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起相思
贾宝玉整日裡在她们队伍裡厮混,得机会她還要劝几句。
一来希望贾宝玉能上进,二则也是避讳男女大防。
贾宝玉尚好,毕竟都是直系至亲。
贾家三姊妹且不提,便是黛玉和她,要么是姑舅表姊妹,要么是姨表姊妹,算不得外人。
可贾蔷……
人家自己都說明了,早就出了“五服”之外,年岁也大了,再走的太近,就着实不像话了。
着一身叠翠云雁纹锦裳,外罩一件纱红薄熬的黛玉却抿嘴冷笑道:“那都是他诡辩之言,远亲是假,他不想尊我們为姑姑才是真的。”說着,她比划出葱白般两根纤细的手指,继续道:“你们想着,這论族亲是否也要分二:一是论亲情,二才是论五服。为何第二才论五服?只因在沒有亲戚情分的时候,大家才会去论五服,去算一算,大家還是不是亲戚……如今东西二府是一族两支,最是亲近。难道大家反倒不论亲戚情分了,论起五服来?”
其他人闻言登时一怔,迎春笑道:“我就觉得哪裡不对劲,平日裡二嫂子总是拿东府蓉哥儿当亲侄儿,老太太也沒說不认尤大嫂子呀。”
探春笑道:“东府是长房,哪裡說不认就能不认的?再說了,四妹妹也是东府的,难不成她也成了咱们五服之外的远房亲戚?”
众人闻言轰然大笑。
惜春咯咯笑道:“就是,他能不认别個,难道连我也不认得了?既认得我,就得认姐姐们。”
宝钗還是觉得不安,道:“纵如此,他前些日子裡冲撞了大老爷和老爷,连老太太也因他好些日子不痛快。若請他来,怕是……”
黛玉又有主意,娇哼一声,氤氲晨露的明眸看了某人一眼,道:“不单請他一個,不就成了。左右是二姐姐的心愿,总想法子给她圆了。且若他果真是個淘气的,我們自然离的远儿远儿的。可难道咱们不知内情?分明是他受了冤枉委屈,又是個坚持上进的。既然他是個好的,总不能因为人家沒爹沒娘,就嫌弃欺负他吧?再者,有人可以嫌弃,四妹妹這個正经姑姑难道也嫌弃?”
宝钗无言,這都說到哪裡去了……
惜春今年才八/九岁,不很懂這些,却也是连连摇头笑道:“并不嫌弃哩,先前我小的时候,他见了我也和蓉哥儿一般叫我姑姑来着。”
贾宝玉在一旁看着說的眼圈儿都微红的黛玉,暗自感叹,這哪裡是随了迎春的心愿,分明是黛玉起了兔死狐悲之心。
别人不知,他难道還不知?
自从姑母贾敏過世后,這林妹妹就常常悲悯春秋。
如今家裡出现了個比她還要惨的人,她虽不說什么,可心裡又怎会不怜悯?
不過是假借迎春的生儿,同情同情贾蔷罢了。
念及此,贾宝玉笑道:“還可将兰儿一并請来。”
宝钗则笑道:“既然如此,连环兄弟也叫来方是正理。”
听闻“环兄弟”三個字,众人都不說话了。
“环兄弟”是贾政庶子,名唤贾环,其母为贾政侍妾赵姨娘,与探春一母同胞,却是绝然不同的两样人……
探春闻言登时咬牙切齿,气恼道:“叫他作甚?自己不学好不尊重,怨不得旁人不爱和他顽,不叫他!”
宝钗笑道:“你這是爱之深恨之切。好了,他才多大点,也就比兰哥儿大两岁,還是個孩子。”
黛玉闻言冷笑了声,不過到底顾及探春的体面,沒有多說什么。
再怎么說,贾环和探春也是一個娘生出来的亲姊弟,按贾蔷之言,他两人才是“一服”的。
探春還要再說什么,宝玉在一旁笑劝道:“不叫环哥儿,蔷哥儿就不好来了。”
探春瞪他,道:“蔷哥儿来,老太太怪罪起来怎么說?”
贾宝玉最不怕贾母,笑道:“老太太怎会怪罪?到时候就說我請的。”
探春再逼问:“那老爷要是问起来呢?”
宝玉闻言瞬间蔫儿了,黛玉在一旁帮场道:“舅舅问起也不怕,就說宝姐姐請的,不就好了?”
宝钗:“??”
虽知是顽笑,宝钗還是震惊的看向黛玉。
众人都笑了起来,黛玉還振振有词道:“如今蔷哥儿就住在宝姐姐的屋裡,本来就要她来請啊。”
宝钗俏面大红,起身要收拾黛玉,羞恼道:“今儿我不撕了颦儿這张利嘴,必是不依的。”
黛玉忙躲笑道:“好姐姐,你可别误会了我的意。蔷哥儿住在梨香院,那不就是姨妈宝姐姐的屋么?”
旁人一道帮着劝开,贾宝玉拦中间笑道:“快别闹了,商量正经事呢。对了,云儿怎么办?”
宝钗哼了声,放過黛玉,沒好气道:“自然還得劳烦你,让老太太明儿派人去請,還能怎么办?”
黛玉在一旁露头,以扇遮面,只露出一双妙目,小声笑道:“那蔷哥儿就劳烦宝姐姐了哦?”
宝钗刚平复下来的红脸,又飞起晕红了,咬牙道:“颦儿,今儿是果真不能放過你了!”
一時間,屋内嬉闹一团。
……
翌日清晨。
香菱一早先端来青盐温水,贾蔷漱了口。
又取来花露油、鸡蛋、香皂和毛巾,服侍贾蔷洗头。
香菱和记忆中贾蓉媳妇秦氏有几分像,但气质却是决然不同的。
相比于气质成熟的秦可卿,香菱就如同一個怯生生又有几分懵懂的小丫头。
贾蔷俯着身,由香菱一双白白嫩嫩的小手擦香皂,冲净,擦蛋清,冲净,擦花露油,冲净,最后由毛巾包着头发,一点点拧干。
再用头绳扎成马尾,系于脑后。
贾蔷起身后,看着近在跟前的香菱姣好的面上蒙着一层细密的薄汗,温声道:“辛苦你了,快歇会儿吧。”
香菱抿嘴一笑,起初对薛蟠让她前来服侍贾蔷,她心裡還颇为烦恼。
可待见到贾蔷总是彬彬有礼,举止温柔得当,从无对她动手动脚過,也就慢慢放下心来。
一個好看的不像话的公子,既温柔又懂礼,伺候這样的人,香菱觉得并不怎么累。
二人正客气着,忽见顶着一個鸡窝头一双肉眼泡還沒完全睁开,哈欠连天的薛蟠摇摇晃晃走了进来,香菱慌忙后退,薛蟠挤开一只眼瞄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头发還湿漉漉的贾蔷,沒发现不得了的事,就摆手轰赶道:“滚滚滚,快滚!伺候爷的时候就知道东躲西藏,如今倒上赶着了,快滚,爷看着眼烦!仔细捶死你個小***!”
被贾蔷不动声色间护在身后的香菱不敢出声,端起铜盆就跑了。
等他走后,薛蟠又懒洋洋的从怀兜裡摸索出一封信来,递给贾蔷道:“喏,我妹妹给你的,啊……”
說着,又是一個大哈欠。
贾蔷诧异,接過信,结果看到封口被人扯裂了一條歪歪扭扭的缝,显然被人打开過,无语的看向薛蟠,薛蟠却只顾着打哈欠,眼睛悄悄往這边瞧……
贾蔷无奈,打开信封看了遍后,讶然道:“今天是二姑姑的生儿,怎会請我去?”
薛蟠显然已经知道了內容,无聊道:“我怎么知道?不過八成是宝玉的主意,却沒有叫我,好沒义气。”
贾蔷收起信,问薛蟠道:“怎么困成這样?”
薛蟠挠了挠头,叹息一声道:“好兄弟,你是不知道我的心。唉,不瞒你說,我可能是害了相思病了。”
贾蔷唬了一跳,忙问道:“你相思哪個?”不会是夏金桂吧?
薛蟠眨了眨眼泡,严肃道:“丰乐楼的花解语啊!蔷哥儿,你沒见過她,不知道她的好,任我在秦淮河上见過几百几千人,却沒一人能及得上她一根脚指头啊!”
贾蔷好笑道:“你见過花解语的脚指头?”
“沒有啊!我怎么可能见到她的光脚?”
薛蟠奇怪的问贾蔷。
“……”
贾蔷纳闷:“那你怎么起的相思?”
薛蟠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苦恼的摇头道:“蔷哥儿,如今我心裡全是她的模样,喝水、吃酒、說话、弹琴……昨儿我去锦香楼去寻云儿,我都升不起和她困觉的心思了。坏事了坏事了,好兄弟,你足智多谋,一定要帮我一回,睡不到花解语,我以后怕只能去当和尚了。我倒還能忍,关键是,她也相中我了啊!薛大爷可不能做陈世美,负心人!”
贾蔷:“……”
……
PS:园子戏不是我不愿写,我最爱写了好吧。可是总要逻辑通顺,循序渐进,水到渠成的写啊。以贾蔷现在的身份去接近姑姑们,其实很突兀也很尴尬的。不過也快到转折处了,但肯定和前两本书的节奏不相同,路数也不同。急切的心情可以理解,毕竟冲红楼来的。可现在的蔷哥处境沒法进入红楼主题啊。另外也别急催,毕竟像我這种老鸟,坚贞不二,就算你们用强也不可能逼我就范改大纲进度的,来日方长,细水长流才是正经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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