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平安州

作者:商狄
第281章平安州

  天空被半明半暗的雲層佔據,積雨雲流動在下層。更上方的白雲,被燦陽照出金邊。這樣的天色,真叫人看不出一會是要下雨呢、還是個晴天。

  江南的早春天氣,往往就是這般多變。陳恆將打量的目光收回,繼續聽着身側的賈雨村講述川沙廳的變化。

  “這條街,能從港口直通城中主街。以後來此卸貨的商隊,可以直接沿此路出西門。等上了馳道,就按照大人來時的路,直達府城即可。”

  賈雨村的語氣中,帶着難以隱藏的驕傲。陳恆聽出對方內心的得意,又把目光掃向各處。

  距離上次來,已經是幾個月前的事情。大街的原樣自然記憶猶新,陳恆微微一想昔日久街的簡陋、擁擠的模樣。再看如今的寬敞大道,他亦是不住點頭,面露幾分讚許。

  “街上喬遷的百姓,可有妥善安置。”陳恆主動關心問道。不管哪個年頭,拆遷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既要顧慮未來的藍圖規劃,也不能忘記足下難以察覺的攔路石。陳恆是李贄欽點的主事人,由他出來問話,最是合適。

  “都安頓好了。”賈雨村是個官場老油條,豈會在這麼大的事情上出現紕漏。“兩側房屋、店鋪,全部後移兩間。”賈雨村伸出手比劃着,“最裏頭需要另遷的百姓,官署也圈出城外的荒地。等把它們改成良田,就按百姓家中人丁,開始分地補償。到時候大人一畝,小孩半畝。”

  “做的好,做的好。”陳恆很是認同這個做法。這般妥當處置,應該影響不到原本居住在此的百姓。他當即放言道,“我一定在奏摺上明言此事,給賈大人請功。”

  賈雨村聽的心頭一熱。他在川沙廳這般盡心盡力,圖的不就是陳恆在李贄面前能說上話。這人心情一好,想法就多。才走過一處麪館,賈雨村想着陳恆的性情。就指着此處的店家道:“他們家的魚湯麪着實不錯,一會回來時,大人可以在此品嚐一二。”

  陳恆豈會拒絕賈雨村的好意相邀,更別說是如此親民之舉。他直接應下此事,又跟店家攀談幾句,問了問對方家裏的情況,纔算作罷。

  在旁看個真切的杜雲京,不禁暗暗打量起賈雨村。之前在書院時,怎麼沒發現賈學正這麼會做官。這般想過,杜雲京又開始納悶。像賈雨村這麼會做官的人,當初又怎麼會辭官的呢?

  不知道自己在學生心中,已經落下會作官的印象。賈雨村仍舊專心在前,繼續給陳恆等人迎路。帶着衆人走過一段長路,街角盡頭的景色豁然開朗。

  重新擴建翻修的港口,哪裏還是昔日的破敗模樣。青石板鋪就的道路,一直往前延伸。視線的右側,是專門留出的店鋪位置,店鋪當中交錯着一些民房。

  左側靠近海灘的位置上,栽種着各色林木。這些東西,既可以拿來抵禦海風,又能借着樹根抓實土質。等走到林木的盡頭,整潔乾淨的港口,就藏身在其中。

  陳恆先在遠處駐足,詳細打量過六個渡口。又動手摸了摸各處建築結構,實在是控制不住心中的歡喜。他朝着賈雨村邀請道:“勞煩賈大人,再給我講講碼頭的細節。”

  都是自己日夜監工出來的政績,賈雨村巴不得多多宣傳纔好。聽到陳恆的邀請,他每到一處,便開始更細緻的講解各處妙用。

  這種靠海鋪設的港口,用木頭根本不頂用。川沙廳每年夏季,都有颱風侵擾的情況。賈雨村打從一開始,就選用石料爲主,再以粗圓木作爲架構。

  陳恆越聽越高興,像個孩子般在港口上東瞧西看。將各處都看了個乾淨,才指着渡頭處,問道:“卸船的位置,就這六處嗎?”

  “還有三、四處,留作備用。”賈雨村朝港口右側一指,“那邊再過去,就是停船的地方。以後海風來了,船家可以沿這條水路入江,或是入城。”

  見賈雨村連這個都有考慮到,陳恆很爲自己的識人之明而高興。他就知道,此事交給賈雨村來辦最穩妥。

  “走,我們繼續去看看船坊。”剛看完港口,陳恆就迫不及待揮手。

  船塢就在港口邊上,位置稍稍靠裏,離海灘還有些距離。賈雨村帶着衆人走進來時,此處正有一羣工匠在忙着鋪設龍骨。

  這種過程,無論哪個年紀的男兒看到,都控制不住激動的心情。陳恆不顧旁人的阻攔,直接帶着柳湘蓮、賈雨村,就往工匠處跑去。

  原本還在專心幹活的工匠,一扭頭見到身穿官袍的幾人,着實嚇了一跳。敢要放下工具行禮,陳恆趕忙擺手,和顏悅色道:“老人家不必多禮,你就把我當成一個尋常看客。”

  尋常看客,也到不了此處啊。工匠在心中嘟囔一句,纔在陳恆的請求下,給幾位官老爺介紹起眼前的這艘沙船。

  沙船是民間的叫法,在大雍工部,此類船的官方名字叫千料大船。光從名字來看,就能看出沙船的龐大體型。

  待其他工匠鋪設好龍骨後,說話的工匠,才帶着陳恆在沙船四周繞圈。介紹着之後的工序,諸如水密隔艙等等。

  雖沒瞧見大船建成後的模樣,可陳恆從碩大的龍骨,亦可以看出些許端倪。想着以後這艘巨船會掛帆出海,陳恆的心思一闊。忍不住把手搭在船身上,指尖感受着木板的堅硬。

  快點吧,再造快點吧。大雍的百姓,已經等不及了。陳恆轉頭朝着工匠問道:“造好它,還要多久?”

  工匠小心看一眼賈雨村,見對方低着頭沒搭理自己。他才謹慎着回答道:“第一批,船坊裏只定了三艘沙船的數量。最遲五月底之前就能完工,人手要是再多些,可以趕在四月中旬前。”

  陳恆聞言,直接大手一揮,拍板道:“人不夠,那就招。”他轉頭對着賈雨村吩咐道,“造船匠再多些也不打緊,你回頭再跟他們說一說。要是有願意帶學徒的,額外還能漲些工錢。”

  他要藉着這次商會的訂單,給松江府的船坊培養出一批能工巧匠來。

  還有人求着讓自己花錢的好事。賈雨村都聽樂了,忙點着頭。站在他們不遠處的蕭平,下意識皺起雙眉。自家大人說的輕鬆簡單,回頭這筆帳還是要記在華亭縣衙頭上。

  這樣花錢如流水,就算縣衙手頭有座金山都不夠折騰啊。蕭平對縣衙的財政前景,很是擔憂。可眼下確實不是勸解的時候,有什麼話,只能等晚上回去私下再說。

  不過蕭平在心中想想,又覺得大概率是勸不動陳大人。

  …………

  …………

  這天夜裏,賈雨村自然給陳恆等人準備了酒宴。相互閒聊的期間,他竟然跟陳恆打聽起口風。想讓陳恆出面說服杜雲京,讓後者把海事署的官衙,直接搬到川沙廳的地頭上。以方便過路的商賈們,直接在此地辦理入港文書。

  你這賈雨村真是貪心不足啊,失笑的陳恆直接拒絕他的請求。從川沙廳到府城的這一步,雖然有捨近求遠的嫌疑,卻是必不可少的過程。人流不動起來,如何帶動松江府全境百姓。

  陳恆特意把府城新街的位置,設在阮家巷對面。就是等着往來的商隊,能在松江府多消遣幾日。不然他何必送店鋪給各地商幫,還不是惦記着對方身上的錢財。

  蛋糕要是全讓賈雨村喫下去,不止府衙官員會有非議。就怕賈雨村這頂官帽,也戴不了多久。

  這其中的利益牽扯太大,不是一個川沙廳通判可以扛得住。真要按賈雨村的意思辦,最多半年,他就會被吏部調離此處。空出個肥缺美差,另謀他就。

  沒討到便宜的賈雨村,不禁暗道可惜。他不是想不到陳恆的顧慮,可還是被漂亮的政績迷住眼。他畢竟是川沙廳主印官,凡事自然多考慮本地一些。

  “飲酒飲酒。”陳恆怕他又說些沒頭腦的事情,忙端起酒杯示意賈雨村跟杜雲京共飲。

  醉飲一夜。翌日起牀後,陳恆就讓隨行的差役帶信回府城。這信是給松江知州劉延章的。他此番先行一步,來巡查過港口、船坊諸事。眼見一切無誤,自然要請上峯過來,一同出席川沙廳開港的大事。

  這其中,亦有官場的默契在。若是碰上跟自己交情不好的上峯,大可藉着由頭一起過來,將各處挑個毛病。像劉延章這樣的刻意等候,也算是松江府衙對陳恆的照拂。

  有啥事,在我來之前,伱抓緊處理好。只要我看不到,寫給陛下的摺子上,也就沒有難聽的話。

  劉延章的好意,陳恆心裏清楚。他知道,等這次回到華亭縣,是要給劉大人準備一份薄禮。官場上的迎來送往,講的就是相互留體面。

  不要耗費別人對自己的好意,否則傳出去,難免有恃才傲物的印象。

  …………

  …………

  自打跟陳恆分別後,茅大慶在深山老林東躲西藏一陣後。如今也不知流竄到何處地界,只看茅大慶在山道上的疾走姿態,顯然對此地並不陌生。

  如此走走停停半日,過小溪穿山林,他便來到一處山寨前。此山寨建的十分不錯。緊鎖的大門處,有明哨、暗哨數個不說。木製的矮牆上,更有不少小嘍囉持槍巡視。這些人一見到茅大慶,無不現身上來打招呼。

  “茅大哥,你最近去哪裏了?”

  “你怎麼弄得一身傷回來,茅大哥。”

  “大當家跟我們說,你要是回來了,就命你馬上去義氣當先堂見他。”此人明顯跟茅大慶的交情不錯,在對方跨入寨門之際,貼着對方耳際道,“我瞧着大當家的神色不好,茅大哥,你走慢些。我先進去給你稟報,給你探探路。”

  “承你情了,好兄弟。”茅大慶熱絡的拍拍對方,倒讓後者面露幾分驕傲,自得道:“能幫上茅大哥的忙就行。”

  茅大慶不禁莞爾一笑,等他慢慢走上山道,快到主寨處。迎面快步走來一個黃衣壯漢,生的十分雄武,脣部留有濃密的鬍鬚。此人才見到茅大慶,就不住抱怨道:“你啊你,瞧瞧你乾的好事。”

  “大當家,大慶來給您請罪了。”茅大慶不等兄長把話說完,自己已經跪在山路上。

  他面前的壯漢一驚,忙伸手將茅大慶從地上拉起來。他知道自己這位兄弟武藝過人,雖只是山寨裏的小頭目。可名望十分高,有不少兄弟的家仇,都是茅大慶出面解決。這樣得人心的人物,要讓山寨其他的弟兄看到茅大慶這般跪着,私下不知道大家會怎麼想。

  “兄弟糊塗啊,你跟大哥之間還講這個虛禮作甚。”大當家伸手拍着茅大慶的衣角,又對其道,“你在金陵做的事情,主上已經知曉。黑衣使昨夜就到了我們山寨,指名道姓要見你。一會你見了他,記得別出言頂撞。好好認個錯,其他事交給大哥來辦。”

  “我曉得。”茅大慶忙點頭應和,面色卻甚是沉穩,一點意外之色也沒有。只在心中暗想:總算把主上的人逼過來了。他等主上的使者,亦是等了許久。這次藉着甄家的事情,終於把對方‘請’到山寨來。

  如此跟着大當家到了主寨暗室,果然見到幾個山裏的頭目,陪着一位男子靜坐等候。後者的打扮着實有意思,黑袍披風罩着全身,臉上還帶着一張遮掩用的面具。即使是在黑喫黑的山賊裏,此人的扮相,都透着幾分與衆不同的詭異。

  “茅大慶,你好大的膽子。”此人一開口說話,就有一股淡淡的京腔,說起話來亦是官味十足。雖然對方有刻意隱瞞,可茅大慶常年走南闖北,還是能聽出對方根腳來。

  黑衣人繼續道,“主上特意命你們要安分守己,你卻偏偏去金陵做下此等要案。”

  說來也是有趣,茅大慶對着大當家甘願伏地做小。對着連大當家都避讓三分的人,他卻粗着脖子,硬頂道:“主上若要怪罪,使者只管將我擒去見他便是。也讓我看看,一直暗中資助我們,卻又不願意露面的主上,到底是何許人也。”

  “你……”黑衣人沒想到對方還敢反駁,正要勃然大怒。茅大慶身前的大當家見勢不好,趕忙上來安慰、遞下坡的臺階。

  茅大慶是他的人。如此勇武又可以信任的弟兄,豈能真讓黑衣人拿去問罪。大當家一邊給茅大慶使眼色,一邊扶着黑衣人回到位置上。

  這黑衣人和他背後的主上,亦是山寨的衣食父母。這些年,弟兄們不用常常出去打家劫舍,不就是靠對方的渾厚財力支持。甚至這些年官府的搜捕,能一再逃脫,也有主上暗中運籌的本事。

  兩頭都不好開罪,大當家只好委屈自己的金面。黑衣人見大當家一再爲茅大慶作保,也知道山寨的事情,自己輕易插手不了。

  到底是一羣上不了檯面的江湖草莽,只知道意氣用事。黑衣人心中一嘆,直接冷言冷語道:“平安州里,敢殺人放火又能聽話的悍匪多的是。你們今後要還這樣任性妄爲,我自會稟明主上,將你們的山寨名額撤換掉。”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啊。都是俺沒管教好。”大當家的越聽越急。他知道黑衣人所言不虛,平安州的大山裏像他們這樣規模的山寨,雖然不多,可也有一兩家足以比肩。真要沒了主上暗中支持,上哪找這樣衣食無憂的神仙日子。

  “大人您放心,此事今後絕不再犯。我保準不耽誤主上的大事,清風寨上下弟兄,全聽主上的號令。”大當家的轉過頭,對着茅大慶連連使起眼色,“大慶,快給大人賠罪。”

  “最好如此。”黑衣人哼了一聲,一雙眼睛卻盯着茅大慶猛瞧,顯然是要對方一個保證。

  這茅大慶左思右想許久,才擡手抱拳,偏着頭賠罪道:“此事是小人有錯在先,大人若是責罰,大慶絕無怨言。”

  大當家見大慶主動認慫,馬上歡喜道:“大人,我這兄弟平生說一不二,最講信用。您放心,他既然答應不惹事,保準……”

  這人正說的起勁,茅大慶卻搶聲問道:“只是小人有一事要問大人。大人若不明言,大慶就從哪裏來,回哪裏去。也不在清風寨待着,繼續給諸位兄長添麻煩。”

  這話一出,更是驚着不少人。茅大慶這樣的人要走,手底下不知多少娃娃兵會跟着。黑衣人亦清楚主上對這些人花的心血,哪怕再不願搭理,也只好捏着鼻子讓茅大慶發問。

  “三年前主上就說舉事在即,這三年都過去了,依舊半點風聲都沒有。不知大人能否說個準話,這反咱們到底是造不造了。”

  旁人一聽,竟然是這件事。各自神色皆有不同,或憂慮或期待。一番來回視線交流,有些人在心中埋怨茅大慶不懂事。這般有喫有喝的日子,還不滿足。非要過刀口舔血的日子,才舒心嗎?

  “計劃有變,主上不是讓你們暗地裏招兵買馬,靜心等候嗎?茅大慶,你是要違背主上的命令?”黑衣人聽到茅大慶的質問腔調,立馬勃然大怒。茅大慶今日敢這般問他,以後就敢這般問主上,真是目無尊長的地痞悍匪。

  “我等得起,我九泉下的一家老小可等不起。”茅大慶亦是動怒回道,“大當家,這些年山寨裏的弟兄,還有多少人記着爲親人報仇之事。當年我受您之邀上山,您可是答應我,將來要反了這個天下,給我家中老小報仇雪恨。”

  “大當家,你可莫要忘記了當日的誓言。”

  “我……我……”大當家支支吾吾半天,看看茅大慶,又看看面具男。最後才道,“好兄弟,我怎麼會忘啊。不單單是你茅兄弟沒了一家老小,我的家小亦在九泉下等着我呢。”

  說到此處,大當家的眼眶微紅,掃視一圈四周的兄弟,又道:“我知道這些年大家的日子過得不錯。有娶了搶來的姑娘爲妻的,有在山寨裏成家生子的。可大家別忘了,我們當初是爲何聚在這裏!”

  見是帶頭大哥說話,旁人只得紛紛作答。一副同仇敵愾的宣言過後,大當家趁勢逼向黑衣人,道:“大人,你看弟兄們都是等着主上的號令。大人不妨給我句準話,以後我也好安撫他們。”

  這黑衣人沉默片刻,才緩慢開口道:“讓他們都出去。”

  嘿,有門了。大當家的嘴角一咧,不斷揮手,讓一干兄弟都退出去。眼見沒了不相干的人,黑衣人喝過兩口茶,終於出聲道:“起事,就在這兩年。你且安心準備着就是,私下聯絡好平安州各處山寨統領。”

  “大人此話當真?”大當家的面色又驚又喜。這下,總算可以給弟兄們一個交代了。

  “嗯。”黑衣人點點頭,一再叮囑着,“你這邊抓緊準備着,到時切莫誤了主上的大事。”

  “大人,您放心。我們山寨的兄弟,個個以一當十。到時,絕不露怯。”大當家激動的直搓手,靦腆着笑容道,“只是大人,咱們山寨的弟兄,已經許久未開張了。”

  他孃的,你們這些土匪,真是打劫打到自家人身上。黑衣人強壓下心底的不悅,開口道:“十日後,會有批江西運往北地的糧草。他們會從平安州邊上經過……”

  聽着像是軍糧啊?大當家聽的微微皺眉。軍糧都有官兵護送,自家的兄弟人數雖多,要是折在上面也不好。

  “你只管帶人去,那些官兵不會爲難你們。”

  “好嘞,大人放心。”聞言,大當家的心思一安。更沒想到主上的背景,竟然如此深厚,連官兵也能裏應外合。他忙道,“我們後頭還留着些人,到時候讓他們穿上兵袍,拉過去就地殺了,保準神仙都看不出來。”

  “辦的仔細些,別叫外人看出端倪來。”黑衣上又吩咐一句。其後兩人又不知耳語多久,大當家才送黑衣人從山寨後門離開。

  等到大當家再次出現,茅大慶等人都清楚黑衣人必然已走。他們什麼話都沒說,只是默默看着大當家。見其點點頭,茅大慶這才露出些許激動的表情。

  終於,終於能給家人報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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