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李進忠一番話,喬家娘倒是很有些怕:“那,我,我們就先學學規矩吧!”二妮卻不樂意了,一叉腰道:“你莫不是嚇唬我們娘倆呢,規矩再大,那是我親姐姐,怎就見不得了,沒聽說見親姐姐還要先學規矩的。”
李進忠臉色略沉了沉,卻轉而堆起個笑來:“二姑娘這話說得,老奴可擔不起,老夫人是娘娘的母親,您是娘娘的妹子,您二位就是老奴的主子,老奴有幾個膽子敢嚇唬主子啊,只話又說回來了,老奴還是那句話,進了宮就跟以前就不一樣了,一行一動都得有章法兒,您說宮裏那麼多娘娘主子,主子娘娘的親孃,老子,兄弟,姊妹,要是都不照着規矩想來就來,那咱這紫禁城豈不成了前門大街了,這俗話說的好,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您說老奴這話兒在不在理兒。”
李進忠說的喬二妮應答不上來,末了瞪着他道:“我說不過你,學規矩就學規矩,只等我見了姐姐,勢必要把今兒的話告訴她的。”
李進忠聽了,心裏不禁冷哼了一聲,暗道,到底是小孩子,心裏藏不住事兒,真要給自己穿小鞋,哪還這麼鳴鑼響鼓的說出來,臉上帶着笑,暗裏使絆子纔是本事呢,這喬二妮怎生了這麼個刁蠻性子,跟她姐簡直一天一地。
想着,使太監趕騾車來送她二人去西苑,自己莫轉頭回去,這一路都在琢磨是誰使的壞,弄這麼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進宮,不定要惹出什麼亂子呢。
再說,那母女倆,上了車喬家娘便道:“在家娘怎麼跟你說的,怎到了外頭就不聽孃的話了呢。”
喬二妮嘟嘟嘴道:“我就是氣不忿嗎,娘沒聽那個上咱家送信兒的說嘛,我姐當年一進宮就得了寵,可這些年卻連點兒音信兒都沒有,我聽見同村也有女兒進宮當差的,隔個一年半載的,就捎銀子回去呢,說宮裏喫喝穿用使不着錢,宮女的月利銀子又多,哪個不捎回家貼補家用呢,更何況我姐得寵,銀錢更不消說了,咱家這般,雖說靠着舅舅接機,不至於捱餓,到底不寬裕,她倒好,自己喫香喝辣,連顧都不顧咱們,現在我們找上門來,倒派來了個老太監刁難,還要學什麼規矩,我瞧着就是姐姐不想見咱們呢。”
她娘聽了嘆口氣:“這也怨不得他,當年你也不算小了,該記着些事兒,你爹得的那個病,你也知道,家裏窮的飯都快喫不上了,是你姐用她自己換了銀子,咱們一家才得了一條活路,你別瞧這會兒你姐得寵,你也不想想,咱們周圍村子裏進宮的那些女孩兒,有幾個回來的,大都不知死活,當年也是實在沒法兒活了,娘纔拿了那銀子,當年你姐一走,我跟你爹就當沒生養這個閨女了,爲這你舅足一年沒跟娘說一句話,說我心狠,眼睜睜瞧着自己親閨女送死。”
說着又嘆了口氣:“總歸一句話,是你姐拿自己命換的銀子,才養活了咱們全家,你氣兒不忿,你姐的冤還不知道找誰訴去呢,你就不想想,宮裏那麼多宮女,上頭還有娘娘主子,不說那些宮女,就是那些娘娘,哪個家裏不是當官的,你姐呢,就光靠着自己,熬到如今光景,想也知道多難了,娘這會來,不爲別的,就是爲了瞧你姐一眼,當年是娘錯了,見了自己閨女認個錯,趕明兒死了也算了了一樁心事兒。”
一番話說得喬二妮嘟着嘴不說話了,半天才道:“反正她就是我們都忘了,想是嫌棄鄉下人丟她的臉呢。”
喬家娘知道自己寵壞了這丫頭,許是對大妮的虧得慌,後來大妮爹漸漸好了,日子勉強能過去,自己就加倍的寵溺二丫頭,倒把她縱的不成個樣子,只一味拔尖兒挑頭兒,把什麼都當成了應當應份的。
這還罷了,心裏卻怨上了她姐,這真真的不像話,有心再說她兩句,卻又想,自己說了她也不聽,橫豎看着她點兒也就是了,反正見了大妮就回去,也不在京裏待長了,不至於惹出什麼事兒來。她這麼想,二妮可不。
基於愛屋及烏,雖說對沒見過的丈母孃跟小姨子,沒什麼感情,小白卻也不會虧待,二妮娘倆人一到西苑,賞賜就跟着來了,衣裳,首飾,玩器,整整兩排太監捧着,盤子裏的金銀玉石瑪瑙珍珠,那一匹匹的衣裳料子,映着光亮,能耀花人的眼。
二妮娘倆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好東西,二妮看看這個,不捨得放下,摸摸那個,在頭上比一比,眼都挑花了。
一時到了飯時,下頭的婆子上了菜來,那花樣兒多的,二妮都顧不上夾哪個了,瞅了眼旁邊兒的太監道:“剛說你叫啥來着?”
福安道:“回二姑娘話,奴才福安。”“對,福安,我姐是不是平常也喫這些?”
福安特意求了這個差事,琢磨着伺候好了這娘倆,趕明兒在主子跟前也能有個功勞,如今娘娘誰都不記得了,便以前多少情誼也都沒用了,如今瞧娘娘的意思,倒樂意跟福壽親近,福安就想着自己得刷刷存在感。
這會兒二妮一問,以爲她是問她姐得不得寵呢忙道:“娘娘深得盛寵,與萬歲爺同食同寢,日日如此,萬歲爺的膳食自是什麼都有,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頭遊的,什麼稀罕喫什麼,且那些御膳房的人會上好呢,知道咱們萬歲爺疼娘娘,御膳多是照着娘娘的口味,便更豐盛了。”
他越說,二妮心裏越酸,等他說完了,二妮道:她倒是過的這般好日子,我跟爹孃弟弟在家卻只能喫棒子麪餑餑的份兒。“
福安聽這話兒不對頭,頓時住了嘴,喬家娘喝道:“胡說什麼,喫還堵不住你的嘴。”二妮哼一聲道:“本來就是。”
喬家娘嘆口氣跟福安道:“這位公公您能不能跟李總管說說,快着教我們規矩,見了娘娘還得家去呢,不滿您說,趕上今年年景好,還能趕着種一茬兒莊稼,到年下也能寬裕些。”
福安愕然,心說這倒是個老實人,家裏都出了貴妃娘娘,還惦記着種莊稼呢,也不知娘娘哪兒是什麼意思。
其實曉曉真的很糾結,不見吧,說不過去,見吧,真不認識,說什麼啊,故此,這兩天曉曉喫睡不香的,淨琢磨這檔子事兒了,除了這檔子事兒,還有就是小白。
也不知這小子怎麼就這麼大癮,自己身子剛好了,他就又開始了,別瞧瘦巴巴弱雞似的,耐力跟持久力驚人的強,一回能折騰半宿,二回天就亮了。
基本上,天一黑,上了牀,天不亮都別想消停,晚上睡不好,只能白天補眠,幾天下來,曉曉的生物鐘完全顛倒了,白天寢殿幾乎都是靜悄悄的,小白交代過,不許吵到她,曉曉特納悶,自己好歹白天能補覺,小白呢,夜裏那般沒完沒了的操勞,白天還要處理政事兒,偶爾回來陪她睡個午覺,那一晌午,她也就甭想睡了。
曉曉覺着,自己該找時間跟小白談談,就算他對這種事兒再熱衷,也得有個節制吧,這麼下去,不是他哪啥人亡,就是自己累死拉倒,反正沒好結果,所以,爲了長久着想,還是要適當控制一下。
只可惜,曉曉一直沒找着合適的時機,這天他下了早朝回來,曉曉剛要開口,小白拉過她手輕聲道:“你娘跟妹子在西苑有些日子了,總不召見也不好,我讓李進忠去接她們了,不必怕,有朕呢。”
曉曉有時候真覺得這男人對她挺好的,他對自己根本不是皇上對妃子,那種親近幾乎沒有距離,像姐弟,又像夫妻,按說攤上這麼個男人,該是無比幸福的吧,卻曉曉心裏總覺得空落落的,就彷彿心裏缺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樣,卻又想不出是什麼,有時候她覺得惶然,有時候更覺得害怕。
“姐姐,想什麼呢,莫不是身上哪兒不好了?”曉曉回過神來,見他一臉擔憂的瞧着自己,未免不落忍,忙道:“沒什麼,就是想我娘跟妹子是什麼樣兒的人。”
說着就見李進忠進來道:“外頭老夫人二姑娘到了。”
小白拉着曉曉的手坐在炕上,揮揮手道:“傳她們進來吧。”
李進忠出去的時候,喬二妮一雙眼正不住四下打量呢,李進忠暗道這規矩算白學了,也是,那些嬤嬤哪敢得罪貴妃娘娘,一見時娘娘的妹子,哪個不是睜隻眼閉隻眼的,不過這也不見得就是爲她好,在宮裏,喬二妮這樣的性子,最容易喫虧,等吃了虧再想謹言慎行估摸已經晚了,不過,自己犯不着提醒她,這丫頭根本不聽人話兒。
想到此,堆起個笑道:“萬歲爺傳呢,老夫人二姑娘請吧。”
喬二妮長這麼大都沒出過梨花村,這忽然一下子進了宮,可以想見那種羨慕,她覺得這樣金瓦朱牆氣派的地兒,就該是神仙住的,若是能在這裏住上十天半個月的,這輩子也不冤枉了。
跟着李進忠進了裏頭,跪下磕了頭,忽聽見一個好聽的男聲道:“平身吧,一家子也不用如此見外。”
喬二妮好奇的擡起頭來,沒瞧見她姐,先瞧見了小白,頓時覺得她,姐的運道太好了,還只當皇上是個糟老頭子呢,卻不想是這般年輕的男子,比她見過所有男人都體面好看,最重要的是,他還是富有天下的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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