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皇城司下无秘闻
雄伟辉煌的大盛宫城内,一片黄琉璃瓦的重檐乾清宫中,两條金柱间有九龙屏栩栩如生。
屏前髹金雕龙宝座气势磅礴,其上悬“正大光明”匾更是在晨光中褶褶生辉。
刚刚接见完朝中大臣的天子崇宁皇帝并未在這裡处理政务,而是去到了东侧的暖阁中,于紫檀條案上继续批阅奏章。
這位御极天下二十载的大盛天子面容很是清瘦。
或许是同为赵氏皇族血脉之故,一双眼睛同样有些狭长,多少显出三分阴翳。
在他身边,掌宫内监戴权正躬身而立,双手捧着一份秘章。
不知是遇到了什么政务上的問題,崇宁帝眉头紧皱,片刻后竟放下了朱笔,抿着薄唇看向殿外。
這位年過仅四旬的帝王双鬓已然斑白,此刻面露忧虑,尤显老态之象。
身为太上皇的第二子,崇宁帝从身份上来說,自然是不可登临大宝的。
而从关系上来說,亦不及最受太上皇和太后喜爱的小儿子,如今的忠顺亲王。
然而世事无常,就是向来籍籍无名,所有人都不看好的赵英祯,最后却成为了大盛至尊至贵的陛下,君临天下。
初登皇位,一向沉稳低调行事的崇宁帝一改往日之风。
待彻底掌握皇城司后,便借着其收集来的罪状,一举拿下了十多名朝中大员,一時間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這时候所有人才明白過来,原来,崇宁帝远非表面上看到的那般简单。
只是,纵然天子有兴世之志,可上皇于景佑年间留下来的烂摊子却并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尤其是纳贡一事,更是耗尽了大盛国库。
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崇宁帝空有一身抱负,可呕心沥血二十载,也不過堪堪维持住這個摇摇欲坠的国家。
更别說還有一批景佑年间提拔的臣子时不时去宁寿宫太上皇那边請恭问安了。
于朝堂,君臣心异党争不断,于家国,旱涝不断起义不绝。
此等形势下,也难怪一代天子老态颇重。
眼见崇宁帝愁眉不展,身边的奴才戴权可就站不住了。
虽說大盛借鉴了前朝太监乱政的祸事教训,定下了严禁宦官干政的规矩。
然而戴权身为天子眼前人,又为皇帝看着有监察百官之权的皇城司。
因此一些无形的权利也是十分之大,甚至被個别人称作内相。
眼下,他已然猜到了崇宁帝因何生愁,不外乎是宁寿宫那边太上皇握权不放一事。
這根刺,已经深深扎在這位帝皇心裡二十年了。
哪怕是内阁和六部已经被手段权术玩出花的崇宁帝换遍了人,可是只要京师十二团营裡還有景佑功臣一脉的勋贵,他便始终不得安宁。這就是帝王,即便是父子,也是互生猜忌。
虽然戴权沒资格也沒胆子在這件事情上为君父分忧解难,然而他却能在一些别的事情上,博主子一笑。
一边从宫女手上接過一碗参汤放在條案前,戴权一边将手上的密折呈上,恭敬道:
“陛下,這是昨夜事关忠顺亲王那边的密报,皇城司一早送上来的。”
本来看见奏折心生怒意的崇宁帝在听闻忠顺亲王四字后,瞬间就换了态度,连参汤也顾不得饮,便翻阅起来。
待将昨夜环春阁之事尽数看遍后,這位天子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端起茶盅道:“朕那两位好侄子,倒是又推了牛继宗一把,也不知王府那边,今天還吃不吃的下去饭了。”
戴权适时道:“如今忠顺王府世子威逼裘良,引得牛伯爷出面,岂不是彻底站在了那边的对面,陛下何不借机将其笼络過来?”
崇宁帝饮了口参汤,并沒有正面回应,而是状若无事道:
“戴权啊,幸好你只是朕的一個太监,若是在前朝为官,岂不是要被那起子臣子连皮带骨给吃了?”
白白胖胖的戴权瞬间大惊失色,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陛下饶命,是奴才得了失心疯,才敢妄议政事。”
“起来吧,瞧瞧這副丢人样子,朕又沒說你什么。”
“奴才多谢陛下。”
崇宁帝瞥了眼神情慌张的戴权,不紧不慢道:
“牛继宗既然将自己儿子也扔了进去,就說明他還沒打算彻底倒头,這些個老狐狸,個個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混账。”
“不過,也算是不错的开始了,你這奴才倒是给了朕一個好消息。”
戴权再次跪地谢恩:“为君父分忧,奴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继续盯着面前的折子,一個人名引起了崇宁帝的注意,他不禁微皱眉头:
“不是說贾家全都是一群不成器的子弟,已经大厦将倾了嗎?這贾蔷赋了首不入流的风月诗也就罢了,怎么還将忠顺王府的几個亲兵全都打了?”
早有所准备的戴权立刻又从袖拢中掏出一份折子,并道:“陛下,已经查清楚了,這贾蔷原本是宁府正派玄孙,自幼父母双亡,被宁府三品爵威烈将军贾珍收养,然而就在一月多前,因生的俊美,被贾珍看上,欲行不轨,故逃出外面自立门户過活。后为谋生计,写了话本小說侠客传交由东城梦溪斋书坊,准备印刷出售……”
這大太监事无巨细,将這一個多月以来霍去病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寻人调查了個清楚,直到昨夜在环春阁与赵睿对上。
不仅如此,在交给崇宁帝的第二本折子上,更是详细记录了兵马司内,牛继宗与霍去病交谈的一言一行。
崇宁帝第一時間沒去看那折子,而是冷笑:
“难怪都說贾家出了個贾代善就耗尽了两座国公府的气运,一族之长竟然能对族人起這种心思,這些勋贵,着实是从根子上都烂透了!”
戴权则是忙着解释先前情报错误的事情:
“万岁爷,贾家的确是沒一個中用的,這贾蔷实乃异数,原本也只是寻花问柳的纨绔子弟,沒成想经過贾珍一事后,却幡然醒悟,又是读书又是习武,如今看来,却是有几分能耐的。”
“哦?”
這么一听,崇宁帝倒是起了几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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