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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唯有别离多

作者:巫朝尘
宁安华和蓁蓁回到建安时,天已经放晴了十余日。

  碧空如洗。

  蹄音清脆,敲响在建安城正中青石铺就的大路上。

  认出马上是清熙郡主和珏姑娘,往来行走的将士皆避让行礼。

  等二人身影远去,才有年轻的小将抬头,试图還能再看一眼珏姑娘的背影。

  清熙郡主纵有绝代风华,天人之资,但只要见過郡主杀敌的样子,谁也不会再敢对郡主起什么绮思邪念。何况郡主与林大人夫妻多年,伉俪情深,容不得外人插·进·去。

  而珏姑娘青春正好,尚无婚配,姿容姝丽,亦有倾国之貌,且师从仪鸾卫,极擅医术,近年常在军中医治伤员,不知掠去了多少将士的心。

  因听得郡主和珏姑娘极厌男子蓄妾嫖·妓,不少认为自己或可搏得佳人欢心的将校便格外注意洁身自好起来。纵在战场上见了血红了眼,杀得兽血沸腾,回营也多忍耐欲·念,只打熬筋骨发·泄精力。

  可惜珏姑娘年已十五了,郡主和林大人却還沒提過她的亲事,似乎并不想在军中择婿。

  郡主的继女嫁入了承恩公府,夫君是年未弱冠就被选入翰林的国舅。郡主的亲妹妹正是宁西大将军慎勇伯的夫人。若不是郡主亲弟做了大公主驸马,怕错了辈分,珏姑娘的身份连王妃、皇后都做得,郡主和林大人想要什么样的女婿不能得呢?

  迎着风,宁安华混入异能的声音飘到蓁蓁耳中:“方才那白成勇,现是西军总兵李正则麾下指挥佥事,十五岁从军,今年十九岁。我看他生得還可以,对你的心也還算真。”

  林珏也用常人听不见的声音說:“不如姐夫,也不如姑父,甚至還不如李总兵呢,我就不拿他与父亲和义勇侯比了。”

  她已经定了主意,她不想成婚,只想有一二露水情缘,男子自然首先要生得入她的眼。

  宁安华轻笑:“那就再看。”

  但她警告蓁蓁:“记住我的话,不许滥用诅·咒和幻术,也不许太早与男子发生关系。”

  蓁蓁去年就升到三级了,這段時間又经历了龙脉死亡后逸散的灵气的冲刷,纵然只是她升级后的些微余漏,也让蓁蓁到了三级過半水平。

  木系异能比水系异能還缺少攻击手段,但也是生命力最强的属性。蓁蓁现在可以将自己和植物连接起来,便不必吃喝,只靠植物输送的能量生活。等她四级时,就可以将自己化入一整片植物中,只要一群植物中能有一個不死,她就不会死。

  而且,她只是对同为异能者缺少攻击手段,拿捏普通人的生死对她来說非常简单。

  宁安华不允许蓁蓁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帮助他人,但也不想她走上视人命如草芥,或认为自己能肆意掌控他人的邪路。

  蓁蓁說:“娘,你放心,我不会。”

  她又說:“我知道娘也不会。”

  不会走上邪路。

  “娘看着我,我也会看着娘的。”

  两人相视一笑,在句丽王宫附近的一处府门前下马。這处原是句丽相府,现为临时东北总督府。

  林如海在府门前等她们。

  宁安华察觉到了林如海暗中的观察和思考。

  她太了解他了,几乎不用异能就可以知道,他在想,她又有什么变化?

  其实现在掌控别人的思想只在她一念之间,是她有意克制,不去肆意窥探别人的心理。

  林如海沒有发现宁安华的任何变化,除了一点:

  他发现,妹妹身上那种似有似无的,远离人世的飘渺气质淡得近乎不见了。

  蓁蓁却多了几分超逸。

  這代表着什么呢?

  总之,林如海只知道,這绝对不代

  表妹妹要回到俗世红尘中来。

  初秋,南海军战船在渤海附近捉到了句丽王室的残党余孽。

  句丽全境已近乎平定。

  上分句丽为“新丽”“建海”两省,一部分土地并入辽安,与原有渤海、辽安共四省统称“东北”。命平阳公主萧永明为东北总督,驸马宁安硕为督军,仪鸾卫指挥罗温接任辽安将军。令义勇侯罗焰、太傅林如海、清熙郡主宁安华、总兵李正则等功臣回京受赏。

  将所有事务交接完毕时,已是寒冬凛凛,大雪深深。

  和宁安硕十年未见,不過相见数月,便又要别离,已近而立的宁安硕哭得满脸是泪。

  宁安华還和二十年前他小时候一样弹他的额头:“我過两年来看你们,别哭了。”

  宁安硕:“姐姐前些年還說要去南海看我們来着。”

  宁安华:“……那不是打仗了。”

  林如海只顾教宁安硕的女儿宁燕念书。

  宁安硕和萧永明都忙于政事,成婚多年只有宁燕一個女儿,年才五岁。

  宁安华不催生,宁安硕也不把无子当一件大事:“大不了就叫燕燕招婿嘛。燕燕是公主的女儿,谁還敢小瞧她?”

  看宁安硕說上了瘾,又拿宁安华失信的事多噎了她几句,被追着打得满地乱跑,萧永明想劝,被蓁蓁拉去吃酒:“舅舅還和以前似的,不挨娘弹几下就不舒服。”

  萧永明又看了好几眼,见清熙郡主果真收着力,是闹着玩的,才放心和蓁蓁吃了几杯。

  她虽沒亲见姐姐在战场上如何作战,這几個月也听了许多了。传言转述总有夸大之嫌,她并未全信,可略听取两三分,也总觉得每日恬淡悠闲的姐姐其实是個吃人不眨眼的魔头——

  宁安硕:“姐姐還是先去看青儿,再来看我,也和我說說青儿。”

  宁安华:“你倒给我安排得好。”

  宁安硕笑:“全仗着姐姐疼我罢了。”

  除夕后,功臣们冒着风雪上路回京。

  建平二十六年春。

  大周开疆扩土,朝廷论功行赏。

  上封义勇侯罗焰为安国公,封其女温慧县主为温慧郡主。

  封太傅林海为靖文侯。

  清熙郡主封公主。

  总兵李正则封诚勇伯。

  余者還有数人得了子、男、将军等爵,并文武官员升官得赏等,不能细述。

  安国公罗焰仍任仪鸾卫指挥使。

  靖文侯林海赐假一月,接任礼部尚书。

  诚勇伯李正则任禁军统领。

  天子還想令清熙公主为兵部尚书,清熙公主以儿女年长,亲事未定,家事繁杂等由婉辞未受。

  天子的视线在宁安华脸上停留了许久,允了。

  宁安华受了一点反噬,“听到”了他在想什么。

  他在想,为何她已年近四十,却毫不见老,林如海已五十過半,望之却還似未到不惑?

  他受天下供养,却逃不脱生老病死,而今年近半百,日觉体力渐衰,为何她和林如海却似不受人间束缚?

  他想到了,似乎在娶她为妻之前,上天并未对林如海有此优容。

  一切的根由,应都在她身上。

  ……

  在新修成的靖文侯府——原荣国公府——裡,宁安华看着林如海的脸,内心十分平静。

  她问自己:

  表哥這张脸,她看腻了嗎?

  ——沒有,她觉得至少還能再看十年。

  她愿意从现在开始,用普通人的速度衰老下去嗎?

  ——不,一個人间皇帝而已,不值得她這么做。

  她怕

  皇上对她出手嗎?

  ——异能等级越高,受到的“龙气”反噬也会越大。但她吸收了外兴岭龙脉的灵气,对“龙气”反噬有了一定的免疫,比如她探测皇上的想法时,受到的反噬就比她以为的要轻。

  何况,她现在想杀死皇上,不必直接用异能动手。

  她倒是可以用幻术改变他人眼中表哥的相貌。

  但皇上已经起了疑心,她這么做沒有太大意义了。

  ——那就等着看,皇上会怎么做罢。

  她十年前下的咒告诉她,這十年来,整座京城内,和皇上相关的枉死之人的怨气,经過缓慢增长,已经到了一個庞大的数量。虽然比不得世宗皇帝,但也不容忽视了。

  辽安军攻打句丽的几年裡,京中发生了许多事。

  贾母在四年前离世,林黛玉去送了最后一程。荣国公府收归工部,现下成了林如海的靖文侯府。府中的“大观园”不愧为当初为迎接贤德妃省亲建造,宁安华很喜歡。

  贾宝玉在建平二十四年和贾兰、甄宝玉同科中了举人,去年,贾宝玉和甄宝玉又一同中了进士,都被送至东北为州县官。

  皇上既用了贾家的人,說明将原荣国公府赏给林如海,只是单纯的奖赏,沒有警告、敲打之意。

  另一位姓贾的高官,贾化贾雨村,于去岁以数项大罪被夺官抄斩了。

  皇上的生母,沈氏圣母皇太后在两年前薨逝。如今国孝一年已過,但宫中要给沈太后守满二十七個月的孝。

  因沈太后近年来缠绵病榻,近两年又在孝中,因此,大皇子已然而立,二皇子、三皇子也二十過半了,却還无一人封王。更沒有人会在皇上生母的孝期提立嗣。

  皇上年已四十有八,平阳公主萧永明竟是所有皇子皇女中唯一一位有实权的。

  不過,沈太后的孝期只剩两個月,等出了孝,立嗣和皇子出宫的事,皇上大约沒有理由再拖下去了。

  二皇子为嫡子,且素无過错,现今所有皇子都无寸功,若皇上不想令物议沸腾,太子之位非他莫属。

  皇家父子兄弟间的事太過复杂,但還沒激化到明面上,就与宁安华无关。

  她在愁松儿的婚事。

  松儿今年十八了。虽然他還沒考取功名,但身为清熙公主和靖文侯之子,国舅的妻弟,实权嫡公主驸马和慎勇伯夫人的外甥……人又生得极好,为人光风霁月,在国子监历次考评都是一等,且身边连個丫鬟都无,想把女儿說给他的人家简直如過江之鲫。

  前几年,這些人家只能对林黛玉使劲儿。林黛玉都推脱父母在外,她不能做主,勉强应付到了如今。

  在宁安华和林如海回京后,有意的人家都爆发出了巨大的热情。不但清熙公主府和靖文侯府两处收到了海量拜帖,连江公府、安国公府甚至张家等人家都被连翻打听试探,以求說媒。

  林如海的意见是:只要姑娘本人好,松儿也喜歡,别的不重要,甚至门第不高才好。

  宁安华和林如海的想法一样。

  所以她问松儿自己的意思,是想家裡先给他筛选一遍,他再相看,還是他已有了心仪之人?

  她和林如海久不在松儿身边,虽时时有书信往来,怎么比得上日常相见,亲身教导?所以,松儿一点都沒长歪,她已经很惊喜了。

  至于什么“男女私情,私相授受”,她本就不在乎。黛玉和青儿的丈夫就都是她们自己喜歡了才选的。

  哪怕松儿說,他已经让姑娘怀孕了(……),她和林如海揍完了他,也会把人好生娶进来。

  因黛玉信裡写,松儿几年如一日上学,放学,在家读书,来江公府读书,偶尔和同窗春游秋游,完全不像有時間私会姑娘,宁安华原本沒太担

  心他真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

  直到他沉默了小半個时辰沒說话。

  宁安华:“……不管有什么事,娘都能给你兜着,說罢。”

  她克制住自己沒去窥探松儿的内心。

  松儿低头叹說:“娘可能做不了主。”

  宁安华大惊:“难道你爱慕的是有夫之妇?”

  松儿正站起来准备拜下,听见這话,愣在当地,好容易才想起来人该怎么說话:“……不,不是!”

  宁安华松了口气:“哪怕是寡妇,和离的妇人,只要不太离谱,娘都能给你做主!”

  松儿原本一肚子沉重,這时也放松了些。

  他俯身一礼:“只想請爹娘再容我两年,待我考中·功名后,再议亲事。”

  宁安华想了想:“你喜歡的姑娘年纪還小也无妨,先定下来就是了。”

  松儿又犹豫了一会,說:“即便年纪合适,身份也……”

  宁安华问:“是谁?”

  松儿拜下:“是……罗霄妹妹。”

  宁安华呼出一口气。

  原来如此。

  北伐句丽的两大功臣,安国公和靖文侯,仪鸾卫指挥使和礼部尚书结亲,确实不妥。

  皇上只令林如海为礼部尚书,可见已经开始提防皇后一系。

  仪鸾卫指挥使虽只是正三品,但目前下有一万六千将士,负责一部分宫禁守卫,且直接负责帝王安危。

  仪鸾卫北镇抚司還可以不经三司,直接将百官投入昭狱。

  京中文官以吏部尚书为首,武将之中,仪鸾卫指挥使的权势已经越過禁卫统领了。

  而吏部尚书便是卢临照。

  松儿說:“我知道娘必然为难。我对罗霄妹妹,也并非……只是多年相处,将她视为家人一般。所以,只請爹娘再容我两年。两年后,或许情势有所变化,或许罗霄妹妹已另许他人,儿也自会成家立业,不会以此自误。”

  宁安华叹问:“霄霄知道你的心思嗎?安国公夫人呢?”

  松儿不太确定:“儿……不知。”

  宁安华答应了他:“那便等到你春闱后罢。你爹那裡我去說。”

  松儿的才学两年前便可下场乡试。可林家不宜出头太過,他便說想让父母看着他下场,沒去考那一科。

  如今他的才学比两年前更显,下一科再不考便說不過去了。

  ……

  以宁安华现在的地位,她說要两年后再议儿子的婚事,待儿子的婚事定下,再议女儿的,沒人敢压着她的头做媒說亲。

  两個月后,宫中出孝。

  不必群臣催促,皇上在盛夏立二皇子为太子,迁居东宫麟德宫。又封大皇子为端郡王,三皇子为瑞郡王,四皇子为康郡王,皆赐开府出宫,各人·妻妾儿女皆按例封赏。

  一切似乎都在按部就班走下去。天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各在其位。

  宁安华开始准备秋日前离京去西北。她上次在西北发现了很多灵脉、灵地,都沒来得及细探。

  但松儿生日后,七月的一天,罗十一接到了调令。

  北伐句丽一战中,罗十一亦有些许功劳,升为四品指挥佥事。送调令的仪鸾卫特来对宁安华解释:

  皇上认为,清熙公主及子女武艺已成,不必再有习武先生,边境正缺人才,升罗十一为从三品指挥同知,令她前往南海交趾赴任。

  這是一封让宁安华顿生警惕的调令。

  因为這么多年来,即便是罗温代任仪鸾卫指挥使的十年裡,皇上都沒有认为罗十一在她身边有任何不妥過。现在罗焰重任仪鸾卫指挥使,更不可能是他提议把罗十一调走。

  ——她相信罗焰不会。

  那么,只能是皇上自己认为,罗十一不能继续在她身边了。

  宁安华觉得有些好笑。

  她回京后,皇上便迅速将她亲卫裡因军功升调或有人战死而出的缺补齐了。现在她亲卫两百员裡,仍有近三成是他的探子,他還不放心什么?

  或者說,他想查到什么?

  ……

  宁安华沒对罗十一的调任表现出任何不满,罗十一更是高颂圣恩。

  宁安华大大方方地表现得既为罗十一高兴,又十分不舍。罗十一临行前,也给她和蓁蓁留了许多东西,并沒避人。

  她们沒說一句出格的话,一切都只在相视微笑中。

  她希望罗十一护好自己就够了。

  ……

  罗十一的调任离开,让宁安华取消了去西北的计划。

  总归她還沒对任何人提起她想走。而且,纵然会被安硕再嘲笑食言,她也不可能在确保林如海安全之前离开他身边。

  但直到新年前,皇上也沒再对她和林家有任何动作。

  出事的是江家。

  在去年被调回京中任户部尚书的江明德,被仪鸾卫以“于云贵总督任期勾连异族、私交外官”等罪名下了昭狱。

  是罗焰亲自去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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