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金钏
“长江水怒滔滔波浪滚滚
离荆州入虎穴去祭奠亡人
芦花荡三擒三放气死周公瑾
鲁子敬修书信瞒哄俺君臣
說什么請诸葛东吴去吊孝
分明是定巧计要害山人……”
周羽說:“唱什么气死周公瑾,不吉利,老孟,你唱首‘十八摸’……”
孟庆照就唱:“半呐夜啊三呐更,睡呀么睡不着哇啊,摸头摸脚解心宽,叱吧隆咚呛咚呛……”
正应了乐极生悲那句老话,周羽只顾加大油门朝前开车,在经過一段狭窄的山路时,为躲开一道小水沟,周羽一动车把,前轮轧在了一块滚圆的石头上,摩托车一個侧滑滑进了路旁的山涧沟裡。
山涧沟裡积满了半人深的水,两個人连被车砸加上水淹,全都晕了過去。
孟庆照是先醒過来的,想站起来扶摩托车,腿陷在淤泥裡却拔不出来,他把周羽弄醒,问:“周主任,你怎么样?”
“啊,啊,我不能动,我的腿可能断了!”周羽疼得直喊。
两個人在沟裡泡了半個多小时,终于有辆驴车从山下走過来,两個人大喊救命,這才被连人带车拉出来送往医院。
周羽的腿沒有断,只是被摩托车的排气管烫伤了,光洁的大腿上留下了一片疤痕。
他抚摸着大腿心疼地說:“我的美腿啊!”
医院的护士捂着嘴笑,說:“沒事,今年流行穿黑丝。”
孟庆照也沒有伤筋动骨,只是呛了几口水,医生要他出院,他說:“那不行,我得陪着‘周美腿’,要不他又說我陷害他。大夫,你给我滴葡萄糖。”
两個人住了三天院,沒等医院撵就主动出院了。乡镇医院病房少,医生要把一個产妇安排在他们病房裡。
满小山让周羽回家养伤。
周羽不同意,說:“轻伤不下火线,我得好好工作,报答农民伯伯对我的救命之恩。”
小山笑說:“不是一些刁民嗎?怎么成你伯伯啦!”
周羽红了脸說:“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要再提那茬,我和你绝交!”
晚上,天上繁星点点,月华似水,满小山坐在院子裡那辆桑塔纳上发呆。宋庆国悄悄走上前,问:“小山,想什么呢?”
满小山拍拍生锈的车门說:“這辆车還得修。”
宋庆国說:“嗯,看来,沒有现代的交通工具真不行。你们别打這辆车的主意了,我想办法给你们弄辆车来。”
“太好了,宋主任,您就是我們的大救星。”周羽一瘸一拐地走過来說。
宋庆国回到房间,摸過手机给安磊打电话:“小磊,我是你宋叔。”
“宋叔你好,我一接你的电话,就像接到了春天的讯息一样,有种马上要发芽的感觉。您老請指示!”
“少贫嘴,什么春天的讯息,现在都秋天了。和你說件事,我来朵山了,你行走路過记着到這儿歇歇脚。”
“啊,宋叔,你什么意思,我沒转過弯来,你去朵山干嘛?避暑嗎?”
“不是避暑,是发挥余热。我到朵山信用社蹲点啦。”
“哎哟,您老人家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不好好在家享清福,跑那個穷山沟干嘛呀。”
“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也沒有干成功,所以要继续奋斗。”
“宋叔,我太佩服您了,我這辈子就服您一個人。您老有何吩咐,我一定鞍前马后!”
“你挺机灵啊,真有件事要請你帮忙,我记得你公司有辆捷达车吧?還有沒有?借给我們开开,等我們的车修好了再還给你。”
“宋叔,借什么捷达呀,我给你您买辆新帕萨特送過去。”
“想要我晚节不保啊!就借你那辆捷达。你抽時間送過来吧。”
安磊是外地人,二十年前,安磊高中毕业跟着父亲到磊山养蜂,因为磊山县山多,枣树和槐树多,采出的蜂蜜质量好,他们就在磊山安了家。
后来,安家蜂蜜因为质量好,价格公道,渐渐成了磊山的一個知名品牌。
一次偶然的机会,宋庆国认识了安磊,通過几次交谈,宋庆国得知安磊想建一個蜂蜜厂,把蜂蜜产业做强做大。
宋庆国经過市场调研,认可了安磊的创业计划,就大胆地给他贷款,并帮他在租赁厂房,跑公司註冊手续,一来二去两個人成了好朋友。
安磊的安健蜂业公司在信用社的支持下,很快进入发展快车道,成为磊山县的支柱企业之一。
安磊很感激宋庆国,不止在一個场合說,沒有宋主任就沒有我安磊的今天。
后来宋庆国知道了,狠狠批评了他,他才不說了,但是把感激之情深深埋在了心裡,一直想找机会报答宋庆国。
宋庆国的儿子上大学,宋庆国买房,他都曾送過钱,全被宋庆国拒绝了。
宋庆国說,“信用社和企业是鱼水关系,我們支持你也是为了发展自己,你不用感激我個人,把你的感激心回报给社会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安磊受宋庆国的感染,這些年做過不少慈善,在后山镇建了一座希望小学,每年给福利院的老人做一身新衣服,還资助了几十個贫困大学生。
宋庆国和安磊通电话后,安磊第二天就赶到了朵山,他說是路過,其实是先来摸摸底。
安磊对朵山是熟悉的,当年他赶着蜂箱到处采蜜,每年枣花盛开之时便要在朵山驻扎两個多月。后来办起蜂蜜厂做了老板,才不亲自进山采蜜了。
安磊进了信用社,看着眼前萧條的景象,好像回到了几年前。外面的世界已经变得繁花似锦,朵山依然像是枯木未逢春,磊山县虽然是贫困县,可信用社是金融单位,不至于破落成這副样子呀。
满小山认得安磊,见他面露惊讶,笑說:“人人都和安总似的,在朵山采了蜜,去大城市享受甜蜜生活,所以朵山還是朵山,安总却变成了千万身家的富豪。”
“满主任這样一說,好像我掠夺了朵山似的,惭愧惭愧。”
“今后安总要是有好投资项目可以放到朵山来,支持支持贫困山区嘛。”小山說。
“我是小本生意,投资個仨瓜俩枣的对朵山沒什么帮助。”
“话可不能這样說,蚂蚱腿也是肉啊。”周羽接话道。
宋庆国瞪了他一眼,說:“這叫什么话,别看小磊的公司不显山不露水的,他可不是蚂蚱腿,他的腿比一些国企都粗呢。”
安磊谦逊地笑笑說:“宋叔,国企是大象,咱民企可不就是小蚂蚱嘛,周羽說得对着呢。”
周羽意识到自己說错了话,忙說:“安总,别介意啊,我不太会讲话。”
“哪裡,你是金融家,我這只小蚂蚱要吃成大蛤蟆得靠你的扶持呢!”
众人都笑起来。
三天后,安磊组了一個车队,浩浩荡荡开进朵山。不光给朵山信用社送来一辆捷达车,還送来三台崭新的电脑,并且把二楼五個房间全给装上了空调。
宋庆国說:“车我們暂借,电脑和空调不能要,既然你已经拉来了,正好我們也需要,但是得付钱。”
安磊急了,动情地說:“宋叔,那天我来看您,当时就受不了啦,您沒看到我强忍的眼泪。我当时忍住了,上了车再也沒忍住,我的眼泪掉了一路。银行可是做钱的生意,谁不說银行有钱,可是我真沒想到還有條件這样艰苦的信用社。”宋庆国笑了笑,說:“我可沒觉得艰苦。”
安磊接着說:“看看你们的办公室,看看你们住的地方,這還不叫艰苦?您为信用社辛苦工作了一辈子,退休后還牵挂着单位,還要主动来山裡发挥余热,這种精神现在不多了,您說我怎么能无动于衷!”
“我在家裡闲不住,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您扶持了那么多的企业,帮助了那么多的人致富,可是您却住在這样简陋的房子裡,您說我怎么能视而不见!”
“你就别抒情了,說得好像我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我沒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表达一点心意,這可不是给您行贿,是赞助给你们单位的。宋叔,您要再拒绝,就是看不起我,就是不把我当朋友。”
安磊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无不动容。周羽仰起脸把眼泪含在眼眶裡。满小山把脸转向了窗外。
你若付出真心,换来的必将是真情。宋庆国和安磊联手给這两個年轻人上了生动的一课。
宋庆国說:“好吧,既然安总愿意赞助,我代表個人接受了。走吧,我請大家喝羊肉汤去。”
周羽自告奋勇說:“我听說朵子西开了家野味馆,不如我們去那裡吃野味吧。既然已经**了,干脆彻底**一回。我豁出去一個月工资做回东。”
满小山不愿去朵了西,所以偷偷瞪了周羽一眼,正要阻止,安磊說:“好啊,我多年前在朵子西放過蜂,一直想重返故地去看看呢。”
宋庆国說:“小山的家就是朵子西的,小山,我沒记错的话,你自从来到朵山,還沒回家看過吧?這個主意好,一举三得,出发。”
满小山找不出理由推辞,只得极不情愿地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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