無才能的村姑,怎麼就能跟皇上同寢同食呢,這哪還是天家,成貧家兩口子過小日子了。
這麼下去,她們這些後宮守了半年活寡的嬪妃,算怎麼回事呢,想着讓手下的太監出去掃聽掃聽吧,可誰也沒問出什麼來,只一說是皇貴妃仨字,外頭那些太監嬤嬤,一個個,嘴巴閉的比蚌殼還嚴實,一臉驚恐的道:“萬歲爺一早下了嚴旨,若誰敢背後嚼說貴妃娘娘的事兒,一概打死不論。”
淑妃沒轍,只得使了宮女去乾清宮尋李進忠,好歹的李進忠跟她爹有些交情,總會幫自己一幫吧,再說,自己好了他也沒壞處,真讓那個皇貴妃成了皇后,他李進忠以後的日子也沒指望了。
誰知那老閹貨使人來說,皇上不得空,一句話搪塞回來,淑妃本來就憋了口氣在心裏,中午三催四請才送來的蟹黃豆腐,更惹了一肚子氣,先不說蟹黃腥不腥,就說那豆腐,怎麼喫着都不是味兒,問了才知道,說御廚忙騰不出手來,娘娘這兒又催的急,便讓手下的徒弟做了。
淑妃氣的臉色都變了,問:“忙什麼?後宮統共就這麼幾個主子,能忙到哪兒去,況且一個豆腐能費多少功夫,指不定是沒把本宮放在眼裏呢。”
那宮女忙道:“說是萬歲爺特意吩咐下了晚膳要喫烤雞,聽說是皇貴妃最稀罕喫那個,御廚哪兒忙着收拾雞崽子呢。”
話音剛落就捱了淑妃一巴掌:“她晚上要喫烤雞,這會兒就的上趕着預備,本宮晌午要喫個豆腐,都沒空,她算哪門子的皇貴妃,不定打哪兒個野窩子裏鑽出來的呢。”
話音剛落,就聽窗戶外頭一個聲兒道:“她可不是野窩子鑽出來的人,是這宮裏的老人呢。”
淑妃一愣,就聽外頭太監跑進來道:“主子,惠嬪娘娘來了。”
淑妃揮揮手沒好氣的道:“行了等着你通報,黃瓜菜都涼了,你們就掂量着本宮好性兒,蹬鼻子上臉的,不拿本宮當回事兒,回頭那天本宮的性子上來,把你們一個個活剝了皮,就都老實了。”
說着扭身皮笑肉不笑的道:“惠嬪妹妹可別多心,我這長春宮的奴才如今越發的沒規矩了,可不是衝着妹妹的。”
春桃目光閃了閃道:“衝不衝我的有什麼打緊,只姐姐若恨妹妹可恨差了人,以往那位沒回來,我就是萬歲爺的個幌子,如今那位回來了,我這個幌子便也沒用了。”
淑妃道:“你說她是宮裏的老人,你識得她不成?”
“豈止識得,我與她是一塊兒進宮的。”“一塊兒進宮的?她是宮女?怎以前沒聽過有個叫喬大妮的宮女?”
“喬大妮沒聽過,姐姐總知道程筱筱吧!”“程筱筱?”淑妃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如何沒聽過呢,曾經是御前的紅人,又是慕容丞相的弟子,這夫子弟子的,最後處出的男女之情,就爲了跟她走,慕容蘭舟心甘情願還朝歸政,纔有如今的大夏,雖影綽綽聽說她跟皇上的感情也不一般,到底跟着慕容蘭舟走了,說是一路南下,先去江南再去塞北,這會兒不定在哪兒呢,怎會成了什麼皇貴妃,這豈不是笑話嗎。
想到此,淑妃瞧着惠嬪道:“妹妹可莫哄我,程筱筱早跟着慕容丞相走了,哪會在宮裏?”
春桃淡聲道:“姐姐若不信,回頭去乾清宮瞅一眼,除夕宮宴的時候,姐姐不也見過她嗎,我與她不僅一處進宮,還是老鄉,如何不知底細,當年是她爹病重,沒錢醫治,她才替了同村程家的姑娘進宮,與皇上的情分更不一般,在御前三年,跟皇上同食同寢的時候都有呢,只不過乾清宮李進忠管着,李進忠是她認下的幹爺爺,處處護着她,外頭還有個慕容丞相,她這個御前宮女過的日子,可給萬歲爺還舒坦呢。”
淑妃聽到這兒卻瞧了她一眼道:“妹妹跟她既是老鄉,這會兒可要跟着沾光了,趕明兒她封了皇后,妹妹依附着她,日後還愁什麼,怎不去乾清宮,倒來了我這兒,莫不是走差了。”
春桃站起來道:“話兒妹妹帶到了,姐姐信不信都隨姐姐,妹妹還有一句話要說,她沒回來的時候,萬歲爺想着她,望着她,惦記着她,連後宮嬪妃的身子都不碰一下,如今她就在跟前,以後的日子,姐姐自己想去吧!妹妹倒是沒什麼,橫豎就我一個,姐姐外頭可還有一大家子呢,妹妹言盡於此,姐姐自己掂量吧。”
說着扭身要走,淑妃忙笑道:“哎呦,這就惱了,不過說兩句笑話罷了,真跟我計較上了,成,姐姐領了妹妹的好意,可既如你說的這般,我急有什麼用,皇上如此護着她,咱們連跟前都近不得,便有手段也使不出啊。”
春桃目光閃了閃道:“咱們是近不得,卻有一人能近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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