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赦老爺決斷父子情
先是忠順王借寧國府“罔顧聖命”而“豢養道士”將彈劾寧國府,皇帝立刻准奏並削了賈珍、賈蓉爵位,府裏一干人等全部圈禁在寧國府，聽候大理寺宣判。不多久，定親王上折彈劾薛家行賄舞弊，馬上薛家就被抄家。而現在羣臣看着棠棣捏着奏摺便知道有人要倒黴。不知道這次是王家還是榮國府。
說了一堆不痛不癢的事情之後,棠棣出班,彈劾榮國府貪贓枉法，放縱兇犯。
羣臣心下暗道，果然來了。擡頭一看皇帝的冷笑就知道這是皇帝授意的，得，也別出面求情了。有關係的趕緊將自己摘乾淨，沒關係的就看好戲好了。
那賈赦、賈政因爲丁憂而不在朝廷，皇帝下旨道說念在賈貴人的面子上,給榮國府一個“自辯”的機會，命賈赦、賈政二人明日上朝回奏。
賈赦、賈政並不笨，看到這個旨意便猜出了皇帝已經準備對自己下手的意思了，如今賈母已經出殯，斷七也已經燒了，皇帝動手也沒什麼好顧忌的了。兩兄弟看看彼此，什麼話都沒有說。
賈赦回到房裏，立刻讓丫鬟將賈璉、王熙鳳二人尋來。
賈璉、王熙鳳二人也聽到了風聲，急忙趕來與賈赦商議。二人一進房就看見邢夫人已經在一旁抹眼淚，賈赦也蒼老了許多。
賈璉雖然對自己這個風流老爹有些不滿，但畢竟是自己父親，不免出言寬慰道：“父親也不用憂慮至此，聖上也許會有恩旨降於父親、叔父也不一定。”
賈赦搖搖頭，道：“你也不用寬慰我了，你在平北王爺那也待了一年多了，想必你也看清楚了，賈家這次是沒有救了。聖上仁慈，或許不會妄開殺戒，但是我與你叔父怕是躲不過了。好在你不是嫡子，要不然爲父也沒法子爲你脫身了。”說罷，賈赦將一紙文書丟了過來。
賈璉一看，居然是賈赦要斷絕父子關係。賈璉、王熙鳳大驚，忙跪下道：“父親切不可讓我等陷入不孝的境地，如今父親有難，兒子（媳婦）豈能置身事外？”
邢夫人看着賈璉、王熙鳳，雖然不是自己親生，早年間也有些隔閡，但是伴隨二房勢力的大漲以及賈璉的出息，那些不愉快早就拋到一邊去了。如今邢夫人是真心盼着賈璉等人的好，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她也深知自己與丈夫是無路可逃了，但是好歹要留下自己這一房的血脈。
邢夫人泣聲道：“但凡有別的法子，你父親也不會這般了。可這不是沒法子了嗎？若不這樣，怕是你們二人也要牽扯進來。”
賈璉磕頭道：“不若我去求求王爺，王爺心慈，定會救父親一救。”
“糊塗！”賈赦雖然人品不怎麼樣，但是政治眼光還是有的，他深刻地明白到如果讓平北郡王出面的話，自己多半是可以逃過懲罰的。但是如果自己逃過了，皇帝更沒資格去懲罰身爲二房的賈政，而皇帝目前的情況是堅決不願意放過賈政的。惟有自己乖乖“服罪”，皇帝纔會念在這個上面允了平北郡王保護賈璉一家。否則就算這次逃過一劫，下次就沒這麼好過了。賈赦罵道，“何必爲了這件事情去連累王爺？王爺能出面保下你已經是天大的恩惠了，你速速拿了這份文書去平北郡王府，馬上就去，帶上你的媳婦、兒子。”
賈璉還想說什麼，邢夫人已經知道這是最後的決定了，忙起身拉起賈璉與王熙鳳，道：“我們也知道你們孝順，但是現在不是你們該留的時候了。你們留在這無非是陪我們一起死而已，莫非你們要眼睜睜看着你父親的血脈就此斷絕嗎？這難道不是不孝嗎！”
賈璉見賈赦、邢夫人已經將話說到這個份上，也知道斷無可回頭的餘地了，惟有拉着王熙鳳跪下來紮紮實實磕了三個頭，便帶着一家人投奔平北郡王去了。
賈赦聽到門房上報來之後，長長地嘆了口氣，看着自己身旁的邢夫人，賈赦忽然想起自己虧欠這個妻子太多。賈赦想了想，道：“爲夫虧欠你太多，惟有來生再還了。”
這真可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邢夫人聽聞這話也不由得紅了眼圈。
這邊不提賈赦在安排後事，賈政也從彈劾案中發現了端倪所在。自己的妻子居然揹着自己用賈府的名義去救她的外甥，好賣薛家一個面子。這讓一向自恃操守良好的賈政覺得難看。如今賈家陷入這萬劫不復之地，可謂是王夫人的好“算計”。
賈政來到後院，王夫人見他面色不好，忙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賈政見王夫人不以爲意的樣子，愈發惱怒，罵道：“若不是你，我們賈家何至於此？”
王夫人聽聞這話，便也曉得大事不好，腳一軟便倒了下去。房子裏的僕婦見事不好，忙命人去叫其他主子過來。
不一會兒，趙姨娘帶着賈環、探春，賈寶玉夫婦已經李紈都趕了過來，見房子裏亂成一團便猜是王夫人惹了賈政，幾個兒女都不敢出言，趙姨娘只得站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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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愣着幹嘛？太太都這樣了，還不去請大夫？賈環、探春明日還要念書，先回去；珠兒媳婦也回去看着蘭小子，別讓人嚇着了。”趙姨娘幾句話便將房裏的人打發了出去，雖然她不曉得賈政爲何生氣，但是管了這麼多天家，她也曉得一句“家醜不可外揚”。只是寶玉跟寶釵，她反不好打發。
賈政見趙姨娘安排得很快，也對她滿意了許多。他點頭道：“按二太太的話去做。寶玉、環兒留下，其他人散了。”
趙姨娘聽到這個安排，心下也有些慌了，但面上還是不顯。走到一旁，取了杯茶給賈政。趙姨娘沒有得二房名分前，一直只是賈政的侍妾，伺候賈政是習慣了的事情。賈政也不覺得奇怪，接了杯茶，便坐了下來。
賈寶玉見自己父親臉色微微和煦了點，忙問道：“父親爲何發火？”
賈政冷笑一聲，“那要問問你們的好母親！”賈政看了王夫人一眼，“你母親揹着我收受賄賂，還收買官員改判了你們那蟠哥哥的死罪。如今事發，朝臣已經彈劾賈家‘欺上瞞下’、‘藐視聖上’。聖上看在娘娘的面上，許我明日上朝自辯。但此案鐵證如山，明日爲父上朝惟有求皇帝不要滿門抄斬。至於爲父的性命，怕是求不來了。”
“父親，何至於此！”賈寶玉大驚。
賈環也吃了一驚，他不曾想賈家居然惹下這般滔天大禍，忙道：“父親，不若求求北靜王爺？再不濟，還有縣主殿下啊。”
賈政搖搖頭，苦笑道：“北靜王爺已經被陛下勒令閉門讀書，至於縣主殿下，她犯不着爲了咱們家冒險。”
此時王夫人忽然想起了什麼，叫道：“咱們家養了她那麼多年，不能白養了！”
“住嘴！”賈政徹底憤怒了，“你知不知道你這話一傳出去，咱們家的罪過又會多一條‘大不敬’？若不是你，縣主殿下也不會對咱們家薄情如此。當年她寄住在咱們家，銀子可曾短過你一分？我原本不想管這後院的事情，但你做得也未免太過分了點。你既然如此對縣主殿下，又如何會讓縣主殿下來救你？如今縣主殿下不願落井下石已是大恩，你居然還癡心妄想殿下爲了你開罪皇上嗎？”
王夫人聽完這誅心之語是徹底暈了過去，趙姨娘也被嚇得呆坐在一旁。賈政看看自己的兩個兒子，寶玉已經有些手足無措，賈環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看到這樣，賈政長嘆一口氣，心想，其實不用皇帝出手，賈家已經倒了。
這一夜，註定賈家所有人都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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