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龙生九子
戏台子对面還打造了一個扇形的观楼,能够容纳满宫妃嫔一起看戏。
林姜跟着太后与齐阳长公主到的时候,妃嫔和闺秀们已然分了两侧迎候着。
林姜一打眼就见到了十来個妃嫔,打扮都颇为华贵,均是嫔位以上的服制——在太医院当差,见什么衣服识得内宫嫔妃品级那是基本的职业素养。
打头来迎太后娘娘的便是当今皇后,她是皇上结缡发妻,与皇上同岁,已是四十多岁的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大周朝风水有問題,皇族血脉带病就不說了,正宫皇后還多半无嫡子,太后是這样,当今皇后又是這样。
既然沒有嫡子,皇后显然是以太后娘娘为榜样的,对各位皇子都尽到嫡母的责任,不偏不倚,不管以后谁做太子做新帝,她都可以混成一個被人敬重的嫡母太后。
而紧跟在皇后身后的女子,是這一水儿来的妃嫔裡最年轻貌美的一個。
当朝贵妃娘娘吴氏,膝下有十皇子,是宫裡育有皇子位分最高者,也是皇上最心爱的妃嫔。
她儿子年纪太小只有六岁多,起码這一批姑娘裡头不会有她的儿媳妇,所以吴贵妃這回跟着来是看热闹的,顺便也盯盯可能成为皇子妃的姑娘们。
虽然沒有自家儿媳妇,這些人裡头,肯定有她儿子皇位竞争对手的媳妇儿。
林姜看着都觉得头疼了:這宫裡两位皇帝,两重后宫,十几個皇子——别說亲自加入這個‘大家庭’了,就算要缕清楚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就够头疼的了。
太后娘娘显然是见惯了皇上的妃嫔们,很随意道:“都别站着了,按你们往日的座儿坐下看戏就是。”然后還乐道:“今日可是白便宜了你们去,這么多好姑娘陪着你们呢。”
太后、皇后自然坐了扇形看戏台的最中央上座,贵妃和齐阳长公主则分别坐在两人侧后方。剩下的嫔妃也就再往外按着位份依次扇形排开,很快按等次入座。
林姜和齐阳长公主的女官俱站到了观戏台最边上,边看戏边看姑娘们。
妃嫔们各有座次,倒是撇下一众闺秀们有些为难,不由踟蹰不前,不知该如何落座:因妃嫔们身后设有两排座位,同样呈扇形分布开。既是大扇形,自然有的座位极为接近太后与妃嫔,地处中枢,有的座儿就偏到姥姥家去了。
一时众闺秀都不敢妄动。
還是太后回头和蔼道:“快坐吧。本宫知道,你们這些孩子有爱戏的,又爱静的,還有些沾亲带故的要挨着坐才亲热,也就不命人定座次拘束你们了,只捡你们喜歡的位置坐就罢了。”
林姜心道:太后娘娘您也太坏了,這是要让姑娘们自由发挥抢座啊。
果然只见几個年龄大些的闺秀,听闻此言不再踟蹰,轻移莲步,姿态优美但动作迅速地往太后、皇后娘娘身后的中枢座位进发。
還有些目标明确的,向着固定的几位嫔妃后面走去——估计這就是膝下有适婚年龄皇子的嫔妃们了。
林姜认不過這么多嫔妃的脸来,但想必有备而来的姑娘们,肯定认得出各位妃嫔。毕竟這裡头除了黛玉這等极個别的,绝大部分都是长在京城的大家子闺秀,入宫并不是头一回。
但問題是……林姜看向黛玉:林妹妹是第一回入宫,她并不认识妃嫔啊。
贾母倒是人人都认识,但她也不会画画,這时候也沒個照片啥的,根本沒法给黛玉转达谁是谁,无非只能教黛玉认了贵妃、妃位、嫔位、贵人的服制和首饰区别。
但林姜很快发现,林妹妹并沒有彷徨失措,反而也目标明确,走向了一处。
林姜连忙定睛去看,之后忍不住笑了:林妹妹走向的是一位从中间往西边数,排序第三名的嫔妃——按今日座次来算,這位属于在场所有妃嫔内的中位数,看服制是個嫔位。
果然,林妹妹還是林妹妹,思路明晰的很。她心裡再不喜歡入宫這件事,也不会像受了惊的小狍子一样得空就往最偏僻的位置躲。
毕竟皇家有皇家的威严与不讲理之处:我大周皇族可以不选你入皇室,你甚至也可以心裡不愿意,但你面上绝不能露出嫌弃做皇家媳妇的意思!难道我們大周家是不要脸面的嗎?
有几個姑娘显然也是心裡极不愿意入宫的,太后娘娘发完话命自行择座,她们就如蒙大赦,移步到扇形最边上清净处坐着去了。
這特意往最边上跑,看着实在显眼。
林姜就听旁边齐阳长公主的女官低声道:“真是叫家裡宠坏了的娇小姐。愿不愿意的,该有的场面不能倒架子!這样一躲竟成了嫌弃宫裡一般,到时候嫔妃们把话往外一传,哪家高门大户愿意要這样的媳妇儿。”
你在宫裡表现出嫌弃宫廷,這不是不慕富贵,這是不知者不畏啊!
今日在宫裡就能干出這种事,来日代表家族在外头应酬心裡不大喜歡的亲戚又会干出什么来?替夫君应酬官场上的夫人奶奶们又能做出什么合适的举措来?
這样的眼界和举止,世家们选媳妇绝不会选,生怕有這样的主母把一家子都带到沟裡去。
齐阳长公主是苦苦看了好几年儿媳妇的了,以至于身边女官說起簪缨世家的择媳标准都头头是道。
林姜心中安慰:相较之下,同样是绝不愿入宫的心意,黛玉选的就很合适,她走向了一位在宫裡地位不高不低的嫔妃,而最妙的是,该嫔妃看起来总有三十五往上的年纪了。
考虑到宫裡女人面相一般比真实年龄小,那這位年龄在四十岁以上都有可能。
林姜当时翻阅诸位皇子脉案时,也了解了他们母妃的出身。
大皇子今年已经二十五岁,是皇上十六岁上就得了的庶长子,他的生母是服侍皇上(当时還是皇子)的宫女,比皇上還大两岁。
果然,女官顺着林姜的目光看了過去就道:“那是大皇子的生母刘嫔娘娘。”
大皇子可是成婚好几年了,当真是儿女双全,妻妾成群。除非他一朝飞龙在天当了皇上,否则,以在座這些姑娘的身份之尊贵,是绝沒有一個可能屈尊降贵去给他当妾室的。
黛玉坐在刘嫔身后算是极为安全妥当的了。
刘嫔娘娘背后的位置也不抢手,因黛玉思维敏捷,动作比较快地选中了目标,這种中等偏下的座位就還是疏疏落落的,并不用与人争驰,不像太后身后的那两三個宝座,几位走過去的姑娘望着彼此,脸上是无可挑剔的笑,眼裡却都冒火星子,要不是在宫裡,估计能当场呛起来。
王子腾的女儿王青鸾大概是武将出身的缘故,走的也比旁人快,勇夺皇后身后的正位,坐的笔直端正,仪态风发。
至此,大半闺秀都已经入座,只還有一波姑娘看着是沒了主意的仍在犹豫。想来进宫前家裡人只教她们恭敬小心,一切听从宫裡贵人们的安排等话。以至于一自由选座,她们根本就脑袋空空彻底慌了。
只等其余人都坐的差不多了,這几位踌躇型选手才赶紧随便找了個空位坐下。
林姜看完了整场选座,不由觉得太后娘娘的手段直白而有用。
方才在慈安宫中拜寿,诸位闺秀按着礼数给太后磕头的时候,大家像是整整齐齐一把水葱,动作都做的标准完美极了。除了容貌上头各有千秋外,看不出任何差距。
可现在,不過一個简单的选座,各位姑娘的资质和心性,就露了出来。
想必這戏台子裡处处都是太后的眼睛,已经筛掉了一批闺秀。
林姜站在观戏台侧面,就见台下的戏,比台上的可精彩。
皇后和贵妃先起了头,各自召了自家亲戚的女孩子到跟前来,再次给太后娘娘单独磕头請安,算是开出了一份私人介绍信。
贵妃更是叫她母家信阳侯的姑娘,给太后、皇后都斟了一遍茶水,得了太后赏赐的一碟子果子才算完。
可见贵妃自己的儿子虽然還小娶不得媳妇,但很乐意家裡再出一位皇子妃,将来也是一個臂膀。
有皇后贵妃起头,各位嫔妃也就都叫着相熟的姑娘說起话来。
一时观戏台上姑娘们衣影晃动,来往請安各处服侍妃嫔用茶,真是比戏台上孤零零正在唱文戏的生旦热闹多了。
期间皇后居然還叫了黛玉去說了两句话。
因贾元春就在皇后宫中当女官,這些年贾母进宫沒少奉承皇后。今次皇后见史太君外孙女进了宫,又是巡盐御史的女儿,父亲当着要职,就特意将黛玉叫過去关怀了两句。
林姜恨不得长出顺风耳去听,只可惜现场太乱,她沒听清皇后问了什么,也听不到黛玉的回答。
倒是看见旁边的贵妃也转過头来,趁势跟黛玉說了两句话。
好在不過片刻,两位大佬又放過黛玉,去寻觅下一位闺秀了。
而黛玉回到原位后,目光向林姜這边看来,露出個笑容,显然是无事的样子。
林姜也回了她一個笑容。
偏巧此时坐在前头的刘嫔娘娘回了下头,看看黛玉再看看林姜,露出了個平和温柔的笑容,然后跟黛玉說了几句话,目光還时不时落在林姜身上,显然是在问两人的关系。
除了這两段小插曲外,黛玉就如愿以偿安安静静地坐完了整個上午的戏文。
林姜也度過了一個格外宁静的上午:沒有一個姑娘晕過去!
比起昨日那些诰命夫人来,這些看起来娇弱的闺阁小姐,反倒每一個都挺住了,带着大毅力坚决不肯倒在宫裡。
待最后一折戏文唱完,太后由常嬷嬷扶着起身:“本宫倒是有些累了,你们也不必在這裡伺候了,各自回去吧。”
這话是冲着众位嫔妃說的,皇后率众应是。
太后又对闺秀们道:“這慈安宫前后共三個小花园,你们且自行逛逛去,過半個时辰再去偏殿裡用了午膳就各自回去吧,难为這寒冬腊月的,你们进宫给本宫磕头。”
众人一片恭维之音:给太后拜寿是我等的福气。
這才恭送了太后。
林姜心道:看来测验完了诸闺秀在宫裡贵人长辈跟前儿的表现,又要看看姑娘们私底下彼此相处的样子。
一会儿逛起园子来,要是有那种两面三刀在旁人面前装乖的姑娘,以为太后、娘娘们都走了就露出原型来,估计也会被报到宫裡主子们跟前。
這一轮轮的,跟過五关斩六将似的。
“在這儿立一上午规矩,也够累的吧。”齐阳长公主沒随着太后走,反而叫着林姜:“我在慈安宫裡,還有一处休息的小院儿呢,走,我带着你们姊妹俩喝体己茶去。”
說着她一扬下巴,身边的女官就闪身上前去請黛玉過来。
齐阳长公主慧眼如炬,自然也看得出黛玉无意出头表现,想来林家一根独苗姑娘也不舍得让她入宫。索性就卖個人情,准备带林姜黛玉姐妹俩去躲個清净,跳過下一轮花园测试。
齐阳长公主在宫裡的身份和地位尊贵,此时又是在亲娘太后的眼皮底下,行事无所顾忌。此番寿宴,皇后都不敢做出带走一两個闺秀的举动,她却就敢,還做的底气十足。
长公主的小院在慈安宫东南角,门外遍植红梅,映着今日的白雪分外好看。可见太后疼爱女儿,特意在自己宫裡建了一座又荫蔽幽静又景致极佳的小院儿,让出阁的女儿可以回娘家歇歇。
“這院子好吧,平时除了洒扫的宫人再不许人随意来的。”說完又指着慈安宫的宫墙道:“這东南角最幽静,外面也只是御花园的僻静一角,并不接着哪处宫宇,所以素日清静的很。”
见黛玉眼中都是对梅花的喜意,长公主很大方的一挥手:“有喜歡的花枝子只管折了,你们带不出宫去,我叫女官到时候送到荣国府去。”
林姜和黛玉俱是道谢。
一时却见太后宫裡的宫女来請长公主過去一同用膳。
齐阳长公主便留了個姓秦的女官给两人:“你们只管在這裡玩就是了,侧殿的午膳也不必去领,我与母后說一声就完了。否则到了那裡,遍地宫女内监盯着吃饭,谁吃的下去。”
看来最后一关就是用膳的仪态了——這反倒是最不要紧的一关,闺秀们谁也不会在宫裡用膳时分仪态失矩。
横竖太监们也认不全小姐们的脸,黛玉不去也无妨,反正還有齐阳长公主背书。
“方才皇后和贵妃娘娘问妹妹什么了?”林姜還是惦记。
秦女官进院子打发小丫鬟给她们备热茶水,林姜和黛玉就在外头的数十株红梅之间赏玩。
黛玉抿嘴一笑:“问我上沒上過学,读了什么书。”
林姜也笑:好像所有人初见问的都是這個問題。进了贾家也是,贾母问一遍,三春问一遍,宝玉问一遍,连自己都不读书不认字的凤姐儿都要问一遍。
這大概就是本朝的“吃了嗎?天气怎么样?”
“妹妹想必照实說了。”
黛玉点头:“对,四书五经既然都通读了,怎么好欺瞒娘娘们。”估计后宫娘娘们一听這话,就觉得這姑娘未免读书太多了些,竟跟男人们一样读科举之书,而這样直接說出来,又不够敦厚藏拙。
两個人笑了一阵子,只是看了白雪红梅,到底是惜花人沒有攀折,然后便进院子去。
只见院落墙角处,有一架精美的秋千。
太上皇才退位五年,也就是說太后也才当了五年太后,這慈安宫也才住了五年的功夫——那时候齐阳长公主早就出嫁十余载了。
可太后在给女儿准备的院子裡,居然還搭了一架秋千。
架子之上另有顶棚罩着秋千,雨雪不侵,棚顶上還攀着些藤萝,看起来是架十分可人的秋千。
黛玉忍不住走過去,摸着打磨的极为光滑的秋千木架道:“可见无论女儿多大,在母亲眼裡,都是孩子。哪怕长公主都做了多年母亲了,太后娘娘却還记得给长公主搭年少时喜歡的秋千架子。”
說着不免伤感起来。
若是母亲還在,是不是也有人记得自己的喜好,哪怕将来出了嫁有了儿孙,只要回到母亲膝下,就仍是喜歡打秋千的小姑娘,可以任意纵情做事撒娇。
林姜让她坐在秋千上:“妹妹坐稳了,我推你玩一会儿秋千吧。”
黛玉点头:是啊,這是宫裡,不是什么能伤感的地方。林姜哄着她要玩秋千,也是想让她高兴。
谁知黛玉刚坐上秋千,两人忽然听到墙外面传来男子的声音。
声音還特别响亮:“怕什么,齐阳姑姑這院子多少年都沒人住,我就要从這儿翻墙进去!”
黛玉吓了一跳,林姜立刻拉着她的手下了秋千,两人就想去屋裡找秦女官。
正巧秦女官也听见了這响亮的宣言,连忙走出来,脸都气白了,只摆手用气声道:“两位姑娘别怕,往我后头站站,我倒要看看是谁把我們殿下不放在眼裡!”
能叫齐阳长公主姑姑的男人,肯定是宫裡的皇子。
但秦女官丝毫无惧:物以稀为贵,這宫裡也是如此,皇子多了就不稀罕。皇上自個儿都拿着儿子都当草根子扔着不管不封王,旁人当然就不会有多敬重。
起码论起尊贵来,齐阳长公主又是长辈又是超品公主,比這些沒爵位的皇子强多了。
不過那声音并沒有得偿所愿翻過来,倒是被另一道声音制止了:“八殿下,你要做什么?今日慈安宫中都是各家闺阁姑娘,你怎么能翻墙過去行唐突之事!”
林姜神色一动:這個声音他认识,這是美人世子爷的声音!
只听那位八皇子的语气流裡流气,丝毫不当回事,嗤嗤笑道:“我道是谁啊,原来是我們小堂叔来管闲事。”
他语气裡带着一种令人厌恶的轻蔑和狎昵之意:“小堂叔不知道,今儿這些人全都是奔着我們這些皇子来的,巴高望上想做皇家的女人呢!既然本来就是挑了送给我們的,我提前见见怎么了?”
“呵,這些名门闺秀最是古板沒意思,還個個眼高于顶瞧不起人,只知道自诩书香门第高门世家的。可如今還不是进宫给人挑拣,說不定见了我這個皇子,還有投怀送抱的呢。”
“你這是什么话!”美人世子爷显然不会拌嘴,索性不跟他争论這些歪理,只警告他:“只要我在這裡,就不许你做這样坏人名声的恶事!”
八皇子的声音转为了愤恨:“莫不是這裡面有你的相好,你才在這儿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周黎蘅听起来要气吐血了,原本温润清泉似的声音都变了:“你含血喷人!”
林姜在裡面听得简直是不堪入耳,不由对秦女官用口型问道:“這也是個皇子?”简直是個无耻加无赖之徒啊。
只见秦女官的唇角几乎要撇出脸去,手指比了個八:“龙生九子,总有异类。”
這会子不是說遗传变异的时候,只听外面吵得越发白热化,当然主要是八皇子攻击世子爷:“也就你把那些丫头片子当回事,听說你還亲自跑去给那太医院的女太医道谢去了?真是给咱们姓周的丢脸!”
墙内林姜:怎么忽然到了我身上?
就听八皇子用一种鄙夷不屑的语气道:“母鸡打鸣公鸡下蛋,這宫裡居然還冒出個女人当官来,這世道也算是完了。”
林姜蠢蠢欲动:别拦着我,我真的想要扎哑了這個人,不,這個东西。
温文尔雅美人世子爷终于火大了:“林太医曾救治過我母妃,我再不能容你這样随意诋毁,我這就往明正宫去禀告陛下。”
八皇子继续发出一种嗤嗤地笑声:“你敢去嗎?你为了一個女太医跑到明正宫去告我的状,我固然是要挨打的,可父皇打我的次数多了,也不能真的打死我。但你要是为了個女人去告御状,那我明儿就满京城說你们有私情去。”
周黎蘅气的话都不会說了。
八皇子显然也是畏惧皇上的,就道:“這样吧,横竖有你在這儿管闲事,今日我也翻不過去了。那咱们就都算了,你别去父皇跟前告我,就当沒看见我,我也不去传你的闲话如何。”
很快,墙外面的声音就散了。
林姜转头,就看到秦女官和黛玉两张写满了厌恶的脸:這世上竟然有這样又坏又毒的人!
他的言辞、语气、举止全然是那种坏透了的无赖,显然是自己過得赖叽,只想着把别人也都拉到跟他一样的泥坑裡去脏了才好。
這样的人,林姜在现代其实见過不少,就算自己沒遇见過,網上也见多了那种恶毒龌龊,以践踏女人为乐趣,洋洋得意的普信男键盘侠。
但黛玉却是真沒怎么见過了——其实贾家很多下人就這么恶毒而阴坏,只是黛玉从未直面過他们,所以现在气的嘴唇都在发抖。
秦女官把脸色稍微收了收,先对林姜道歉:怎么說齐阳长公主也代表着皇家,這八皇子也是长公主亲侄子。
“小林太医放心,我回头就把這件事一五一十禀告我們殿下。绝不让宫裡传出一点儿有碍小林太医闺名的话。”
“這八皇子在宫裡一点靠山根基都沒有,他說的话也无人去理会。便是他真要使坏,我們长公主府跟绍王府也不是白站着的。小林太医只管安心当值就是了。”
秦女官又满面歉意請她们进去喝茶歇歇。
林姜在黛玉旁边低声道:“万幸造化,咱们听了個正着,知道宫裡還有這么一位皇子,他的年纪可正好十二三岁。”
皇上的脾气,林姜也算摸着些,他是個标准的帝王,某些方面就有帝王的冷酷无情。
对這些儿女,皇上看重些的也不過多问两句,不看重就扔在一旁,但为了皇家体面他也会给儿子们都插秧似的配上正经皇子妃。
就算平时再嫌弃八皇子,到时候也会找個不相干的女孩子来倒霉,做八皇子妃。
算年纪,黛玉可是倒霉预备役的一员!
要真是不幸被皇上想起,指给這位,那真是還不如嫁给薛蟠呢,起码呆霸王還有一二厚道之心。
既然知道有這么個皇子,那就不是最好不进宫为皇子妃,而是绝对不能进宫当皇子妃!
這其中的含义是不一样的,而林家要为此付出的努力也不一样。
想着是在宫裡,黛玉好歹暂且收了怒色,进屋喝了一杯热茶。
而林姜更是已经换了笑脸,只当路上遇到了野狗狂吠,把此事暂且抛下,开始问秦女官八皇子的事儿。
秦女官见左右无人,又想着這林太医今日受了這样大的言语委屈,要是自己不說倒叫她心裡芥蒂,长公主請二位姑娘来的示好之意反而白费了。
于是也就把八皇子的底细說了些。
“小林太医别生气。這八皇子,他生母是個宫女,生下他就沒了连個位份也沒有追封。”
“陛下既不看重他,他自己又不肯上进,只是往下流走。如今陛下已经懒得再见他,除了過年皇子们一齐出现,平时从不让他在眼前。若有师傅们来告状,陛下就传板子打他。但就是方才他自己那话了,陛下总不能打死他!宫裡人多嫌着他,也只好躲着他。”
林姜心道:皇上怎么生了這么块滚刀肉啊。
待秦女官出去训斥周遭守门的太监时,黛玉還在为此事生气,忍不住对林姜道:“世上竟有這样的无赖?說来那绍王世子爷心地倒好,只可惜嘴拙,我听着好生替他着急,真恨不得他下去我来替他驳。”
林姜忍不住哈哈笑起来:确实,世子爷是個温柔敦厚的好人沒错,但跟人吵起架来实在令人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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