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搭臺、唱戲、借錢
大齊永泰元年,除夕。
天光未明。空中無月,只有幾點薄星閃爍。烏青[se]的雲自昭華堂西檐飄到東檐,西邊臥房裏有了動靜。
林如海起身了。
夫人還正睡得香甜,他動作便輕,自己拾了長袍披上,輕聲開門,遠遠走到離臥房最遠的東稍間梳洗。
今[ri]入宮朝賀,需着朝服。不能用早飯便要出門的[ri]子,夫人喜歡起身後喫一盅牛[ru]、兩塊點心,還喜歡隨手喂他一[kou]。他便先不穿外袍,仍只披家常衣袍在東稍間等待,以免喫點心時污了衣裳。
再過一刻鐘叫夫人便趕得及。
林如海順手從案上拿過一張寫了一半的禮單,粗看過一回,又找到一支夫人的眉筆寫下去。
夫人的眉筆……用慣了是很好用。
“老爺,時辰到了。”丫鬟站在門邊回。
林如海令丫頭把案上收拾好,親自回臥房叫夫人起牀。
夫人當然是不願意起的。
可今[ri]耽誤不得。
趁丫頭們沒注意,林如海向夫人頸間吻了一吻,直接把人抱了起來。
“……”江洛閉着眼睛坐好,“我要喫栗子糕和紅豆餅……”
進宮先要在宮門站一刻鐘以上,又要在寒風裏廣場上站近半個時辰,聽兩位皇帝總結今年、展望未來之後,纔是排隊去鳳藻宮敬領吃不了幾[kou]的宮宴,正午過後才能回家……
這一輪下來,但凡身體弱些,回家都要休息兩三個時辰才能緩過來。
但宮中仁德,若有年老體弱的誥命或孕產婦,只要的確不能支撐,告假准假十分寬鬆。
只不過能入宮朝賀領宴是上承天恩的幸事,大部分人能勉強撐得住便不會告假,更沒有人會因爲不想進宮吹冷風就告假。
江洛……也不會。
因爲上報病假後,宮中會賜下太醫診治,撒謊是會被戳穿的。
這不是現代和公司說個無關緊要的小謊,被發現了大不了就丟工作。“欺君”是殺頭的大罪,還會禍及家人。
所以,她就喫幾塊點心墊肚子,撐到回家吧。
一年也就那麼幾次。
江洛咬了一[kou]栗子糕喝牛[nai],順手把剩下的塞給林如海。
……
榮國府,榮禧堂東廊三間小正房裏。
王夫人起身梳洗。
新年[ri]近,昨夜賈政難得過來歇在這裏。夫妻三十年了,都是奔五十的人,自長子賈珠去後又多年沒話說,即便歇在一處,也沒有濃情蜜意,不過說一說今[ri]入宮的事就各自睡下了。
——娘娘得了妃位,賜母二品誥命。從今年起,她便是二品夫人誥命,不再是五品宜人了!
往年入宮,她雖是長輩,因誥命不如,只能排在珍哥兒媳婦之後。眼下珍哥兒媳婦是三品誥命,她是二品,終於在小輩之先了。可惜大太太是一品將軍夫人,仍在她之先……
丫鬟給王
夫人戴上緊急趕製的二品夫人鳳冠。
王夫人頭上一沉,看着鏡中威儀煊赫的自己,心裏卻越發快意。
元[chun]這才得恩幸第一年,已是妃位娘娘,遲早會晉封貴妃,那時她便是一品誥命夫人了。
年輕時得意,哪裏比得上晚年有福?
四姑太太出身再高、嫁得再好也是無用,只活了三十來歲,只留下一個女孩兒,臨去之前還只是三品淑人的誥命。
她男人升官發財,位高權重,二品夫人誥命卻是給的從前做姨娘伺候她的女人,是給活人的,哪裏還有她的份兒。
倒不如她,年輕平平常常,到如今誥命有了,女兒封妃,還有寶玉能上香摔盆,也不知四姑太太地下見了,是不是羨慕。
大節下,別想這樣不積福的事了。
王夫人心裏唸了幾聲佛,整理霞帔衣襟,把鳳冠正了又正。
另一側,賈政也已經自顧自洗漱穿衣畢,問她道:“去給老太太請安?”
“是該去了。”王夫人笑道。
夫妻倆邁出房門,賈政在先,王夫人在後。
從後房門出來,由後廊向西行,天上仍是黑沉沉的,幾乎不見一點亮,只有前後多少媳婦丫鬟提着燈籠照亮行路。
一路無話。
只有快到榮慶堂後穿堂時,賈政才叮囑了一句:“老太太這幾[ri]身上不好,你好生侍候。”
正是惹了老太太身體不好的王夫人忙一笑:“這麼多年都是過來的,請老爺放心就是了。”
……
空中是曖昧不明的幾點星子,伴着在夜裏顯得格外厚重的雲。
林如海摟着她往前走,江洛便放心擡頭看,笑說:“可惜沒月亮。不然我今[ri]也能算‘披星戴月’‘夙興夜寐’了。”
她胡說八道,胡解成語,林如海卻一點不覺得有辱斯文,只是想笑:“那到了十五月亮圓的[ri]子,我起來便叫夫人一同‘披星戴月’?”
“這就不必了!”江洛忙說,“我一點都不遺憾!”
兩人在府門各自上轎。
沒了林如海捧哏,沒人說話,入宮的路實在沒趣。
轎伕的手又穩,一刻多的路竟沒大晃幾下,若不是頭上鳳冠實在沉重,江洛覺得自己一定會睡着。
宮門處還是[shu]悉的夫人們。太監女官穿梭往來點人排隊伍。
江洛只與沈夫人和其餘幾位相[shu]的夫人點頭致意,並不[jiao]談。
但好像有人在看她。
什麼人在窺探她?
習武一年多,江洛耳聰目明,六感敏銳,即便沒特地實踐過,但僅從習武來看,她已經能感知到兩位師父下一招會從什麼地方攻過來了。
——雖然腦子知道和手能招架是兩碼事。
大明宮正門丹鳳門前,誰敢亂來。是以這視線雖不帶善意,江洛卻並不緊張。
她餘光掃了幾眼,發現了誰在看她。
……是王夫人?
無關緊要、沒啥威脅,管她呢。
江洛輕輕收回目光,把手縮到袖子裏取暖。
?想看巫朝塵寫的《[紅樓]林夫人躺贏[ri]常》第74章搭臺、唱戲、借錢嗎?請記住本站域名
快結束吧。
今天家裏的年夜飯燉了鵝煲呢,那鵝是她親手挑的,肥的很,一看就燉了賊香!
……
宮門開啓。
皇親、勳爵、大臣、誥命分列入宮,王夫人也終於不再繼續打量不與她在一列的江夫人了。
真是好一個年輕的美人兒。她邊往前走邊想。從前沒近看過,今[ri]才知道,連如此莊重的誥命衣冠都掩不住她的風流妖媚,果然是靠男人寵愛,纔有今時今[ri]的地位。
怎麼叫人心服?
怪不得對林如海百依百順,言聽計從。
在含元殿前行禮、聽聖訓,三四刻鐘下來,王夫人從脖子肩膀到腳腕都僵了,還得攙扶着老太太。
江夫人倒是一個人輕輕鬆鬆,誰也不用伺候,只和旁的夫人說話過去!
……
“多虧和你學着也學騎馬了,今年比去年好受多了。”走在宮裏不好挽手,沈夫人只貼近江洛,低聲笑道,“哪[ri]我再置一桌酒謝你。”
“真要謝我,就只請我,一個旁人別請,我不要陪客,就咱們倆喫酒。”江洛提要求。
“哎呀放心——”沈夫人笑道,“我還不知道你麼。”
她們身後,一位夫人笑說:“可見你兩個好,就不理別人了。”
這聲音[shu]悉得很,兩人忙回頭看,是今[chun]新調回京的刑部尚書的夫人劉氏,便都忙欠身問好。
劉夫人還禮,與她二人並排行,笑問:“初十我家年酒,你們可來不來?不來也給個準話,我問完了省心。”
她年已五十一了,過了今[ri]便是五十二歲,[xing]子卻比一些爽利的小姑娘都直,一般的話都是這樣直來直去地說,因此喜歡她的有,厭煩她的也有。江洛和沈夫人自然是喜歡的。
“我可能去不成了,”沈夫人道,“約好了給我們族裏的姑娘相看。”
快把謝蓉的親事定下,族裏的事總算完了。
“這是正事,”劉夫人笑道,“等她也送出閣,你也能輕省兩年。”
沈夫人便笑嘆:“哪裏輕省得了?我們家還有兩個小子,也快尋媳婦了呢!”
謝家的女兒不愁嫁,兒子也不愁娶。尤其謝家次子謝丹時,今年才十三歲就中了秀才,早有許多人家盯上。
是以劉夫人聽了就忙說:“我倒有兩個人,哪[ri]說給你,便是不能成,我也不抱憾了。”
兩人便約好,等閒下來就談一談小輩的親事。
江洛方笑說:“初十我去,正巧把夫人的傳家好兵器都給我看看。”
劉夫人是武將世家出身,爲家裏長女,父母已皆去世,三弟現爲平東將軍,駐守遼河渤海一帶邊關。
她自幼習武,江洛早就眼饞她從劉家帶來的好刀劍了。只是才相識不到一年,她既不比沈夫人和劉夫人是舊相識,見面的機會又不多,尋常[jiao]際遇見
了,也都沒好提。
這容易?_[(,你只管來就是了!”劉夫人先一[kou]應下,才笑問,“聽人說你在家裏習武,原來是真的?”
“自是真的了,我還騙你不成?”沈夫人說完,提醒她們,“快到了。”
鳳藻宮已在眼前。
所有低聲[jiao]談的誥命都止住話,恭肅進入正殿。
仍是與去年一樣的流程,行禮、歸座、敬酒、恭賀,只不一樣的是,今年上首席上多了一位賢德妃。
看到女兒身披二品妃位衣袍,頭戴五鳳四翟二龍大鳳冠,冠服之華美尊貴,只比皇后娘娘和吳貴妃略遜一籌,與先前做女官和在家時都大不相同了,王夫人心裏喜歡得幾乎要當場掉淚。
娘娘是熬出頭了!
娘娘面有[chun][se],神情平和,顯然聖上是寵愛的,在宮裏沒受氣!
王夫人忍耐不住,用一杯酒就看一眼女兒。
女兒也看回來,眼裏含了淚,卻對她輕輕搖頭,示意她切莫失禮。
王夫人忙收斂了心緒,左右一瞄,見老太太的面[se]已經有些黑了。
她不敢再多動,只與旁人一樣坐下,目光放在面前的菜上,心裏卻在想相隔有十餘丈遠的江夫人。
正月初九,工部右侍郎秦家年酒,她定要和江夫人借來銀子!定要把娘娘的省親辦得體面風光!第74章搭臺、唱戲、借錢:有聲小說在線收聽。
大齊永泰二年,正月初九。
今[ri]天氣好像不錯。
江洛七點睜眼,在牀上磨蹭了半小時,七點半纔下來梳洗。
今[ri]要去工部右侍郎秦家赴宴。
秦家請的客人裏,她和林如海算身份最高的,所以不用太早去,大約上午十點到正合適,先讓主人招待其他客人。
林如海爲浙江佈政時,秦博仁爲浙江按察使,兩人權位大約相等。如今林如海爲正二品左都御史,位同尚書,得兩位聖人信重,還爲皇帝授課,秦博仁卻纔調回京中,任六部之末工部的右侍郎,兩人地位不能說天差地別,但的確已有一定差距了。
多年未在一處,秦侍郎回京幾個月,還如以往一樣和林家相處。
林家若不想斷了這門朋友,他家第一年請的年酒一定要去。
——以上道理,江洛在心裏重複了好幾遍,才能說服自己,在接連兩天赴宴後,且明天還要去劉夫人家的今[ri],依舊出門做客。
這是工作!是林家夫人分內的職責!
都讓孩子們照舊去榮國府面對薛寶釵和王夫人了,她身爲長輩,也該安然從容、恬淡飄然地去秦家見吳貴妃的三嬸和王夫人。
“秦家都說了,不去也可。夫人不必勉強。”
林如海看向鏡中,笑給發愁的夫人簪上兩簇絨花,又給她按揉額頭兩側的[xue]位。
“也不是怕她們,”江洛閉目享受林大人的服侍,“只是嫌麻煩。”
那種因客人之間互相有嫌隙或關係僵硬,以致主與客、客與客之間會產生的微妙的氛圍……麻煩。
喫頓飯都不能盡興。
“老爺你說——”江洛問,“吳郎中的小舅子死了一年多了,他家恨死了理國公府,可還怨恨咱們家嗎?”
前年吳貴妃三叔、吳郎中的小舅子打死的三個人裏,正有理國公府的族人。吳家到處找人託關係說情,理國公府也下了大力氣,一定要治死吳郎中的小舅子,血債血償、以命抵命。
前年秋天,吳郎中的小舅子被依律斬首。自那之後,不論在哪處見到——哪怕是在宮裏——吳家的女眷不但不再與柳家人說一句話,連路都不願意在一處行,但凡遇見就會避開。柳家也是一樣。
吳家對三法司的官員倒沒如此表現。或許是因爲得罪不起?
已經和開國勳貴“四王八公”結了仇,再連三法司官員都開罪,吳貴妃再尊榮,吳家也受不起兩邊一齊報復。
但表面過得去,不代表心裏不恨。
“我看他家沒有那個肚量,一定是恨上了。”不等林如海回答,江洛便輕描淡寫下了結論。
她相信她的直覺!
“這兩年來,恨我的也不止吳家一門,”林如海心中微動,半是玩笑說,“夫人能習慣就好。”
“不習慣又怎麼樣?”
江洛翻個白眼,嗔他:“我還能不和你過了,自己去做左都御史?我也考不了科舉,做不了官吶?”
她站起身,捧住林如海的臉,笑道:“因老爺參劾或賄賂老爺不成獲罪的都是罪有應得,老爺沒錯,我自然不怕。只是——”
“只是什麼?”林如海先看她塗了[kou]脂的嘴脣,又看她含笑狡黠的眼睛。
若再靠近些,她便能聽見他比平常劇烈許多的心跳。
“只是你可要站得穩些,別輕易下來了,”江洛低頭,故作爲難看自己的手,說些甜言蜜語,“我好像喫不得苦了,就喜歡你現在給的[ri]子——”
她剩下的話被堵在了嘴脣裏。
……
江洛重新塗好[kou]脂。
幸好這人還有些分寸,沒把她的髮髻弄亂了。——重新梳頭髮很費時的!
到秦家正是上午十點。
秦侍郎的夫人鄒氏攜女媳人等親至二門相迎。
江洛見到人,便忙快行幾步,和鄒淑人搭上手行禮,笑道:“我來晚了,勞你們久候。”
“不晚!”鄒淑人忙笑道,“夫人便早來幾刻,我也沒好酒菜招待。”
敘過寒溫,鄒淑人方問:“夫人怎沒帶姑娘們來?今[ri]來了許多女孩子,我還想着正好與貴府的姑娘作伴。”
滿京都知道江夫人是厚道人,疼先賈淑人留下的女孩子和親生的一樣,常帶出來見人,也不禁着女孩兒和親外祖家走動。從前在杭州時,她與賈淑人[jiao]好,也常見到林大姑娘。不得不承認,經江夫人養了兩年,林大姑娘那面[se]身體還真比小時候好得多了。
“是我們大姑娘的姐姐身上不舒服,”江洛解釋,“我就讓她姊妹們都留在家裏作伴了。”
她不是撒謊。英蓮來了月事,不好出門,黛玉陪她呢。
鄒淑人也不細究這話的真假,只管把江夫人往廳內請。
廳中早坐了許多女眷。
過了初五,便是各家請第二輪酒,請的大多都是同僚和上司下屬。因此今[ri]來秦家的大半是工部官員的妻子,江洛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都由鄒淑人一一介紹過去。
工部尚書的夫人去年仙逝了,因此第一位便是工部左侍郎之妻。
第二位不是四司哪一位郎中的夫人,而是工部員外郎賈政之妻王夫人。
兩人誥命平級,江洛用不失禮貌的微笑與她互相問候。
看上去,王夫人有很多話想說。江洛希望她沒有這個機會。
第三位是工部營繕司郎中吳天福的夫人,也即是吳貴妃的三嬸,常宜人。前年秋天被斬首的就是她的親弟弟。
常宜人的樣貌符合她的年歲,四十出頭,風韻猶存,言語爽利,眉眼間顯出三分[jing]明,卻並不讓人討厭。
江洛卻不會真的認爲,常宜人像她表現出來的這麼爽利無害。
問候過一圈,沒有其餘客人未至了,鄒淑人便命上酒菜,又早請好一班京裏有名的戲子,班主上來,恭問點什麼戲。
鄒淑人請江洛先點。
江洛推讓一回,只點了一出尋常熱鬧吉慶戲,便讓與下一位。
王夫人和工部左侍郎的夫人也推讓了幾次。王夫人點一出、工部左侍郎夫人點一出,鄒淑人自己點了兩出,還有常宜人點了一出,命先唱着。
江洛還是欣賞不來戲曲的唱腔音樂,就只管看伶人的表演。
……好無聊。
幸虧菜好喫。看看各家的小姑娘們也挺養眼的。
她和王夫人、工部左侍郎夫人點的三出熱鬧戲終於唱完了。
下一出是牡丹亭裏的《驚夢》。
江洛稍微來了點[jing]神。
這戲別說好聽不好聽,演女主角杜麗娘的一定好看!
而且這齣戲的唱詞都很美。
有“原來奼紫嫣紅開遍”這些句子勾着,江洛願意更用心品味演員的表演。
話說,良辰美景奈何天?_[(”這些唱詞,連內宅女眷刪減版特供戲裏都有,薛寶釵原著裏審黛玉做什麼?
小旦上場了。
“夢迴鶯囀,亂煞年光遍。”[注
江洛抿一[kou]酒,看那小旦細步上場,輕挽羅袖,眉蹙[chun]山,眼含秋水,把閨中女子的幽情唱遍。
“沒亂裏[chun]情難遣,驀地裏懷人幽怨。”
好一個美人啊……
就着小旦的美姿容柔身段,江洛不覺多吃了兩[kou]酒,聽見常宜人已在問了:“這家班子我也請過,怎沒見過此人呢?”
鄒淑人也不清楚,便叫了班主來問。
班主在階下低聲回給婆子。
婆子過來笑回道:“說這不是他們班裏的人,是一位愛串戲的公子,這兩
[ri]偶然有空,過來唱幾場。
誰家的公子不讀書習武?,倒出來串戲?”常宜人嘴上這麼說着,眼睛裏卻還是在看小旦低頭垂眸,眼[bo]流轉,不由又笑道,“倒是果真唱得好!”便命自己帶來的人,“賞。連這班子一起賞。”
有她帶頭,看得舒心的女眷們也紛紛慷慨解囊。
連江洛都賞出去二十兩,十兩給戲班子,十兩送這公子。
女人們的錢流水一樣送過去,卻沒一個人當場問這公子姓甚名誰,家住何方。
但江洛好想知道!
等席散了直接和戲班子打聽吧。
她只是想知道誰唱了這麼好的戲,沒有別的想法。
嗯,一點都沒有。
她男人比這小旦帥的。
但有了男朋友還追星不是很正常嗎?
連古代女人都會見縫[cha]針欣賞男·[se]哎。
一齣戲唱完,衆人都覺得沒看夠。
鄒淑人體貼客人。她問過常宜人不介意她點的戲不唱了,便令後面兩齣戲暫停,叫了班主來問這小旦還會唱什麼,後面的都由他唱,盡力爲止。
旁人紛紛相謝鄒淑人,眉開眼笑,王夫人卻只覺得厭煩。
什麼好戲沒看過,一個不知哪裏來的野男人,就值當這些國朝誥命敕命這樣不顧體面高興?
再看江夫人,也是一副認真欣賞的模樣,王夫人心裏更不屑了。
看去罷!
最好看到心裏,別要廉恥和這戲子做成一對,兩個狐媚子成了雙,那才叫林如海高興!
她等了又等,見江夫人連吃了六七杯,還不見多少醉態,也沒有出去走走散散的意思。
席都快散了,江夫人必是第一個走的。現在不說,一會更沒機會……
趁鄒淑人暫且離席,王夫人挪過去坐一位,只得就在席上開[kou]了:“夫人知不知道我們家娘娘要省親的事?”
……是在和她說話?
江洛的視線捨不得離開小旦,又不能失禮忽略王夫人,只能側過身,笑道:“這般隆恩喜事,怎能不知?”
她只說這一句,多的一個字也不說。
她不按常理多誇幾句榮國府和娘娘,王夫人沒有話接,只好自己搭臺子:“我們娘娘入宮八年,一朝得幸,闔家上下深感天恩,定要好生預備省親大禮,纔不負這等隆恩浩[dang]……”
江洛另一側,常宜人已經停了杯。
她眼睛雖然還看着小旦,實則心神早就在江夫人與王夫人的對話上。
娘娘?
省親?
賢德妃驟然得幸,分了她們娘娘許多恩寵,叫娘娘傷心極了——
賈家怎麼預備省親,吳家定要更勝許多才是!
王夫人雖然已經儘量低聲,可常宜人凝神細聽,還是能聽得一清二楚,聽見王夫人說的是,“偏現銀不湊手,只差了四五十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