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水溶:不再通灵的宝玉
姐夫這话,真真是說到他心坎裡去了,一块顽石而已,值当得了什么大事,犯得着這么兴师动众的,好似天塌了下来似的。
自小到大,无论是贾母還是王夫人,都說這通灵宝玉是大富大贵的象征,說什么這是他的命根子之类的,期盼着他做出什么大的经济学问出来,让宝玉烦不胜烦。
况且府裡的姐姐妹妹们都沒有,独他有這一块玉的,倒显得自個鹤立鸡群。
故而对于宝玉而言,通灵宝玉在他眼裡就是一块比较希罕一点石头罢了,打心眼裡是真的不稀罕這劳什子东西。
如若不然,也不至于三番两次的不当回事儿的摔。
“住嘴,你這混账东西胡沁些什么东西,那是你的命根子啊!”
王夫人听见宝玉居然赞同此言,如遭雷殛,脸色煞白无比,抬手指着宝玉,嘴唇哆嗦不停的呵斥起来。
此刻,王夫人连打死宝玉的心都有了,心中愤怒之际,又觉得心累。
宝玉听见王夫人的训斥,当即缩了缩脖子,不敢言语起来,可心中无奈的嘀咕道:“瞧,又来了,那石头怎就是他的命根子,碎了也不见自個有事啊!”
水溶看着王夫人一派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再也顾不上以往所谓的“慈眉善目”,目光不由的凝了凝。
实话是說,对于“衔玉而生”的說法,水溶是不相信的,毕竟這通灵宝玉不仅仅有雕刻的样式,甚至于其上還刻着字儿,搁谁谁会信。
既不是上天所赐,自然就是人为,现下王夫人一派“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显然就是王夫人的手笔。
对于王夫人为何会弄出個“衔玉而生”,水溶心中大抵了然。
所谓“衔玉而生”代表的是奇异,是福泽,這在迷信的封建时代来看,那就是承上天之福运,其后背的意义不可估量。
红楼开文便谈及冷子兴曾言:“国公府不比以往”,已然代表贾家在走下坡路,急需一個扛鼎之人,這时,宝玉“衔玉而生”不就恰逢其时,对上了“出了一件奇事”,让国公府一时之间名声大噪,而衔玉而生的宝玉就成了国公府装潢的门面。
說句实话,宝玉一個二房嫡子为何自小到大便受贾母极尽的疼爱?你可以說是因为宝玉类他祖父,但小孩子的容貌能瞧得出多少东西?
想来是因为宝玉“衔玉而生”,让贾母起了重视之心,加上宝玉争气,相貌愈发的像着其祖父,故而也就愈发的让贾母喜爱,当做是宝一般的,恨不得所有好的东西都给了宝玉。
不要說贾母精明,再精明的人在迷信之下,都是坚定不移的,這就是“信仰”的威力。
可以說,如果沒有“衔玉而生”,那么宝玉即便是类他祖父,也绝然不可能会有如今的风光,即便是贾母不喜大房,也不至于偏心到二房稳稳的压着大房
可眼下,宝玉這個当事人却承认“通灵宝玉”是一块顽石,這无疑是自掘坟墓。
這边,王夫人见宝玉安分下来,心下微微一缓,偏头看一眼阴沉着脸的贾母,对上那带着冷意的目光,只觉心中一片冰凉。
老太太這是回過神了
此时的贾母脸色晦暗不明,通灵宝玉碎裂,她当时心中悲戚,一时之间倒并未多想,然而眼下却回過味来,尤其是瞧见王夫人那派模样,心中就愈发确定。
若真是通灵的宝玉,如何会碎?也就是說.“衔玉而生”是假的。
思及此处,贾母复又凝眸看着瑟缩的宝玉,心中只觉怅然若失,当初国公府渐显颓势之时,宝玉的衔玉而生无疑是一针强心剂。
尤其是宝玉的相貌愈发长得像夫君,让贾母心中肯定這是夫君显灵,将来定能带领国公府走上辉煌,即便是宝玉“不学无术”,她也只当未开智而已。
然而眼下,随着通灵宝玉的碎裂,一切都是幻影。
王夫人一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贾母的神色,瞧见其双眸中闪過的一抹失望,不由的心下一紧,惶恐不安起来。
這时,水溶忽而道:“岳母不必苛责宝玉了,通灵宝玉原就是讨個吉利而已,碎了让工匠修复一番,并不碍事。”
王夫人:“.”
玉能修复,可這神迹如何修复?
贾母神色变换几许,转而說道:“王爷說的极是,好了,一大伙人都凑在這裡像什么样,散了吧。”
再瞧下去,那都是笑话。
說着,贾母抬眸看了一眼呆立的宝玉,苍老的面容上满是复杂,說道:“宝玉,你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即便沒有“衔玉而生”的名头,可宝玉到底是贾母自小带大的,這份祖孙之情做不得假,又岂能因此而生份起来。
宝玉闻言,心下不由的缓和起来,抬眸看了一眼莹莹啜泣的黛玉,眉眼间透着几许担忧,可到头来還是应道:“孙儿知道了。”
晚些时候,再来与林妹妹道歉吧!
此时,宝玉還以为雨過天晴,只觉心中提着的大石落地,殊不知因为通灵宝玉的碎裂,他所失去的东西不可估计。
不再通灵的宝玉,就不那么稀罕了。
随着宝玉下去,贾母看着水溶,說道:“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不若去前厅坐坐,老身也好尽地主之谊。”
水溶语气温和的回道:“老太君這话說的见外了,本王好歹是国公府的女婿,在国公府也不算是客人。”
贾母闻言,心下倒是畅然几许,虽說宝玉.但有個王爷女婿,贾家也不会因此而颓败下去,对贾家的列祖列祖也有個交待。
笑了笑,贾母說道:“王爷此言极是,倒是老婆子我說错话了。”
水溶闻言不以为意,清秀的眉宇下,双目闪了闪,忽而說道:“对了,老太君,元春怀着身子也是无趣,心中怪想着颦儿、二丫头她们,可否让本王带着妹妹们去王府小住两日,也好陪陪元春。”
出了這档子事儿,水溶觉得還是让黛玉回王府,如若不然,以她這多愁善感的性子,怕是又要哭上好几宿了。
人都是他的了,他不心疼,谁来心疼。
只是若单独邀黛玉一人,倒是让黛玉略显尴尬,索性一块将妹妹们都带走。
一侧,黛玉娇躯一颤,抬着梨花带雨的俏脸,凝眸看向少年,芳心涌上一丝暖意。
到底她還是有哥哥疼的。
贾母看了一眼泪眼婆娑的黛玉,心下疼惜,点头道:“也好,王爷做主便是。”
连那病秧子這种咒人的话都骂了出来,可见王夫人心中有多嫌弃,再加上此番碎玉的事情,王夫人十有八九会迁怒黛玉,索性還不如让黛玉去王府一段时日,对大家伙都好。
王夫人垂眸不语,那双“慈眉善目”的面庞,晦暗不明,倒也沒說什么。
旋即,贾母、王夫人便在一中丫鬟的搀扶下离去,就這般,一场因通灵宝玉碎裂的大戏就此落幕。
待人离去,水溶凝眸看了一眼被一個小丫头搀扶着的袭人,只见其俏脸惨淡,贝齿下紧咬的粉唇泛着煞白,蹙眉道:“袭人這是怎么了?”
紫鹃抚着黛玉的肩头,說道:“王爷,袭人先前被二爷打了,還呕了一口血。”
水溶闻言心下一怔,眉宇间透着几许难以诧异之色。
诚然,宝玉是個扶不起的人,但其品性确实算得上端正,素来最是疼惜女儿家,言语间都是“女儿家都是水做”之类的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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