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華亭縣令陳大人可在?

作者:商狄
第313章華亭縣令陳大人可在?

  大軍的調動瞞不住人,或許史鼎壓根就沒打算瞞。他當着所有人的面,堂而皇之的收拾好各營各部,井然有序的開始撤退。

  王二終於沒有再犯軸,之前史鼎當着他的面安營紮寨,他還氣勢洶洶的要出去襲營。

  擱到今日,他倒是盼着史鼎走的越快越好,最好再也別回來。

  實在沒辦法,死傷真的太大。若不是最後成功守住清風寨,王二自覺都沒臉出來見陳恆。

  柳湘蓮跟賈寶玉的反應最是直接,兩人抱在一處,毫不避諱的歡呼雀躍。

  受他們的影響,後續趕上寨樓的民夫、以及信達、燕小二等人,都不敢相信戰爭就這般結束。

  在成片的歡呼聲中,陳恆默默擡頭望天。已經是十月末,早冬的第一縷嚴寒,哪怕穿着厚衣物,也能感覺到少許。

  他並沒有在寨樓上久待,轉身越過洶涌上來的人羣,朝着寨中走去。

  路上不時碰到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眼下正是慶賀的好時候,大家的膽子都大上許多,他們一碰見陳恆,就紛紛開口問道。

  “大老爺,大老爺。寨外的人,真的走了?”

  “走了,真的走了。”

  “大老爺,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回家?”

  “我馬上就命人安排,再等一日,我就帶你們回家。”

  如逆流的遠行客,含笑一一回應的陳恆,穿過不住歡呼的人羣,終於抵達東寨處。

  這裏一半是傷兵營,一半則是……

  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墳頭,放眼望去連一個像樣的墓碑都沒有。陳恆卻知道,這一個個隆起的墳頭裏,躺着的人絕不止一個兩個。

  爲了避免引發瘟疫,每一個戰死的民夫都被草草帶來就地掩埋。

  一層蓋一層,一墳連一墳。他們留下的痕跡,除了文官手上的撫卹名單外,再也找不出其他。

  至於收攏殘衣舊物這類的瑣事,大家平日更沒那個閒暇。

  之前朝不保夕的時候,誰還顧得上死去的人,每個人都在爲了生存下去努力。

  望着面前數不盡的無名冢,得以回家的喜悅飄散過後,陳恆的心中就只剩下苦澀。

  三萬名陪他上山的民夫,到今日能回去的,就只有一萬出頭。

  陳恆不敢去想‘如果’這個詞,只好默默站立着。最後拿出半路帶來的酒壺,獨自將黃酒灑入這片黃土地。

  “我們贏了,大家能回家了。”陳恆說完這句話,再難多言。

  脣邊欲言又止的情緒,是無聲的唏噓。

  …………

  …………

  寨中的人們,又多等了一日,才慫恿着王二過來尋問撤離的事情。

  還活着的人們,實在太想回家了,縱然一刻都不願多等。

  王二進來時,陳恆正在燈下審閱公文。見大人擡眼看向自己,王二搶扯出一個笑容,小心翼翼出聲道:“大人,我們什麼時候走?”

  其實這話問的不妥當,作爲半個陣前指揮使。王二此時最該問的,是咱們下一步的動向。

  畢竟全局上下一盤棋,許多事是牽一髮動全身的。

  可王二也清楚,手頭這些老百姓已經守過半月有餘。

  眼見逃生的希望擺在眼前,要是陳恆執意錯過,只怕再會裝神弄鬼,也容易引起民變。

  陳恆假裝沒看出王二的試探,直接應承道:“今夜派些探子出去,打探的地域大些。只要半道沒有埋伏,我們後日就走。”

  看到陳恆沒有繼續逞強,王二十分驚喜,又問着,“大人爲何是後日?不是越早走越好嘛。萬一姓史的突然反應過來,殺我們一個回馬槍……”

  “那我們更不能馬上走。”陳恆也在擔心這個,同時解釋道,“現在多拖一日,我們到時回去的路就越安全。”

  “爲什麼?”王二有些不明白,怎麼會反應越慢越安全。

  “他的軍糧,就算沒有見底,只怕也差不了多遠。”

  陳恆知道這是客觀意思,不因史鼎的智謀和意志轉移。全軍上下幾萬張嘴,都要張口喫飯。不喫飽肚子,哪裏來的力氣打仗。

  他這樣一解釋,王二馬上就懂了。後者的精神當即一振,連連點頭答應道。

  “那我先下去,讓大家收拾一下東西?總得讓他們找點事情做做,以免空閒下來頭腦發昏,生些不必要的麻煩。”

  這個問題,陳恆倒沒考慮到,他忙一口答應下來,“還是你考慮的周詳,就按你的意思辦。”

  兩人商議完,就各自分頭行事。

  以信達爲首的文吏,剛剛統計好一部分陣亡名單。更多的內容,還要後頭慢慢跟進。信達先帶着它,來找陳恆回稟情況。

  見到文書上長長的沉甸甸的名字,陳恆沒有多言,只擺擺手讓信達先行退下。

  往後跟兵部打嘴上官司,靠的就是這個東西了。

  …………

  …………

  翌日中午,寨內的衆人還在翹首以盼明日到來。

  二、三名騎手已經駕馬衝到寨前,恰好駐守在此的柳湘蓮探頭看過一二。

  見是在素昭營中見過一次的熟面孔,忙讓人開了寨門放人進來。

  這幾人一入內,就直奔陳恆的所在,稟報了兩個消息。

  其一是昨夜辛素昭趁夜色,在官道上發動伏擊,大破史鼎的兵馬,斬敵近萬。

  其二是辛素昭命他們速速動身,趕赴建南關,安排好統籌運糧的事宜。

  有了這兩個確切的消息,陳恆不再猶豫,直接宣佈即刻動身。

  所有能帶走的東西,全部帶走。帶不走的東西,就地聚集燒燬。

  留下柳湘蓮跟信使交流辛素昭的情況,陳恆讓王二和信達去處理動身的事情。

  自己則帶着幾個文官,前往西寨處,跟在此困居的流匪家眷交代,囑咐他們先行一步離開。

  “大……大人,要不我們等伱們離開後再走?”

  這些人還是怕營中的將士,會悄悄殺他們泄憤。

  東寨的一個個墳頭,那可是跟座小山包一樣。

  如此血海深仇,誰見了,心底不怕?

  “不可能。”陳恆不容置疑的擺擺手,沉聲道,“你們馬上就得走!這處山寨,我們離開前,會放火燒個乾淨。”

  之前史鼎差人修建此處,着實是花了不少心血。繼續留着這個山寨,說不好就是個禍害。

  一衆老弱婦孺沒得法,只好在陳恆的催促下匆匆上路。

  好在他們也清楚,陳恆此舉是爲了他們好,沒鬧出什麼一哭二鬧的戲碼。

  至於這些人最後會在何處安家,是躲到鄉下苟且,還是尋別處的流寇做依靠,那就不是陳恆要關心的問題了。

  只要走的不是正道,早晚會在刑部死囚名單上看到他們。

  等到這羣人的身影,消失在遠處。

  陳恆最後擡起手,連連拍着臉龐,輕聲道:“回家,回家。”

  半個時辰後,草草收拾好的長隊魚貫走出清風寨。留在最後的王二和柳湘蓮對視一眼,朝着潑滿火油的建築一同扔下火把。

  熊熊燃燒的大火,以及升騰起的巨大狼煙,是清風寨留給陳恆的最後印象。

  他收回打量的目光,重新堅定下來的目光,看向更遙遠的南方。

  …………

  …………

  花去三日半,一路相安無事的抵達建南關前。陳恆帶着柳湘蓮和王二等人上前稟告守軍,才得以帶着民夫入關。

  古代的關卡,不僅僅只有前後兩段城牆。中間還有一片空地,供少許百姓在此居住生活。只是這樣的屋舍不多,大多數人還是更喜歡各地主城的繁華、熱鬧。

  一萬多民夫進駐此處,能搭建的帳篷畢竟有限。大家雖擠在一處,可想到終於不用過提心吊膽的日子,受些委屈也覺得無妨。

  陳恆答應過他們,一旦回到建南關,會請他們喝頓好酒。

  此事只需他點頭即可,手下人自然會處理。

  陳恆在關中各處轉了轉,詢問了守將一些近日的細節。

  後者雖一直沒被捲入戰火中,可對各處的消息卻靈通的很。

  他先跟來訪的陳大人說了個重磅的消息,使得陳恆不顧形象的驚道:“什麼太上皇死了?”

  守將小心翼翼點着頭,他沒陳恆直言的底氣。剛剛還是用手指天,來暗示此事。

  此刻守將又道:“如今正是國葬時期,大人,您讓民夫們飲酒,怕是會給自己惹來麻煩。”

  這要傳出去,御史臺那邊可不是三言兩語可以糊弄過去。

  “麻煩就麻煩吧。”陳恆不在意的擺擺手。

  別人是在鬼門關走一遭,他們這批人可是在鬼門關邊苟活半個月。

  路上就應承下來的事,豈能失信一衆百姓。

  陳恆轉頭道:“你方纔什麼都沒說,我等亦是剛剛脫困,更是什麼都不知道。”

  這守將也是個機靈人,聽到陳恆這般說,忙心照不宣的把話題扯到水溶身上。

  聽到對方終於掀起反旗,陳恆又問起關外的情況。

  守將道:“倒是有幾地節度、指揮使舉旗響應,我也是聽趕來的百姓說的,不知是真是假。”

  “這個時候還有百姓敢來這裏?”

  “自從一個月前,你們下落不明。江南各地的報鋪,都在報道你們的傳聞。

  一會說你們被流匪殺個乾淨,又有的說你們碰上大疫,全數病死平安州。人心惶惶之下,有許多百姓就到關中尋親,打探親人的消息。”

  陳恆越聽越是糟心,他本想黛玉、英蓮兩人遠在松江,應該不清楚平安州的事情。

  這般來看,對方怕是不知擔心多久。陳恆嘆口氣,不知該對蓬勃發展的報業作何評價。

  罷了罷了,這種瑣事,朝廷都沒推出對應的律法條目。自己又何必操這個閒心呢?

  事物的初期發展,總避免不了野蠻粗放。

  陳恆搖搖頭,又問了問守將。半個月前,那批從大營離開的傷兵下落。

  守將一聽這個,直接就來上勁,嘖嘖出聲道:“大人,都死了。那數千人,就死在半道上。還是辛將軍來後,派出的探子查明,我等才知曉此事?”

  “都死了?”陳恆自己都很意外。

  再一想,心底不由一陣後怕。能殺了這些傷兵,無非就是水溶、史鼎兩人所爲。

  當時若是選擇改道建南關,說不好就是同樣的下場。

  “我猜是叛軍不想走漏消息。”

  陳恆想了想,也認同守將的判斷。言盡於此,已經不必再多說。擡手輕輕作別,陳恆獨自走下城樓,開始在關內漫步。

  剛剛脫險的民夫,正在肆意享受劫後餘生的喜悅。目光所及,盡是一張張歡呼雀躍的笑臉。

  被其感染的陳恆,步伐越加輕快。可他才走出數步,就被附近的民夫認出。

  一夥人將陳恆圍在路中央,不住要請陳恆喝酒。他哪裏好意思,只推說身上的蝨子癢得很,得先去洗漱一番。

  如此拒絕過一批人的盛邀,陳恆纔回到信達定下的客棧前,就聽到門口有人衝自己叫喚。

  “持行?!”

  見陳恆下意識轉頭,那人更是驚喜道:“持行!!!”

  陳恆揉了揉眼睛,纔看清飛奔到面前的人影。

  “薛兄,你怎麼在這裏!”

  早抵達建南關十數日的薛蝌,不住激動道:“松江那邊一傳出你們的消息,我們就動身來此了。兩個弟妹都在家裏擔心的很,若不是我攔着,怕是也要跑過來。真好啊,你能平安無事,真好啊!!”

  聽到好友的語無倫次,陳恆亦是深深動情道:“讓你費心了,請薛兄受我一拜。”

  “咱們兩個說這些虛禮作甚。”薛蝌忙扶着陳恆的身體,只將對方上下打量,喜道,“好好好,沒缺胳膊少腿。”

  陳恆聽的想笑,一時顧不上答話。又有一陣幽怨中帶着欣喜的聲音傳來,“大好日子,大兄說的什麼胡話。什麼缺,什麼少。明明是菩薩保佑,吉人自有天相。”

  陳恆尋着聲音看過去,才見到一身男裝的寶琴,亦不知何時站在此處。他當下驚疑道:“二弟,你怎麼也在這?”

  薛蝌聽到這話,立馬露出苦笑,不住埋怨道:“本來是我跟兩位弟妹交代,自己先來建南關打聽你的消息。誰知我這妹妹執意要來,我不願帶她來冒險。她就自己一人坐着馬車,趕在我的前頭,先一步抵達關內。”

  突然被自家哥哥揭了老底,寶琴罕見的露出幾分無所適從,帶着莫名逞強的意味道:“大哥生死未卜,哥哥一人來此,怎麼忙的開?”

  見妹妹還在詭辯,薛蝌只好無奈的搖搖頭。一旁的陳恆下意識看向寶琴,兩人一番對視下來,後者甚是心虛的挪開視線。

  “持行,你要不要先休息一陣。”薛蝌還在旁邊出聲尋問,他看着滿身狼狽的陳恆,更能聞到對方身上的餿味,“你這些日子———喫苦了。”

  “能活着就好。”陳恆不以爲意的搖搖頭,不過薛蝌一提醒,他馬上想到自己未辦的事情。

  三人一道走進客棧裏,待陳恆梳洗乾淨後,又同聞訊趕來的湘蓮、寶玉、信達一道,在歇腳的客棧內舉杯痛飲。

  …………

  …………

  一夥人在關內待到十一月中,陳恆除了繼續調配運糧隊往辛素昭處運送外,倒沒有更多的事情頭疼。

  這半個月,是陳恆睡得最踏實的時候。本以爲這樣的日子,會在辛素昭一份又一份的捷報中結束。

  在下旬的某日,突然有一夥叛軍來到建南關前,點名要陳恆出來答話。守將見敵軍雖是丟盔卸甲的模樣,可看到對方的人數亦不敢猶豫,忙讓人把陳恆請到城樓上答話。

  辛苦趕到此處的陳恆,纔在城樓上探出身,就見敵軍陣前有一猛將縱馬而來。

  “華亭知縣陳大人,可還記得我這位昔日舊友?”

  陳恆認出對方,忍不住冷笑道:“如何不記得,你不就是大鬧甄家的茅大慶嘛。”

  “好好好,陳大人記得在下就好。”茅大慶大笑着點頭,又道,“也不枉我來送場富貴給你這位舊友。”

  富貴?!陳恆稍稍皺眉,這個茅大慶怎麼還替水溶當起說客來了?

  他本是這樣想的,剛要出聲拒絕。誰知茅大慶拍了拍自己的大腦袋,揚聲道:“陳大人,在下大好頭顱在此,您可願取去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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