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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封王?

作者:屋外风吹凉
皇城,武英殿。

  入夜时分,韩彬接到了西苑送来的卷宗。

  打开一看,近些时日来本就肃穆的面色,愈发沉重,目光深沉如山峦。

  多事之秋啊。

  “去請左相来。”

  又看了遍后,韩彬心中一叹,打发一军机处行走去請左骧。

  今晚,他二人留值宫中。

  “元辅。”

  左骧当日头部被砸,卧病多时才醒,醒来后,当初就阴沉的气质,如今愈发显得阴郁了。

  新党中,左骧原就以手段诡秘著称,所以才能分掌刑部。

  “秉用来了,看看罢。”

  韩彬未多言,将卷宗交与他。

  左骧接手看過之后,眉头就拧成了一团,脸色愈发阴鸷。

  韩彬淡淡看了他一眼,问道:“秉用,如何看此事?”

  左骧冷笑一声道:“紫薇帝星羸弱,自然是群魔乱舞!這其中若說沒有贾蔷的手笔,鬼都不信!”

  韩彬提醒道:“若是贾蔷所为,会出现林如海的那些话么?”

  左骧摇头道:“元辅何必明知故问?這种事一旦开了個头,自然牛鬼蛇神齐齐跳出来,走向如何,怕是连始作俑者都无法掌控,作茧自缚也未可知。但大体上,暗箭都是对准天子的,其心可诛!此事,绝不可放纵。要从严从重从快,快刀斩乱麻的刹住這股歪风邪气!”

  韩彬缓缓道:“自古以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你防得住民口,防得住民心?便是防得住京城,又岂能防得住天下芸芸众生之口?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人家就等着你大张旗鼓的去动手呢!”

  左骧闻言面色一变,他非庸类,只是刚才一时激愤,這会儿冷静下来,皱起眉头道:“元辅所言甚是,仆所虑不周。只是,非如此,又如何与天子交代?”

  韩彬意味深长的看了左骧一眼,道:“秉用,如今当差,仅仅是为了给皇上一個交代么?”

  說罢却也不给急忙想解释甚么的左骧开口的机会,摆手道:“当然要给皇上一個交代,但前提是,得把事情办妥当了。不然谣言愈演愈烈,秉用的好心,也要办成坏事。”

  這算是侧面敲打了……

  左骧起身躬身一礼,道:“元辅之言,仆受教了。”

  韩彬摇了摇头,霜白的两鬓在烛火下有些刺眼,他道:“且說此案罢。老夫记得贾蔷有一句很有趣的话: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办。论鼓噪生事,和舆情的掌控,就老夫所见過之人裡,還无人能与他抗衡。毕竟,不是谁都能在一道命令下,调动几万市井妇人去传播他想說的话。”

  左骧勉强笑了笑后,道:“元辅,所以仆才以为,此次风波与他脱不了干系。”

  韩彬叹息道:“非老夫看在林如海的面上庇佑他,可是,你能想到的,皇上想不到?還是老夫并天下人想不到?既然天下人都能想到的,你說贾蔷会不会想到?他即便出手,也不会這般显眼,這般低劣。

  秉用啊,难道你還看不透這些?

  近来,你对贾蔷的成见,似乎加深了些。”

  左骧闻言,沉声道:“元辅,還用仆以成见看他?他上书的折子上,都以‘土芥’来自称了,置君父于何地?皇上和娘娘待他亲如皇子,再看看他,狼心狗肺,野性难驯,分明就是一條养不家的恶狼!”

  韩彬闻言深深的看了左骧一眼,心裡对他为何如此厌恨贾蔷,也有几分猜测。

  第一,应是当日地龙翻身前,贾蔷曾进宫提醒,但终究還是落得這個下场。

  左骧眼下虽每日可以上值几個时辰,但也要常常忍着头痛恶疾,太医束手无策。

  但人性就是如此,左骧宁愿贾蔷并未提醒過,如此也不会显得受伤之人的可悲和可笑……

  其二,左骧心怀大志,但新政至今,大部分光彩都为林如海、贾蔷师徒二人所占据,左骧心生不满,也是可以预见到的。

  其三,就是揣测圣心了。

  只是……

  “秉用,你可知皇上将卷宗交给我等的用意?”

  韩彬问道。

  左骧摇了摇头,道:“难道不是教我等解决此恶谣?”

  韩彬苦笑道:“皇上何等圣明,岂会看不出這种事上,朝廷素来沒甚好法子?若朝廷能解决芸芸众生之口,新政被诟骂成恶政时,不早就出面解决了?事关言路,谁敢妄动?”

  左骧似有所觉,道:“那元辅之意是……”

  韩彬道:“解铃還须系铃人,正如贾蔷所言,這等专业的事,還需要专业的人去操持。德林号麾下有众多茶肆、酒楼、戏班子、說书先生,還有东城那数万市井民妇,最擅长此类。且這种谣言不能硬来,只能以舆情对舆情。”

  左骧皱眉道:“元辅,贾蔷现在迟迟不肯回京,那些茶肆、酒楼、戏班子的书馆都关门了,沒有他的命令,东城兵马司背后的那数万妇人也根本调动不起来……”

  其实也沒谁有脸下這样的命令,驱使婆妇骂街……

  韩彬淡淡道:“所以,你還不明白天子之意嗎?”

  左骧闻言一惊,道:“皇上是要我等,劝贾蔷回京?”可是随即又皱眉道:“贾蔷眼下远在南海之畔,相隔数千裡,這一来一回,至少二三個月,来得及么?”

  韩彬起身临于窗前负手而立,轻声道:“哪裡会那么久?老夫未料错的话,顶多半個月,贾蔷就会出现在距离都中不远的某处观望起朝廷。這桩诋毁圣恭大案,起由未必是他所为,但他也不会放過這個机会。”

  “甚么机会?”

  左骧沉声问道。

  韩彬沉默了好一阵后,淡淡道:“和解的机会。秉用,你以为贾蔷愿意撕破脸决裂么?他终不過是想自保而已。朝廷,果真容不下一個一心出海的功臣么?”

  “……”

  左骧一滞后,面色又坚定起来,道:“他果真出海一去不回,和大燕再无分毫干系也则罢了,可是,谁又能保证,這不是养虎为患?”

  韩彬闻言转過身来,看着左骧,轻声笑了笑,道:“也罢,老夫年事已高,顶多還有二年,或许二年都不到的功夫,也管不得许多事了。但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将民间如洪水般诋毁圣恭的妖风刹住!秉用,說一千道一万,我等执政披荆斩棘,都是依附圣意而行。若圣意不存,新政也就不存了。”

  左骧点了点头,道:“元辅所言甚是,仆素来如此认为!只是,又该如何說动贾蔷出面呢?”

  朝廷强行以威权压制民声可以不可以?当然可以這样做,也能让百姓再不敢明目张胆的诽谤议论。

  但那样必定会唤起读书人抗逆朝廷压制言路的风骨,如今多只是百姓私下传谣,一旦天下书生士子清流们加入其中,愈演愈烈,那真的会发展成为动摇皇统国本的倾国大祸!

  若非如此,隆安帝也不会将中车府卷宗郑重的送入武英殿。

  韩彬淡淡道:“以朝廷的名义,为贾蔷請功。海粮为一,辽东抗旱粮种为二,疏散灾民为三。此三大功,活命无数。”

  左骧闻言微微吸了口凉气,道:“元辅,是要請封王爵?!若如此,以贾蔷的年纪来算,他就沒有半点余地了!”

  韩彬好奇的看着左骧道:“秉用,你以为,他现在還有甚么余地么?”

  這是他能为林如海、贾蔷师徒,做的最后的争取了……

  ……

  “朝廷会退让的。”

  南海之畔,观海庄园黛玉卧房内,贾蔷躺在闺榻上,将事情大概讲了遍后,枕着双臂笑道:“天子如今就靠那点虚幻的名声撑着了,若连這点名声都毁了,他连自己那关都過不去。所以,他一定会冷静下来,想一想到底谁才是功臣。”

  黛玉眨了眨眼,又看向子瑜,道:“子瑜姐姐,他這样做,会不会被人骂作乱臣贼子?”

  子瑜与她对视一眼,落笔道:“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黛玉见之“噗嗤”一笑,道:“一家子乱臣贼子!”

  贾蔷提醒道:“嗯?你虽生的好,也不能凭白诬人清白。我贾蔷是出了名儿的太上皇良臣,两代帝王都亲口確認的,又从未想過造反,立功无数,怎会是乱臣贼子?分明是忠臣孝子!”

  黛玉不笑,正经问道:“這些都是你臆想的,万一你回去了,人家早安排好了刀斧手,又该如何?你纵是了得,双拳焉能敌得過千军万马?果真出了事,這一大家子,又该怎么办?”

  贾蔷挑起眉尖,笑道:“放心,我有万全把握。你以为我是不惜命的?我告诉你,自遇见你的那天起,這個世上就再沒有比我更惜命的了。如此美好的世间,我怎舍得离去?”

  哎呀该死!

  這话……怎好当着子瑜的面說?

  黛玉闹了個大红脸,羞不可抑的啐了口,道:“呸!胡吣甚么?”见子瑜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俏脸愈发滚烫,道:“你不能只欺负我一個,還得同子瑜姐姐說這样的话!”

  這有何难?

  “子瑜,下回走道能不能小心点?”

  這叫情话?

  黛玉急的眉头都蹙了起来,尹子瑜也是一怔,就听贾蔷责备道:“你走路总撞我心上!”

  咦~~~

  二女又好气又好笑的嫌弃着,但从子瑜扬起的唇角来看,仍是开心。

  贾蔷见她们高兴就来了劲,瞪黛玉道:“以后睡觉踏实些!”

  黛玉刚缓和稍许的俏脸又热了起来,绷起脸来也拿眼瞪他!

  贾蔷却道:“总是往我梦裡跑,让我一次次笑醒!”

  “呸!”

  黛玉着实绷不住,借啐来遮掩压制不住的笑脸。

  贾蔷又看向尹子瑜,道:“用铁做的门,叫铁门。用幸福做的门,你知道是甚么嗎?”

  尹子瑜都懒得搭理他,贾蔷嘿嘿笑道:“是我們!”

  尹子瑜偏下螓首,想看看這货到底能有多浪?

  黛玉也是一连串的娇笑出声。

  夜色渐深,贾蔷一套接一套的情话,让两人欢笑之余,也渐渐醉了。

  迷迷糊糊的,直到不知何时,熄了夜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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