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剩下的不要也罢
【主任的眼镜】和【医神的灵感】,她至今還在使用着,但作为第四层商店的商品,都有明显的短板。曾经听系统爸爸提起過,第五层商店才是神医系统一道真正的分水岭。
林姜十分期待。
一般她从宫裡回来,下午就会补觉。可今日声望值破了九千,她心情有些兴奋就沒睡着,既然睡不着,索性继续爬起来啃医书。
系统是不会跟她打马虎眼的。
【读书破万卷】成就,可不是哗啦啦翻過一万本书就算,而是要认真研读過的书,才会被算作数量。
林姜也不知道终她一生,這個成就能不能完成,但她仍旧不会停下。
這种不断充实自己,提高自己行医水平的工作,本来就是她作为医者应该做的。她现在看的脉案看的药方,說不定在将来就能帮上哪個病人呢。
见姑娘沒有补觉而是在看书,宝石就在外间用紫铜小锅煮枸杞酒酿蛋,是姑娘昨儿說起想吃的汤点。
兰芝院正一片岁月静好,忽听见院子外面传来寒暄說话的人声。林姜看书也看累了,就推开窗子往外看。
只见是贾母房裡的鸳鸯,从门口进来,刚跟小丫鬟们說過话。
宝石也看见了,连忙迎接出去。
鸳鸯虽然是這府裡的丫鬟,但她是贾母的贴身大丫鬟,别說姑娘小姐们了,就是几位老爷也得让她敬她几分。
鸳鸯进门,给林姜福了福道:“小林太医,齐阳长公主府派人送谢礼来了。您可要出去见一见?”
方才齐阳长公主府女官上门的时候,還把贾家上下惊了一回。毕竟這位长公主在京裡的名声,很有些女版绍王爷的意思,因是嫡出之女,看在太后的面子上,连皇上都很让着這個妹妹,京中诰命们更是不敢惹她。
见长公主府打发人上门,贾家生怕是不知何处得罪了這位。
听說又是为着小林太医,贾母才连忙命鸳鸯亲自来請人。
林姜起身:“我知道为了何事了,长公主实在客气。”
她到了荣庆堂后,只见长公主府的女官已然在正厅候着了。她们得了长公主的吩咐,客气恭敬,口口声声只称林姜大人,以下官自称。
在送過礼后,女官又当着林姜给贾母送上一封书信:“老太君,這是我們长公主亲笔的信函。今日我們少爷多亏了林太医调制的玉容膏,长公主心裡记着這份情。只是宫墙内外有别,长公主不能时时照拂,便請老太君替长公主多照看林太医吧。”
贾母亲自起身接過长公主的信函,笑道:“還請长公主放心,這孩子在我們府上住着,就同我們府上的姑娘小姐是一样的待。我們府上虽不是公主這样的尊贵,却也知道京中宫裡的规矩——女儿在家时要尊贵着养,万不能委屈了。”
旁边的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甭管心裡怎么想,面上都是一派附和之声。
其中年长的一位女官临行前還又给林姜格外行了個福身礼:“下官惶恐,少爷身边服侍的小子正是我的那不成器的犬子,沒服侍好主子有大罪,小林大夫的药治了少爷,便是救了我們一家子!”
林姜抬手搀扶:“您這话就严重了,都是我为太医的职责所在,自然尽心尽力。”
公主府的女官一走,贾母转過头来,刚想跟林姜說点什么,林姜就已经露出困倦之色:“一早入宫又出宫,实在是累了。老太太,我就先告辞了。”并沒有应酬贾家人的意思。
贾母张了一半的口,也只转了话音道:“我正是這個意思,快回去歇着吧。”
林姜转身就走,倒是走到门口,忽然转头跟王熙凤道:“琏二奶奶,多谢你上回帮我寻的那两味药材。我调制玉容膏之余,也按着古籍做了几盒面脂,明儿不入宫有些空闲,到时候给二奶奶拿两盒去用。”
凤姐儿先是一怔,然后脸上就都是笑:這小林大夫是借着长公主這事,给自己立体面威风啊。
這就是当众告诉荣国府主子们:我对你们别的人都沒什么情分,也不想多說,别靠近我咱们不熟!
倒是跟琏二奶奶,我還觉得投缘些。
果然,林姜說這话时,贾母等人看凤姐儿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姜妹妹客气了!妹妹住在我們家,正该我送好吃的好玩的去给妹妹解闷呢。”王熙凤多么精明的一個人,立刻连称呼都改了,仿着黛玉的叫法,直接叫了一声‘姜妹妹’。
之后更亲热道:“不過我這人,就喜歡好东西,姜妹妹调制的面脂必是上好的。既然肯想着我,我可舍不得推出去!”
林姜笑眯眯:“那說好了,明儿我跟林妹妹去找凤姐姐玩。”
她实在不介意给王熙凤搭新桥,把王夫人从旧桥上挤下去掉到河裡。
王熙凤也就从王夫人背后闪身出来,還亲手打了下帘子送林姜出去,看起来倒真像颇为投缘的姐妹俩似的。
“好,那我明儿一定准备上好的茶点,等着两位妹妹来玩。”
然后又转头紧着跟贾母請示:“還請老太太放我半日的假,让我也沾沾两位妹妹的仙气儿。”
贾母此时已经换了慈祥笑脸,连连点头:“好,很好,就给你半日假,你可得替我好好陪陪你两個好妹妹。”
一时屋内其乐融融。
唯有王夫人在旁看的咬牙。這回不是生林姜的气,而是生凤姐儿的气:凤姐儿明知道她讨厌林家這姐妹俩,却私底下跟她们走的這么近,姐姐妹妹起来了!
真是眼裡沒有她,难道翅膀硬了,在贾家当了几年家,還真以为自己是当家奶奶了?
王夫人腹内酝酿着要敲打教训凤姐儿一回。
偏生這边送走了林姜,贾母就拉着王熙凤說话,交代明日怎么招待林姜和黛玉,怎么建立情分的事儿,把王夫人在一旁撇的沒上沒下,憋得要命。
邢夫人看王夫人想說话,反而故意道:“老太太,您跟凤哥儿有话商议,我跟弟妹就走吧,别在這儿添乱了。”
贾母挥手:“很是,你们去吧。”
王夫人:气死!
第二日,黛玉与林姜也并沒有安安生生在凤姐儿屋裡待多久。
倒不是有人作妖,而是宫裡的内监上门来了。
内监送来的是一张請帖似的大红纸,上头是用金粉写成的字,封面写的正是林如海的官职名。
虽长得像請帖,但皇家威仪,中宫皇后是不会下請字的,故而這是一张召帖。
裡面写了些褒扬之词:诸如林氏长女出身名门,才德兼备,性情恭谦等话。
当然,這些都是模板不是关键,着紧的是后面的话,擢林氏女代京中千万闺阁琼秀入宫给太后拜寿,领受太后慈恩赐福。
這是一份光荣的派选代表的任命书。
此事尘埃落定,贾母极是高兴,给了两位传旨太监各一個硕大的红封。那小太监自然也愿意多說几句:“史太君,這宫中召請的姑娘共有大几十位呢,但這第一日收到召帖的却只有十五家姑娘,其中就有府上林姑娘。”
贾母闻言笑得更欢喜了:“天家的隆恩,府上感恩戴德!”
贾赦贾政也在旁边等着,听闻亲外甥女有此荣耀,也觉得光辉。贾赦就摆手让贾琏去送两位公公,宫裡的人嘛,哪怕只是個传旨太监,也不要得罪了去。
贾赦這么一摆手叫贾琏去应酬人情往来,贾政就不免想起自己儿子,回头去找,却发现根本沒有宝玉人影,腹内不免就开始运气。
待众人轮番恭喜過黛玉,一起起散去后,贾政就问着一同出门的王夫人:“這样天家传旨的大事,宝玉如何不见?”
王夫人知道内情,也不敢說实话,只道:“宝玉身子不爽快,老太太叫他歇着养病呢。”
贾政跟王夫人虽然感情一般,但到底也是多年的夫妻了,王夫人那瞬间的停顿犹豫立刻被他捕捉到了。只是贾政也不吱声不言语,只是在跟王夫人分开后,又绕回荣庆堂,往宝玉的住处去了。
宝玉十岁前,是睡在贾母内室的碧纱橱裡,十岁后,就搬到荣庆堂后单独的房舍中,不必从贾母屋子裡穿過,可以走旁边穿堂。
這会子贾政转回来,沒有惊动贾母,只扑宝玉后房而去。
门口有坐着缠线团的小丫鬟,被他一個眼神严厉止住通报,只好跪在那裡,眼睁睁看着贾政走进门去。
冬日裡炭气重,故而宝玉屋裡的门并沒有彻底关上,只是虚掩着留着缝儿通气,横竖屋裡面有厚帘子也不会灌冷风。
可這会子,這條缝儿就把宝玉的话一句句吹出来了。
“有什么可贺喜的?這事儿老太太前几日就告诉我了,那时候我便不高兴!”
“宫裡是什么好地方?大姐姐去了就再也沒出来過,苦苦煎熬着。這会子难道林妹妹也要进去?”
袭人晴雯麝月等人纷纷上来劝宝玉,只說這是极体面的大好事,且林姑娘去去就回来的。
宝玉却是個越劝越上头的性子,开始還只是自己摔摔打打,后来见人都劝他說這是林姑娘的造化好事,直接给他劝疯了:“什么好事!女儿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能是好事?這是混账事!”
贾政在外:這個混账!
而宝玉方才嚷嚷的话,也說中了他的心病。
当年父亲贾代善是太上皇心腹重臣,贾家荣耀无比。可轮到他们這一辈,大哥贾赦他是一点儿也看不上的,读书习武都不行酒色财气之人。他自己本是立志读书出仕的,偏生吧,怎么考怎么不過,還是父亲临死前上了一本给他要了個官。
元春入宫,就是宝玉說的,为什么要送女儿家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耽误一世?
贾政的愤怒裡,還夹着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羞恼。
他掀开帘子大步冲了进去。
荣庆堂内,贾母打发了众人,正在拉着黛玉细细嘱咐。
贾家曾经送過女儿入宫竞选,這事儿還真有经验。所以贾母說的头头是道:到时怎么穿衣打扮才能不张扬又显得不落俗套,怎么答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的话才恭敬有礼。
正在交代着,外面忽然喧闹了起来。
贾母皱眉:“鸳鸯出去看看,大好的日子,是谁在生事狼嚎鬼叫的!”
鸳鸯出去一看,吓了一跳:生事的是二老爷,鬼叫的是宝二爷。
于是连忙回来回禀:“老太太,二老爷不知怎的折回来去了宝二爷房裡,還生了大气,在拿着夹炭火的铁夹子打宝二爷呢!”
贾母立刻起身,失色道:“這還了得?這還了得!拿那要命的东西打我的宝玉,岂不是要打坏了。”
說着由鸳鸯琥珀扶着起身,柱上拐就一阵风似的去了。
而黛玉孤零零被留在了原坐。
她看着旁边贾母坐過的锦垫——外祖母对她总是比对别的姑娘亲热,会叫她上来跟自己坐在一处榻上,三春反而沒有這样的待遇。
正如刚才外祖母口口声声說,自己要入宫是天大的事儿,她会为自己筹谋。
可遇到家裡宝玉的事儿,還不是立刻忘记了自己,抬腿就走了?
就像一月前,王夫人身边的陪房周瑞家的各处送宫花,說是薛家太太得了上好的宫花,让分给各位姑娘,到自己的时候却只有两支花孤零零躺在一個大盒子裡,甚至沒有姜姐姐的。
周瑞家的只道:小林太医是穿官服的人,太太想着她必然不爱簪花,這两支是送给姑娘带的。
而剩下的两枝花,显然也是别处先拿完,最后剩下的两支。
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陪房,黛玉心裡知道,這是二舅母不喜歡自己,在這种旁人不会发现的细节之处让自己难堪,给自己脸色看。而她若是计较起来,来日就会传出一個小气刻薄的名声。
她当时是寒心,是生气,但是,她不会伤心。
這荣国府的人,连着亲外祖母在内,都给她挑剩下的感情又怎么样,這原本也不是她的家!
在她的家裡,有着凡事以她为重的父亲和姐姐。
再想想,她要入宫的消息传给父亲,父亲表达的可是宁可不做這正二品大官,也不让女儿进宫受委屈的决心,对比荣国府把元春送进宫去做女官熬日子,真是天壤之别。
可见荣国府的感情,至亲骨肉的深情也不過這样,何况那些剩下来的,又有多少?不過是浅薄的一层罢了。
黛玉从沒有一刻看的這么分明過。
她思绪转的很快,這些想法不過是瞬息之间。
此时贾母房内的大丫鬟鹦鹉也已经上来描补道:“姑娘不知道,二老爷打宝二爷可厉害了,有一回差点打坏了宝二爷。老太太這才着急去拦着,并不是忘了姑娘呢。”
又殷勤道:“我给姑娘换盏新茶吧。”
黛玉回神,只是一笑:“不必了。外祖母回来,你只管回明我与姜姐姐商议此事便罢了。”
鹦鹉一路跟着送出来,小心翼翼道:“姑娘慢走。”再转回屋内后,另一個正在收拾茶盏的大丫鬟就问道:“你看着林姑娘沒生气吧。”
鹦鹉摇摇头:“林姑娘是什么身份,是宫裡都要选了去给太后娘娘拜寿的大家闺秀,哪裡就为這事儿生气了?”
也是黛玉入荣国府几月来,除了晨起给贾母請安,晚上再问個好外,极少外出,所以贾家下人们都沒跟她說過几句话,只知道林姑娘生的极美又有气度,最要紧的兰芝院可是给赏钱最痛快的去处,当然口中只有好话。
两人边收拾东西边议论道:“說来,咱们府上姑娘最多——自家的几位姑娘先不提,只說這几位常来往的亲戚家姑娘。”琉璃把茶盏收完交出去给小丫鬟去洗,自己就拿帕子擦了擦手,开始数手指。
“其中小林太医沒的說,都不能拿姑娘的例子来比她,人家自己就是個五品官儿!其余的,便是林姑娘、宝姑娘和史大姑娘了。”
鹦鹉想着贾母一时半刻也不会回来,就跟琉璃凑在一起聊起了悄悄话。
“正是呢,這裡头,林姑娘出身最好,打赏下人也最大方,且听說兰芝院从来不打骂丫头的。最难的是,不打不骂還能安安稳稳管教的从不出事。”鹦鹉表示钦佩,她们都是贾母房裡的大丫鬟,许多时候小丫鬟不懂事各种拌嘴手欠,她们都要去打两下威吓住。
琉璃极为赞同:“只是林姑娘性子又安静又淡,除了给老太太請安,都极少出门,只是在房内看书。到底是林姑老爷的女儿,咱们姑老爷当年可是探花郎呢。”
鹦鹉接话:“论起脾气亲和来,谁又能比過宝姑娘呢?”她說這话却带着点特殊意味。
她们荣庆堂的丫鬟因为跟着贾母,难免就自视甚高,看姑娘们也有些点评的意思。
那位薛家的宝姑娘,不是她们說,简直是林姑娘的反面,也太爱串门了些!每日都要把荣国府各处主子奶奶姑娘们走一圈,至傍晚才回自家。
连贾母都曾私下說過:這宝姑娘年纪也不大,倒有這样的耐性应酬敷衍,各处与人结交为善乐于经营,真是稀奇。
這话可算不上什么赞扬褒义。
“至于史大姑娘,那是咱们老太太的娘家人。她性子倒是豪爽,可怜现在史家穷起来了,她不免跟着受磋磨。老太太屋裡的人,自然不会小瞧她拿不出赏钱,可家裡别的婆子丫鬟就不一样了,背地裡不少笑话史大姑娘的呢。”
鹦鹉听琉璃這么說,倒想起一事,连忙道:“說起這個,上個月史大姑娘不是来住了几天嗎,宝姑娘跟她却是极为亲密的,史大姑娘還去梨香院住了几晚上。”
两個人正讨论着,忽然听见外面贾母的声音,可见是带着宝玉回来了,就连忙止住话,出去迎接倒霉的宝二爷。
宝玉被打一事,喜闻乐见地在贾府传开了。
当然喜闻乐见這個词是林姜加上的。雪雁陪着黛玉回兰芝院后,就气鼓鼓将方才贾母抛下黛玉就走的事儿吧啦吧啦說了,顺便還把林姜等人不知道的宫花事件也翻出来叨唠了一遍。
夏嬷嬷气的脸上皱纹都多了两條。
在他们林家,什么好东西不是先由着姑娘选,哪怕一草一苗一碟果子,老爷都会吩咐,最好的先送给姑娘们吃去。
可到了荣国府,居然连什么簪花都送完了别人,剩下两支给姑娘。
夏嬷嬷看起来,很有准备冲出去打周瑞家一顿的架势。
直到宝玉挨打的消息传了過来,夏嬷嬷的铁面才放松了些。而贾母,也是直到晚间忙完了安置宝玉,教训贾政等事后,才叫鸳鸯来安慰黛玉,說是明日再教她入宫之事。
鸳鸯說话,黛玉也只是听着,听完后关门送客。
鸳鸯能混成贾母身边第一人,就不是鹦鹉能比的。她察觉出了林姑娘的冷淡,只是她唯有苦笑。在老太太心裡,当然谁也比不上宝二爷,林姑娘虽是嫡亲外孙女,可才来了几個月,感情就差些。
而老太太方才情急之下表现出来的亲疏,也实在有些伤人心。
鸳鸯只好走了,回去后也是报喜不报忧,只說林姑娘正在拟年节下的礼单子,是要给林家在京城的故旧安排年礼。
贾母也就点头:“玉儿是個极聪慧的孩子,正如当年的敏儿。”然后又烦忧:“要是有個敏儿那般的儿媳妇做臂膀,我也就不愁了。如今你看看府裡這两位好太太!一個着三不着两,专会怕老爷和扣银子,一個看起来吃斋念佛不管事,其实心裡把着這管家权不放,還不如真撒手不管,倒少替府裡得罪些人!”
鸳鸯就劝道:“老太太别忧心,還有琏二奶奶呢。”
贾母点头:“看今日小林太医行事,想必凤丫头沒掺和进祸害人家生意的事儿裡头去。否则都是王家的出身,小林太医绝不会对凤哥儿那么客气。”
贾母摇头一笑:“那小林太医对凤哥儿和气,大半也是做给咱们看的,叫咱们别会错了主意,当她是糊涂年轻女孩子糊弄——到底是谁想算计她家裡,她心裡门清!”
鸳鸯见老太太苦思冥想的忧虑,心裡对两位太太不免都有不满:老太太這么大年纪了,還得给家裡操心不說,還要为二太太收拾得罪人的后果,真是……
方才两位老爷也是,林姑娘要入宫的消息一出,两位老爷就巴巴站在這儿异口同声:請母亲拿主意。
明明都是四五十岁的老爷了,遇到正事還是沒有主意,纳小老婆的主意倒来的很快。
腊八這日,宫裡各处都分送腊八粥。
除了太医院的腊八粥有林姜的,太上皇、皇上处又单独给她赐了一碗,甚至连太后娘娘都命女官额外送了一份。
谁知太后送過后,后宫诸嫔妃也跟着动起来:反正有大佬在上面顶着,两位陛下要怪她们拉拢太医也得从太后开始怪,所以各宫各院都打发太监给小林太医送了腊八粥過来。
送粥是小事,主要是让宫人打听打听:小林太医您开始做玉容膏了嗎?過年可不是休息的理由啊,赶紧工作起来。
林姜都是打太极:父亲還沒回京,最重要的一味药引子都沒有,实在做不出来。
倒是皇上听闻此事后,還特意去了一趟凤霖宫中寻皇后:“你是六宫之主,管束好嫔妃。今年母后赏腊八粥,为的是齐阳妹妹得了小林太医的药,给外甥治脸面,那是父皇跟前過了明路的,母后才破例赏了一碗腊八粥。”
“她们那起子人跟着瞎起什么哄?竟都忙着派人去太医院,把這好好的太医院当成集市逛了。還去预定什么玉容膏,简直胡闹!父皇嘱咐過小林太医,让她不要在這些不要紧的养颜方子上费工夫,她们倒是轮番去搅和,這是大過年的招不痛快呢?”
皇后连忙答应下来,将后宫嫔妃敲打了好一阵子,林姜這裡才算清净了。
否则开了先例,這回送腊八粥,下次送過年酒的,她這裡永无宁日不說,来往多了总有瓜田李下的嫌疑。
不過后宫娘娘们送来的腊八粥,都是格外精细的粥点,還另配了许多点心,反正比御膳房送来的大锅粥好许多。
眼见十来碗粥和数十道点心,她也吃不了,就叫了小太监帮她一起拎到前头大堂去,准备請今日当值的太医一起吃。
今日当值的也有一位院副,名马宝仁,性格比刘院副开朗些。
见林姜想跟他们分享粥点,就先单独叫住她笑道:“小林太医,你還是年轻不知道宫裡头的事儿,這粥点再好咱们也不能吃。”
林姜听出他言外之意,不由有些诧异:“怎么?各宫娘娘与我都不曾见過面,难道還会下毒?”這犯不上啊。
马院副揣着手笑道:“她们本身是沒道理给你下毒的,但搁不住這粥点一路送過来,說不定就叫旁人动了什么手脚——万一你吃了哪一宫的粥点出了事,以小林太医你现在的地位,那位娘娘肯定是要倒霉的。”
“這借刀杀人,在后宫可是常事。”马院副笑道:“虽說可能性很小,但還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太医院也有過太医突发恶疾沒了的先例,所以這些年,除了两位陛下宫裡的赏赐,别的吃食一概都不用的。”
其实他不敢明說的是,就连御赐的食物,他们也都是供着,一般不入口。
林姜還真不想宫裡到了這等地步,沒入后宫,還会被后宫的刀剑伤到。不由问道:“那咱们每日总要吃喝,御膳房也每日会送茶点来,這些……”
马院副笑道:“御膳房专给太医院做吃食的三间屋子和几位大厨,都是太医院盘熟了的,且這种负责供应外臣的大厨房,跟宫妃们的根本不在一处,各宫也伸不进手去。”
见林姜对宫裡事儿還是知道的少,趁着今日腊八,太医院工作清闲(一般不是重病大家都不会节假日宣太医免得不吉利),马院副索性就跟林姜掰扯清楚:“不光外臣的大厨房是另做的,连太上皇、皇上這两位陛下的御厨房,也不跟后宫掺和着,都有人紧盯着。”
“這历代宫廷啊,丧心病狂的人和事儿多着呢,說不定就有什么迷了心窍的宫女太监要害主子,陛下们哪裡能冒這种风险?当然是要另做饮食的,而且同一道菜品要好几個御厨房都做了送上去,谁也不知道,陛下们吃的到底是哪一道!”
這才是下药都沒处下去。
林姜听马院副讲了许多宫闱密事,受益匪浅,起身行礼道谢。
要說从前他与两位院副只是井水不犯河水,面上的和气,那现在肯将這些经验教训隐秘宫事分享给她的马院副,才算是把她当成了同僚,還是那种关系不错的同僚。
這裡面,便有黛玉這几個月替她做下来的水磨工夫。
也因为林姜入宫缘故特殊,外头官宦人家也不敢請她,就不会跟太医们抢外快。
故而,马院副在留心观察了几個月林姜的为人行事后,终于抛出了橄榄枝。
小林太医還是起步期,這会子雪中送炭一下绝对沒坏处。
他觉得自己运气很好——平白上去跟小林太医扒拉后宫的阴暗沒道理,正好今天娘娘们的腊八粥,给了他一個绝佳的机会。
看小林太医对他认真道谢,就知道她承了這份情。
马院副摸着胡子,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
林姜却有些心疼:“唉,可惜了這么多粮食。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毕竟這些连赏给小宫女们吃都不能,万一真有点什么事儿,给人吃出毛病来她如何過意的去。
马院副在宫中多年,见惯了贵人们的靡费铺张,眉毛都不动一下,让两個负责拎进来的小太监,再原样拎出去,等晚上再悄悄倒了去。
看小太监们咽口水,马院副就道:“你们知道太医院的规矩,要拿去分着吃了也行,但若吃出了事可沒人管你们。”
小太监们千恩万谢磕头去了。
林姜就知道他们应当還是会吃:冬日天寒,這些小太监们饮食又沒有肉和油水,各個瘦瘦小小。有這样美味的食物,别說很大可能沒問題,就算告诉他们有毒,他们說不定也会壮着胆子吃了的。
饮鸩止渴无外如是,横竖他们命比草還贱,吃了不死赚了,要是吃死了就去投胎過下辈子,反正這辈子也就這样了。
想到這些,林姜情绪略微有些低落,同时在脑海中打开系统商店,准备搜寻点验毒辟毒的宝物。
马院副也不再劝她:刚进宫的年轻人啊,总是這样的,以后看不惯的阴私诡谲事儿多了也就惯了。
林姜正在云逛街,只见眼前闪過一片宝石般的金光。
她抬头,果然是卫刃站在她面前,手裡還拎了一個黑漆木的食盒。卫刃一进大堂见她就坐在堂内,不由走過来问:“天气寒凉,林太医怎么坐在這旷处?”
太医院大堂占地面积广,地方一大自然就空旷阴冷些,点再多火盆子也不如小屋子暖和。
所以這宫裡贵人的居所,沒有很大的,都是小巧精致为上,为的就是夏日放冰凉气不散,冬日炭火暖气不跑,并不是谁住大平层谁就有钱。
旁边马院副腹诽:這话說得,我在這儿旷处坐着就不冷啦?
只是他知道卫副统领是皇上的心腹,只以为皇上另有赏赐吩咐,于是连忙见過官礼就往边上闪去。
林姜也以为皇上有事,就让着卫刃向后走,准备去办公室說。
才到办公室门口,林姜就看到小雀儿正蹲在裡面给她拨火炉:“大人,我怕這炭灭了,您回来冻着。”
林姜笑眯眯:“那多谢小雀儿啦。”
小雀儿见還有位穿甲胄的大人跟着进来,就连忙告退跑了出去。
林姜让着卫刃坐,接過他手裡的食盒,见是一碗腊八粥,不由笑道:“陛下怎么還赏两回?”
就听卫刃道:“這不是陛下赏的,是我送你的。”
林姜一怔。
卫刃低头看着茶杯解释道:“京中旧俗,腊八粥要分送亲友。可我家中沒有任何亲眷,要论友也极少。這粥……我就想着给林太医送一份来。”
林姜理解,作为皇上心腹,還是负责安全工作的心腹,实在也不能有什么朋友。估计绍王世子跟他关系不错,也是经過了皇上的首肯。
那怪不得他沒有人可送腊八粥呢,实在是无亲无友。倒是自己医治過他,两人熟悉些。
于是林姜便点头道谢:“多谢卫大人的腊八粥。”见旁边就有勺子,林姜就直接尝了一口。
尝過后不由手一顿,努力措辞勉强赞道:“卫大人家的大厨這手艺,嗯,很有人间烟火气。”
也太烟火气了,這粥底糊了啊大哥!
卫刃還以为是夸奖,立刻表现道:“這并不是厨子做的,而是我熬的。陛下登基后赏了我宅子和家仆,只是我自己惯了,凡事都亲力亲为,家中也沒有侍女。”
林姜搁下勺子,语重心长地劝道:“卫大人常日在宫中当值,回府住的日子不多,侍女沒有就算了,但這厨子,還是聘一個吧。”
见卫刃不解,林姜就找出御赐粥配的勺子来给他:“卫大人早起忙着入宫,還沒尝過自己亲手熬的腊八粥吧。”
這话沒错,卫刃一早就忙着盛粥,還仔细的斟酌挑选。给林姜的這小小一份粥裡,都是他用勺子在锅裡挑来挑去,选出来好看的果仁。
這一折腾,自己就连早饭都沒吃,直接入宫来了。
卫刃此刻尝了第一口自己熬的腊八粥,脸上立时就五颜六色起来:“抱歉,這腊八粥我是第一年做,多放了些果米,跟平时的清粥不同,就……”就沒把握好熬糊了。
林姜见他难得窘迫,忽然生了恶作剧之心,故意一本正经道:“卫大人,沒关系的,我倒觉得這粥比御膳房的好,宫裡的腊八粥纯是糖的味道,都沒有果仁的清香了。不像卫大人的粥,果子有种炒货的特殊香气呢。”
卫刃闻言更坐不下去了,很快起身告辞,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刚回到明正宫,就见冷着脸的画眉公公来叫他:“卫大人,皇上宣你进去。”
画眉公公一贯是板着脸的,但卫刃总觉得,近来画眉公公对着他似乎更冷了些。
而他进门后,皇上就兴致勃勃问道:“朕知道你拎着食盒殷勤去了,如何?”
卫刃:……不想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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