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 驚動滿堂
開宴之前，由寶玉導引，諸人陪同又逛了一圈園林，元妃更是親搦湘管，擇其幾處最喜者賜名。
“顧恩思義”匾額。
“天地啓宏慈，赤子蒼頭同感戴；古今垂曠典，九州萬國被恩榮。”此一匾一聯，書於正殿。
其中飽含賈元春的提醒之意，不要忘了本分，辜負皇家聖恩，只望榮國府上下能夠牢記於心。
又提了“大觀園”、“瀟湘館”、“怡紅院”、“蘅蕪苑”等院名。
回到堂上正是一團和氣。
賈家衆人有說有笑，不似初時謙恭疏離，賈元春也享受這一刻，抹平了心中許多悲痛。
除了隱隱擔憂小輩中無人能擔事，難有作爲以外，賈元春走過這一遭，見賈母等人身體康健，倒是能放心些了。
再看向堂下賈寶玉，賈元春復又叮囑幾句要勤於學業，不可荒廢年華，還不忘與賈母，賈政說着，“張弛有度，寬嚴並濟，督促寶玉成材。”
賈母、賈政也一一應下了。
擡眼掃去女眷的席位上，卻是空着幾座，想着未曾與她見過面的人，賈元春開口問詢，“薛寶釵，林黛玉現在何處，緣何未至殿上？”
話音剛落，就聽堂上掀起軒然大波，衆人皆是望着殿門驚歎。
賈元春循聲望去，入眼就見一女子滿身鳳冠霞帔，兩個丫鬟在身後抱着拖長的裙襬，面容豐盈，眸眼如杏的女子在前方捧着一冊紅色燙金的婚書。
景象實在太過隆重，連元春一時間也有些錯愕。
與慶陽公主一面，讓林黛玉的信念更堅定了，氣場恢弘，步步蓮華。
薛寶釵在一側輕聲道：“林妹妹，你已做好準備姐姐定不會勸你，只願你萬事具成，得幸而歸。”
林黛玉微點螓首，以示迴應。
場間人已經呆住了，時間像凝固了一般，都不知這一幕是何用意，也忘了上前阻攔。
等絲巾掩面的女子再走近些，衆人才分辨出盛妝之下竟是往日清冷如仙的林黛玉，風格實是大相徑庭，令最親近的姊妹們都有些不敢相認。
脣點紅釉，鮮豔如染，面擦脂粉，白皙過人，本就膚白如脂，如今更顯清麗動人。
鳳冠滿鑲寶石，在這大殿之中由燈盞照耀下，流光溢彩，絢麗奪目。
即便如此，珠寶之色依舊不能覆蓋林黛玉的容顏之美。
如瀑青絲盤成婦女髻，只有出嫁婦人才會塑成的髮型，當下由一根金釵彆着。
身姿款款，掠過席前。
史湘雲見着林黛玉這一身打扮，身爲女子的她都吞嚥起口水來，“林姐姐，你……你好美。”
林黛玉點點頭，復又端着架子，立在場中央。
四周無論是賈家的下人還是同元妃一路的宮裏人，皆是目光難以偏移的盯着林黛玉，總覺得她這一身裝扮容顏，怕是要喧賓奪主，搶了元妃的風頭了。往日裏極爲怕生的林黛玉，會登臨此等場合是連她自己都不敢想的，但如今爲了她自己的幸福，也是爲了證明自己的決心，所有的一切都豁出去了。
略微低頭看着身上的霞帔，林黛玉默唸道：“爹，娘，若是世人所言真有在天之靈，願你們的在天之靈能保佑女兒此事能成。”
元妃省親每一步都是要記錄在冊的，稍有意外也會記下來，若是哪天皇帝心血來潮翻閱一二，查到賈家有爲損害聖顏的事，到時候降下什麼罪責可就不敢細想了。
賈母即便想差人攔下，如今已經是來不及了，也不敢越權先發聲，只能等候元妃處置。
“這是？”
賈元春面露疑惑，定神看了許久，方開口問詢，“可是林家妹妹？”
“見過元妃娘娘，民女逾禮，還望娘娘恕罪。”
林黛玉往大殿之上盈盈一禮，步搖隨着微微搖晃，光彩更是照人。
賈元春倒是沒有問罪的意思，還是更關心林黛玉如此打扮的緣由，再又問道：“妹妹緣何這般着妝？”
林黛玉向身側的賈家長輩掃視了一眼，即便他們神情各異，甚至有的還懷有不善之意，但林黛玉面上再無卑色。
從身旁薛寶釵手中取過婚書，雙手托起欲要呈遞給賈元春，再道：“元妃娘娘，懇請娘娘爲黛玉做主，履行父親遺囑婚書。”
賈母臉上着急，可又怕衝撞誤事，低聲呼喚一句道：“有事大可往後商議，如今是何等場合，哪能由伱胡鬧？”
林黛玉取下遮擋髮尾的綸巾，露出盤起的頭髻，再道：“婚約既成，黛玉該爲人妻，願元妃娘娘，老祖宗成全。”
一語說完，復又往殿上一禮。
其實方纔賈元春已與賈母提及過此事，當面問得詳細，也是想提醒賈母，不要再想斡旋，此事該儘快承辦。
此番雖是爲賈家利益考慮，但林黛玉的容顏映在眼中，賈元春倒真是爲她的勇氣所打動了。
自己在宮中向來是逆來順受，缺乏的就是勇氣，處境惡劣的她，還會不會有一線生機了？
賈元春搖搖頭，掐滅自己內心中萌發出的求生妄想。
由侍女將婚書接過，捧來賈元春面前，細細觀看了一遍，查閱璽印，而後關合，道：“既有婚約，自該履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臨終之託，不得違逆。”
“諸位應當並無異議吧？”
賈母已是啞口無言，只能點頭認下。
賈母曾暗中聯繫過幾次紫鵑，讓她偷婚書出來，可都沒能成事，暫且擱置。
當下未曾想林黛玉竟是將婚書呈遞到元妃面前來了。
而且一旁的執事太監揮筆記錄，沒準真要奏報給天家，賈母哪能再一意孤行了。
輕咳了一聲，賈元春再又吩咐道：“既然如此，由本宮做主，擇良辰吉日，履行婚約。念林黛玉，唐衍二人如今都無父母雙親。喚唐衍進府商議婚事，賈家輔之。”
“謹遵娘娘口諭。”
場間之人盡皆叩首，僅林黛玉立於場中，鳳冠不墜。
另有小丫鬟疾步出門，尋路往外間傳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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