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惑偏私惜春矢素志,证同类宝玉失相知(2)
众人一见两個宝玉在這裡,都来瞧看,兑道:野真真奇事!名字同了也罢,怎么相貌身材都是一样的!亏得是我們宝玉穿孝,若是一样的衣服穿着,一时也认不出来。”内中紫鹃一时痴意发作,因想起黛玉来,心裡說道:“可惜林姑娘死了!若不死时,就将玉配了他,只怕也是愿意的。”正想着,只听得甄夫人道:野前日听得我們老爷回来說,我們宝玉年纪也大了,求這裡老爷留心一门亲事。”王夫人正爱甄宝玉,顺口便說道:“我也想要与令郎作伐。我家有四個姑娘,那三個者杯用說,死的死,嫁的嫁了。還有我們珍大侄儿的妹子,只是年纪過小几岁,恐怕难配。倒是我們大媳妇的两個堂妹子,生得人材齐正。二姑娘呢,已经许了人家,三姑娘正好与令郎为配。過一天,我给令郎作媒。但是他家的家计如今差些。”甄夫人道:野太太這话又客套了。如今我們家還有什么,只怕人家嫌我們穷罢咧。”王夫人道:野现今府上复又出了差,将来不但复旧,必是比先前更要鼎盛起来。”甄夫人笑着道:‘‘但愿依着太太的话更好。這么着,就求太太作個保山。”
甄宝玉听见他们兑起亲事,便告辞出来,贾宝玉等只得陪着来到书房。见贾政已在那裡,复又立谈几句。听见甄家的人来回甄宝玉道:野太太要走了,請爷回去罢。”于是甄宝玉告辞出来。贾政命宝玉、环、兰相送不提。
且說宝玉自那日见了甄宝玉之父,知道甄宝玉来京,朝夕盼望,今儿见面,原想得一知己,岂知谈了半天,竟有些冰炭不投。闷闷的回到自己房中,也不言,也不笑,只管发怔。宝钗便问:“那甄宝玉果然象你么?”宝玉道:“相貌倒還是一样的,只是言谈间看起来,并不知道什么,不過也是個禄蠹。”宝钗道:野你又编派人家了。怎么就见得也是個禄蠹呢?”宝玉道:野他說了半天,并沒個明心见性之谈,不過說些什么文章经济,又說什么为忠为孝。這样人可不是個禄蠹么?只可惜他也生了這样一個相貌!我想来有了他,我竟要连我這個相貌者杯要了!”宝钗见他又說呆话,便說道:野你真真說出句话来叫人发笑!這相貌怎么能不要呢?况且人家這话是正理,做了一個男人,原该要立身扬名的,谁象你一味的柔情私意?不說自己沒有刚烈,倒說人家是禄蠹!”宝玉本听了甄宝玉的话,甚不耐烦,又被宝钗抢白了一场,心中更加不乐,闷闷昏昏,不觉将旧病又勾起来了,并不言语,只是傻笑。宝钗不知,只道自己的话错了,他所以冷笑,也不理他。岂知那日便有些发呆,袭人等怄他,也不言语。過了一夜,次日起来只是呆呆的,竟有前番病的样子。
一日,王夫人因为惜春定要铰发出家,尤氏不能拦阻,看着惜春的样子是若不依他,必要自尽的,虽然昼夜着人看守,终非常事,便告诉了贾政。贾政叹气跺脚,只說:野东府裡不知干了什么,闹到如此地位!”叫了贾蓉来說了一顿,叫他去和他母亲說:野认真劝解劝解。若是必要這样,就不是我們家的姑娘了。”岂知尤氏不劝還好,一劝了,更要寻死,說:野做了女孩儿,终不能在家一辈子的。若象二姐姐一样,老爷太太们倒要操心,况且死了。如今譬如我死了似的,放我出了家,干干净净的一辈子,就是疼我了!况且我又不出门,就是栊翠庵原是咱们家的基址,我就在那裡修行。我有什么,你们也照应得着。现在妙玉的当家的在那裡。你们依我呢,我就算得了命了;若不依我呢,我也沒法,只有死就完了!我如若遂了自己的心愿,那时哥哥回来,我和他說并不是你们逼着我的。若說我死了,未免哥哥回来,倒說你们不容我。”尤氏本与惜春不合,听他的话,也似乎有理,只得去回王夫人。王夫人已到宝钗那裡,见宝玉神魂失所,心下着忙,便說袭人道:野你们忒不留神,二爷犯了病,也不来回我!”袭人道:野二爷的病原来是常有的,一时好,一时不好。天天到太太那裡,仍旧請安去,原是好好儿的,今日才发糊涂些。二奶奶正要来回太太,恐怕太太說我們大惊小怪。”
宝玉听见王夫人說也们,心裡一时明白,怕他们受委屈,便兑道,野太太放心,我沒什么病,只是心裡觉着有些闷闷的。”王夫人道:野你是有這病根子,早說了,好請大夫瞧瞧,吃两剂药好了不好?若再闹到头裡丢了玉的样子,那可就费事了!冶宝玉道:‘‘太太不放心,便叫個人瞧瞧,我就吃药。”王夫人便叫丫头传舌出来請大夫。這一個心思都在宝玉身上,便将惜春的事忘了。迟了一回,大夫看了服药,王夫人回去。過了几天,宝玉更糊涂了,甚至于饭食不进,大家着急起来。恰又忙着脱孝,家中无人,又叫了贾芸来照应大夫。贾琏家下无人,請了王仁来在外帮着料理。那巧姐儿是日夜哭母,也是病了。所以荣府中又闹得马仰人翻。
一日,又当脱孝来家,王夫人亲身又看宝玉,见宝玉人事不醒,急得众人手足无措,一面哭着,一面告诉贾政說:“大夫說了,不肯下药,只好预备后事。”贾政叹气连连,只得亲自看视,见其光景果然不好,便又叫贾琏办去。贾琏不敢违拗,只得叫人料理。手头又短,正在为难。只见一個人跳进来說:“二爷,不好了!又有饥荒来了!冶贾琏不知何事,這一吓非同小可,瞪着眼說道:“什么事?”那小脏:“门上来了一個和尚,手裡拿着二爷的這块丢的玉,說要一万赏银。”贾琏照脸啐道:“我打量什么事,這样慌张!前番那假的你不知道么!就是真的,现在人要死了,要這玉做什么?”小脏:“奴才也說了。那和尚說,给他银子就好了。”正說着,外头嚷进来說:“這和尚撒野,各自跑进来了,众人拦他拦不住!冶贾琏道:“那裡有這样怪事?你们還不;决打出去呢!冶又闹着,贾政听见了,也沒了主意了。裡头哭出来,說:“宝二爷不好了!冶贾政益发着急。只见那和尚說道:“要命拿银子来!冶贾政忽然想起:“头裡宝玉的病是和尚治好的,這会子和尚来,或者有救星。但是這玉倘或是真,他要起银子来,怎么样呢?”想一想:“如今且不管他,果真人好了再說。”贾政叫人去請,那和尚已进来了,也不施礼,也不答话,便往裡就跑。贾琏拉着道:“裡头都是内眷,你這野东西混跑什么?”那和尚道:“迟了就不能救了!冶贾琏急得一面走,一面乱嚷道:“裡头的人不要哭了,和尚进来了!冶王夫人等只顾着哭,那裡理会?贾琏走进来又嚷。王夫人等回過头来,见一個长大的和尚,吓了一跳,躲避不及。那和尚直走到宝玉炕前。宝钗避過一边,袭人见王夫人站着,不敢走开。只见那和尚道:“施主们,我是送玉来的。”說着,把那块玉擎着道:野决把银子拿出来,我好救他!冶王夫人等原惶无措,也不择真假,便說道:“若是救活了人,银子是有的。”那和尚笑道:“拿来!”王夫人道:“你放心,横竖折变的出来。”和尚哈哈大笑,手拿着玉,在宝玉耳边叫道:“宝玉,宝玉!你的宝玉回来了。”說了這一句,王夫人等见宝玉把眼一睁。袭人說道:“好了!”只见宝玉便问道:“在那裡呢?”那和尚把玉递给他手裡。宝玉先前紧紧的攥着,后来慢慢的回過手来,放在自己眼前,细细的一看,說:“嗳呀,久违了!”裡外众人都喜歡的念佛,连宝钗也顾不辅和尚了。
贾琏也走過来一看,果见宝玉回過来了,心裡一喜,疾忙躲出去了。那和尚也不言语,赶来拉着贾琏就跑。贾琏只得跟着,到了前头,赶着告诉贾政。贾政听了喜歡,即找和尚施礼叩谢。和尚還了礼[坐下。贾琏心下狐疑:“必是要了银子才走。”贾政细看那和尚,又非前次见的,便问:“宝刹何方?法师大号?這玉是那裡得的?怎么小儿一见便会活過来呢?”和尚馓敦笑道:“我也不知道,只要拿一万银子来就完了!冶贾政见這和尚粗鲁,也不敢得罪,說:“有!”和尚道:“有便快拿来,我要走了。”贾政道:“略請少坐,待我进内瞧瞧。”和尚道:“你去,快出来才好!冶贾政果然进去,也不及告诉,便走到宝玉炕前。宝玉见是父亲来,欲要爬起,因身子虚弱,起不来。王夫人按着說道:“不要动。”宝玉笑着,拿這玉给贾政瞧道:“宝玉来了。”贾政略略一看,知道此玉有些根源,也不细看,便和王夫人道:“宝玉好過来了,這赏银怎么样?”王夫人道:“尽着我所有的折变了给他就是了。”宝玉道:“只怕這和尚不是要银子的罢?”贾政点头道:“我也看来古怪,但是他口口声声的要银子。”王夫人道:“老爷出去先款留着他再說。”贾政出来。宝玉便嚷饿了,喝了一碗粥,還說要饭。婆子们果然取了饭来。王夫人還不敢给他吃。宝玉說:“不妨的,我已经好了。”便爬着吃了一碗,渐渐的神气果然好過来了,便要坐起来。麝月上去轻轻的扶起,因心裡喜歡忘了情,說道:“真是宝贝!才看见了一会儿,就好了。亏的当初沒有砸破!冶宝玉听了這话,神色一变,把玉一撂,身子往后一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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