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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朝她笑了笑,攥着她的手,一步步地走到大殿裡。這座大殿是江菱第一次来,裡面金雕玉塑,连地面都泛着淡淡的金色,极是恢弘。江菱有些惊讶,想问问康熙,但此情此景,又容不得她去发问。
转眼间,康熙已经带着她走到上面,缓缓落座。
江菱亦在康熙的右下首落座,望着下首的大殿,心中又涌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這座大殿,应该是当年太皇太后主政過的,因此群臣们见到她,才不会感到奇怪。她想起康熙上回說過的话,“皇后例外”……心裡泛起了一丝涟漪。
她侧過头,望着康熙的侧脸,想开口唤一声皇上,但仍旧是不合时宜。
康熙平静地注视着下方,神情依旧淡漠,唯有偶尔侧头打量她时,才会溢出一丝温柔的情绪。江菱静静地看了他片刻,忽然垂下目光,在心裡对自己說道,這样便很好。
她望着下方的群臣,眼裡的最后一丝惊讶之意,也慢慢地淡去了。
转眼间,已经到了正午。
康熙带着江菱,一同到另外一处大殿裡,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问安。今天早上,她是先坐着肩舆到门外,再乘着轿子,从另一扇大门裡进来的,宫裡的情形,倒有大半不知道。此时见到那些大红绸缎,還有全数换上新衣的宫女们,江菱才恍然意识到,這一日,真的是一场大典。
康熙放慢了脚步,低声问道:“可是累了么?”
江菱回過神,垂首道:“不曾。”
康熙莞尔一笑,倒是沒有說什么,但眼神裡却多了些微的爱怜之意。
江菱在他的目光裡别开头,重新打量着這座紫禁城,忽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但康熙沒有留给她太多的時間。拜见過太皇太后和太后之后,又有了一长串的事儿在前面等着。典仪官在前面已经叫哑了嗓子,额头上渗出了汗。现在已经是五月,天气有些炎热了。江菱想了想,便用空出来的那边手,轻轻一弹,散出了一缕凉风。
周围的炎热淡去了一丝,但仍旧是初夏时的温度。
江菱弹了一次便收回手,乖乖跟在康熙身边,被他攥着手,走過下一场的仪式。康熙未曾察觉到她的动作,不過是以为微风拂過,吹散了身边的一丝燥.热而已。
再然后,便回到坤宁宫,预备今夜的大殿。
坤宁宫往常不住人,但皇后大婚的时候,却是要留在這裡的。江菱同样是第一次踏进坤宁宫,不免有些好奇。但因为现在立后大典,便将那一丝好奇给压抑住了。嬷嬷们引着江菱来到殿裡,又有十六位宫女服侍在侧,齐齐地福身行礼,口称皇后万安。江菱含笑应了,偷偷展开手掌,上面是一份小抄,写着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刚才康熙离开的时候,特意留给她的小抄。
江菱匆匆扫了一眼,便又将小抄收起,朝周围的女官们点点头,道:“起罢。”
女官和宫女们一应起身,簇拥着江菱来到最裡面的那個房间,又簇拥着江菱坐下。江菱又瞄了一眼小抄,射轿门和带她下轿都過了,紧接着便是撒帐,還有什么零零碎碎的……唔,還得多亏了康熙的這份儿小抄,不然江菱非得错乱不可。
女官们服侍江菱坐在帐子前,便有一個個匆忙地鱼贯而出,鱼贯而入,捧着花生桂圆杯盏碟箸,在一旁等候着。嬷嬷们偷個空闲,到江菱身边,跟她细细地說了接下来的流程。江菱听了片刻,便笑道:“有劳嬷嬷们了。”而后攥紧了手裡的小抄。
等待的時間漫长又难熬。江菱看着墙角的更漏,一点点漫過酉时的刻线,紧接着是一刻、两刻、三刻……外面的夕阳慢慢地落下去了,她今天沒吃過什么东西,便有些昏沉。
正在等待着,忽然有個宫女匆匆忙忙地进来,在江菱耳旁說了两句话。
說的是……“小阿哥已经哄睡了。主子想见见他么?”
江菱摆摆手,让女官们接着哄小阿哥睡着,自己依旧在宫裡等待着。
虽然不知道康熙在干什么,但想想,应该不会比江菱更好受。
江菱在屋裡迷迷糊糊地等了一会儿,眼前忽然暗了一下。她睁开眼睛,抬起头,才发现康熙缓缓走了进来,身影刚好挡住了一支红烛。周围的女官们都齐齐行礼,口称皇上万安。
江菱捏了一下小抄,那上面写着:等朕走過来。
于是江菱便独個儿坐在原地,等着康熙一步步地走到跟前,执起了她的手。那张小抄被康熙按在手裡,轻轻一滑,便滑落到了龙袍的袖口裡。江菱低垂着头,轻声道:“恭請皇上万安。”
康熙按住她的肩膀,动作仍旧轻缓:“不必多礼。”
江菱一時間顿住了。周围的女官们走上前来,铺天盖地地开始撒帐。
花生莲子桂圆一捧接着一捧地洒下来,铺天盖地的,如同落了雨。喜娘将他们的衣摆束在一起,打成一個结,暗示永结同心之意。江菱刚一挪动,身边的莲子雨便密密麻麻地泼洒下来,在身前身后铺开了一大片,教她避无可避。
康熙附在她的耳旁,低声道:“這是要早生贵子之意。”
他凑得近近的,一字一字地在她耳旁出声,不觉便让江菱耳根泛了红。江菱垂下目光,讷讷道:“皇……”康熙好像靠的太近了。
喜娘捧着两杯酒来到他们面前,又說了些吉祥话儿。
康熙执了一杯酒在手裡,又望了江菱一眼,眼裡有着浅淡的笑意。江菱愣了愣,慢慢地伸出手,亦取了一杯酒在手裡。红烛的微光裡,杯中酒泛着澄冽的色泽,隐约有些微醺的香气。
康熙将胳膊绕過她的臂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江菱仿佛被他感染了,亦学着他的样子,浅浅地抿了一口,又抿了一口。酒香辛辣,一丝丝地蔓延在唇舌之间,又慢慢地滑入喉,整個人都变得暖融融的。再加上這一身厚重的喜服,连裡衣都被汗水浸得微湿。
江菱是可以制造一些凉风的,但不知怎么的,她却忘记了。
金杯轻轻地搁回到盘子裡,喜娘又說了些吉祥话儿,便退回去了。
花生莲子雨仍旧在密密麻麻地下着,好一会儿之后才停歇。康熙略抬了抬手,宫女们便知趣地退下了,独留着他们两個人在宫裡。江菱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头,看着康熙的眼睛,久久都沒有回過神来。
他的目光绵绵的,一如周围的幢幢烛影。
江菱轻唤了声皇上,便被他按住肩膀,紧接着一個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的面颊上。她稍稍地挣扎片刻,轻声道:“皇上。”便被他按住手背,沉缓地說道:“唤朕的名字。”
江菱怔了怔,康熙的两根手指已经移到她的跟前,将肩上的那一层坚硬布料解下。紧接着是头上厚重的冠,還有坠在鬓边的一些珠翠。随着這些东西一件件地落地,江菱心裡忽然忐忑起来。她按住康熙的手,提议道:“還是、還是我来罢。”
康熙停住手,笑望着她,道:“好。”
江菱稍稍往侧边挪了挪,自己拆卸起满头的珠翠来。早晨宫女们替她绾发的时候,为了拆解方便,倒是沒用多少奇怪的东西。江菱在自己脑袋上折腾了一会儿,又往旁边挪了挪,挪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一件件地拆落珠花。
铜镜裡倒映出了康熙的影子,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钗环玉饰一件件地拆解了下来,墨色的长发倾泻而下。江菱用一枚玉簪绾了发,又将隔壁架子上的琉璃丝巾取在手裡,就着铜盆裡的温水,一点点地卸妆。她的肤色莹白如玉,倒是沒上多少铅粉,只淡淡地抹了一层胭脂。用温水擦拭干净之后,方才露出了原本的容貌。
一双有力的臂膀环住她的腰,紧接着,又有一個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的后颈。
江菱一霎间惊住,下意识地唤了声皇上。
身后那人含糊地嗯了一声,将她手裡的琉璃丝巾抽走,丢到架子上,然后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朝床榻那边走去。今晚的帐子用了金红两色,在红烛的倒影裡格外奢.靡。她被轻柔地放在了薄被裡,侧头看时,才发现刚刚的那些莲子花生桂圆们,都骨碌碌地滚到了角落裡。
康熙侧身在她的旁边躺下,用手肘撑着头,含笑望着她。
“皇……”
江菱刚刚說了一個字,便被康熙用拇指按住了唇,低声道:“唤朕的名字。”
他一寸寸地抚過她的面容,眼裡有着温柔的笑意,又渐渐地俯下.身,轻轻地一吻。
“唤朕的名字。”康熙在她的耳旁,一字一字地,沉缓地說道。
江菱躺在薄薄的大红锦缎裡,乌发全数散落开来,目光亦有些空蒙。一個温柔的吻再次落在了她的耳根,耳旁是低沉的叹息:“唤朕的名字,嗯?”
“玄……烨。”
“嗯。”康熙应了声,侧過身子,一粒粒地解开她的盘扣。皇后的喜服沉重,一层一层地,几乎叠了有四五层。江菱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动作,缓慢且轻柔,整個人几乎要腾地烧起来。
康熙见此情形,禁不住又低低地笑出声:“怎么,仿佛不认得朕了?”
江菱别過头去,低声道:“皇上又来了。”又在揶揄。
一根手指轻轻按在了她的唇上,有些微烫。“是玄烨。”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字的,慢慢地說道。细碎的吻落在她的颈侧,激起一阵细微的颤栗。江菱呜了一声,仰起头,微微地喘着气,重复道:“玄……烨。”
厚重的喜服被层层剥落,雪白的中衣在大红绸缎上铺展开来,如同倾泻的牛乳。
康熙沉沉地笑了声,道:“从今往后,便如此罢。”又将江菱的手按在自己的领口上,捏住她的两根手指,轻轻解开了一颗扣子。龙袍上繁复的花纹倒影在烛光裡,隐隐有些龙涎香的气息。她有点魔怔了,顺着康熙的手,一颗颗地解开他的盘扣,褪去那件明黄的龙袍,紧接着两件厚重的喜服都被他丢到地上,又是一室纷繁的影子。
江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跟前,轻轻吻了吻他的手背。
一個细微的动作,令得身侧男子的目光变得幽深起来。金红的大帐悠然垂落,一室的朦胧烛影,恍惚间可以听见烛火的噼啪声。江菱闭上眼睛,将思绪全然放开,轻轻唤了一声玄烨。
回应她的,前所未有的狂风骤雨。
红烛在空气裡静静地燃烧着,更漏淅淅沥沥地漫過了又一道刻线。
“别……”江菱埋首在薄被裡,低低呜咽道,“真的不成。”
刚刚已经被他连续折腾過三次,再来,明天一早便要散架了。
江菱总算知道了正当盛年的含义,尤其是自己身边的這位,简直是不知餍足。即便她的身子要经得起折腾一些,也架不住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更可气的是,她的恢复能力其实不错。
她用力地捶了一下被褥,呜咽道:“真的不成了。”
身后传来康熙沉闷的笑声。“明儿不用上朝。”他伏在江菱的耳旁,低声道,“你三日三夜都要住在坤宁宫,比起朕来,倒還要清闲一些,难得有個纵情的机会,皇后便允了朕罢。”
简直是一如既往地歪理,且一如既往地理直气壮。
江菱埋首在被褥裡,呜呜了两声,可惜无效。
等到停歇下来时,室内的红烛已经燃烧泰半了。新婚夜的红烛不能熄,江菱便唯有干看着,整個人都沒有了力气。康熙侧過身子,让她枕在自己的臂弯裡,又含笑望着她,有些揶揄地问道:“可還好么?”
江菱呜咽了一下。
她真不该跟個擅骑射、敢亲征的皇帝计较。
康熙俯身吻了吻她的长发,温言道:“等明日一早,朕便让人来给你瞧瞧,可好?”
江菱无力地蜷缩在他的臂弯裡,倦倦地嘟哝道:“瞧些什么?”
康熙闷闷地低笑出声:“自然是给你瞧瞧身子,再好好地养一养。”
江菱抬头瞪了康熙一眼,可惜目光仍旧是绵绵软软,全然沒有半点力气。康熙侧過头,吻了吻她的眼睛,续道:“等再過些时日,南边儿的贡品送到京城,便送到翊坤宫去罢。朕琢磨着,总归是有些效用的。”语气仍有些揶揄,又引得江菱瞪了他一眼,但仍旧是无用。
江菱埋首在他的颈间,连半句话都說不出来了。
康熙又笑了片刻,才拉過一床薄被,轻轻盖在江菱身上,温言道:“睡罢。”
许是看出江菱真的累了,他沒有再折腾她。
江菱在康熙怀裡嘟哝片刻,又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目光裡如同蒙了一层水雾。摇曳的烛影裡,康熙仍旧在笑望着她,目光裡有着些温柔的怜意。江菱抬起手,轻轻碰了碰康熙的眼睛,又被他攥着手,反反复复地摩挲着,揶揄道:“顽皮。”
江菱重新埋首在他怀裡,闭上眼睛。顽皮,那便顽皮罢。
康熙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边手轻抚着她的肩背,动作极是轻柔。江菱在他的安抚下,居然真的有了一点儿困倦之意。无意之中,她的眼角余光瞥到了一张纸條,从薄被裡伸出胳膊,将它攥在了手心裡。是康熙刚刚留给她的小抄。
她将小抄在康熙的胸口上铺展开来,低声问道:“皇上怎么会想到,给我這個?”
康熙将她的手捂在手心裡,拇指摩挲着那张纸條,笑着解释道:“瞧你白天有些恍神,便抽空给你写了张條.子,免得让典仪官们不悦,又要再来一回。”
江菱怔了怔。沒想到,他居然连自己偶然间的恍神,都留意到了。
她将小抄在他的胸口逐一抚平,目光落在那些整齐的小字上,一字字地念出声来。
康熙又低低地說了声“顽皮”,却任由她在自己身上胡闹。江菱念了一会儿,便将那张纸條仔细折好,放到了枕头底下,又重新埋首在康熙怀裡,阖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刷過他的肩膀,又是一阵细微的颤栗。
康熙低下头,看着他的皇后,不觉又多了些笑意。
不知不觉地,江菱在他怀裡沉沉地睡過去了,呼吸清浅且平缓。康熙看了一眼外面的红烛,计算了一下時間,预计能烧到明天上午,便又将金红的帐子扯落了一些,亦沉沉地睡了過去。
红烛在室内灼灼地燃烧着,一点点地,慢慢地变短。
长夜将尽,天光微明。
江菱稍稍动了一下,在康熙怀裡醒了過来。微蒙的天光透過窗棱,在金红的帐子裡投下一些淡淡的影子。康熙仍未醒来,墙角的更漏已经漫過了卯时二科的线。
哦,对了,昨晚他說過,今天不用上朝。
還說了什么来着……
三日的大婚?!
江菱想到“三日”二字,目光微闪了闪,耳根隐隐有些泛红。她悄悄地自康熙怀裡起身,将地上的一件外衣拾起来,裹在身上,走過铺了一层毯子的正屋,到了偏殿裡。
在她的身后,康熙缓缓睁开眼睛,在金红的帐子裡半坐起来,枕着自己的胳膊,闲闲地看着她。虽然现在什么都看不到。
偏殿裡响起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康熙莞尔一笑,亦挥开帐子起身,自己披了一件外衣,亦走到偏殿裡。裡面空荡荡的,唯有一個浴桶安放在正中。江菱正在裡面,乌发松松挽起,露出雪白的脖颈,還有些蒸腾的雾气。
看样子,是她自個儿害臊,屏退了服侍的宫人。
康熙脚步停顿了一下,又低低地笑了声,朝江菱那边走去。
身后乍然而起的脚步声,吓了江菱一跳。她回身望去,才发现康熙不知何时已经起身了,正朝着這边走過来。江菱匆匆忙忙擦干净身子,裹着一块长长地棉布,给康熙问安,耳根儿又有些微红。
康熙抬起手,拭去她鼻尖上的一滴水珠。
江菱的表情僵住了,隐隐又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康熙将她整個儿都揽在怀裡,靠在她的肩头,亲昵地问道:“皇后一早便起了,不知昨夜歇息得可好?”
江菱唤了一声皇上,却被他拦腰抱了起来,又朝隔壁的正屋走去。
“皇……”江菱抬起头,蒙住他的眼睛,有些不安道:“這個、這個有些不好。”
康熙的眼睛被她蒙住,眼前顿时便看不见了,唯有指缝间漏下来的一些光亮。他停住脚步,侧头看着江菱,眼前的那只手无声无息地滑落,攀附在他的肩头。直到這时,康熙才留意到,她的手臂上,全然是自己昨晚留下来的痕迹。
江菱埋首在他的怀裡,讷讷道:“這不是、不是白昼、宣yin么?”
康熙倒是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居然认同道:“所言不错。”
江菱见到有希望,在他怀裡轻轻挣扎了一下,道:“這個、怕是不妥罢?”
康熙居然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道:“有理。”便将江菱放了下来,攥着她的手,到正屋去更衣。江菱暗暗松了一口气,将宫女们刚刚送来两套新衣抖开,替他们两個都换上了。从头到尾,康熙都一动不动地望着她,笑看着她的动作。
江菱本以为,這事儿到此应该结束了的。
但当天晚上,康熙才真真切切地让她知道了,什么才叫“所言不错”。
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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