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這两日跑前跑后,傅忱算是忙得人仰马翻。
不单单是立后的事,更要紧的是朝臣,柏清珩手脚倒是快。
傅忱乐得其成,柏清珩服顺。
吩咐下去的事情倒是扮得妥妥的。
圣旨拨下去了一日多两日,很快,他就在去年秋闱的那拨考生裡,找出来很多人,提携起来,补上了亏空的官位。
除了他最想要的衡宗的消息之外,個個都办得很好。
去考秋闱的個個都是出身寒门的人。
底细清白,沒有权势,不似之前士族难以管教。
讲到士族,宰辅和镖旗为了自家儿子的命,当真是舍给出面子,退了好大的步,不仅妥协了南梁士族承袭的不成文的规定,還答允了他的條件。
宣武在时,梁怀惔和梁怀砚,一文一武乃名副其实的百官之首,宣武一倒台,傅忱就扶了宰辅和镖旗,這两位也算识时务,知道怎么做。
但老子强势并不代表儿子也会强势。
這两位的的儿子在汴梁也跟他们的爹一样出名,纨绔至极,废物至极。
這样的人,将来是绝计不能用的,眼看着弱冠之年已過,足足到了可以袭爵的时候,傅忱原先就打算出手料理。
元正闹出来這事,也算是也给了傅忱一個好时机,省他的事。
宰辅和镖旗,文官和武官之首。
這两股势力作为她的母家,看谁再敢对他的乐儿指手画脚,小瞧她。
傅忱想到怀乐,内心便柔软的一塌糊路,笔下的折子都看不进去了。
加速笔墨,字迹比之前面显得潦草,傅忱批了最后一封折子,后头的也懒得管了,任由其全都堆积到了一起。
后头的小黄门连忙跟上。
傅忱弯腰从最下面的矮屉拿出一纸从月老祠跪了一夜求到的婚书。
上面的开头写着一堂缔约,良缘永结。
他的名字已经写上了,傅忱写字向来潦草,如同他本人桀傲不驯,唯独這封婚书上,他的名字是规规矩矩写上去的。
一板一眼,生怕出一点错。
能在每一個笔画当中看出他的认真,显得板正。
顺手拿了龙椅后头的大氅,信步往外面走。
傅忱往回走的路上,每一步都带得膝盖骨震得发麻而疼痛。
南梁的婚书特别难求,必须要男女一同到月老祠跪下,一人跪一半夜,诚心诚意的两半夜,才得圆满。
怀乐的身子骨太弱了,傅忱舍不得让她跪,所以他白日裡处理了政务,夜晚去跪的。
這個天底下身份最为尊贵的男人,在跪下的那一刻也变成了一個普通的男人,双手合十祈求月老。
能够让他愿得一人心,携手和她共度一生。
他把婚书放到胸口上收好,贴着他的胸膛,這婚书存在傅忱的胸口,一点点带得麻麻的,泛着甜蜜。
只要再写下梁怀乐的名字。
那么,她就是他傅忱的妻了。
他和梁怀乐。
他终于有一個明面上,堂堂正正的身份,终于可以和梁怀乐捆绑在一起。
傅忱顾不得膝盖上疼痛,反而加快了步子走,他人高腿长,后头跟着小黄门,步子要加得特别快,气喘吁吁了,才能勉力跟上傅忱。
很快就到了奉先殿外,傅忱食指竖到嘴边,让這些宫侍们噤声。
他脚步放轻,朦胧昏黄的灯影,他看到了怀乐。
抱着她的兔子,褪了罗袜,坐于双绒加厚的垫上,地上散落着双陆牌。
這些日子,精养细养,终于叫她脸上圆润了一些,不似原些那么消瘦了。
她抱着久久,傅唯禹坐在怀乐的对面。
傅唯禹是傅忱招来给怀乐找乐子的,傅唯禹口才了得,她跟在新后儿子身边,见過很多新奇的东西。
怀乐整日闷着,不好。
傅忱就叫她来了,来之前特地警告她,别打什么坏主意,如果哄不好人,不能叫她开心,反而惹得她伤心掉眼泪的话。
她的下场会很惨,傅唯禹干笑着,连连点头。
這不,傅唯禹手脚比划废心费力和怀乐讲着许多她的所见所闻,還有西律才有的稀罕玩意。
“汴梁最出名的是戏台子,在我們西律最有名的便是皮影戏啦。”
怀乐很好奇,“皮影戏?”
“不是請伶人去唱的人,皮影戏呢,是兽皮裁成的小人物,可好看了,什么样子都能裁。”
“你的模样能裁,我的模样也能裁,裁出来跟真人一样。”
她伸出手,“大概有我一半的手掌大,你别看這人物小,可精细了。”
“這么小的人物,還能演戏?”
傅唯禹点头,她废了口舌,此刻正是口渴的时候,唠了一杯茶水喝。
怀乐更好奇了,她点点头,思索问,眼神澄澈明亮。
“是自己动嗎?”
咳咳咳,這话說的,傅唯禹听到這句话下意识就被呛到了。
不怪她脑子裡乱想,实在是那之前,皇兄让誊抄新后儿子如何哄女人的把戏誊抄下来,傅唯禹当时就写了這句。
這句话掰开讲沒什么問題,都怪当时给她的印象過于深了。
新后儿子爱玩,大多数,都叫傅唯禹给他打幌子,她跟在身边学得也很多,耳濡目染,自然是
再加之前些时候复习過。
她急忙擦掉嘴边的茶水,“当然不是自己动。”
怀乐懵,是学习的样子,“那怎么动呢?”
乖乖,傅唯禹心头一啧。
别這样问啊,眼前的姑娘眼神干净,可這词,真要问了她皇兄,能顶得住嗎?
不管能不能顶住,傅唯禹连忙呵止住自己脑中的胡乱想的思绪。
“当然不是自己动啦,反正不是自己动。”
“在一块很大的白色幕布后头,每個小人物手脚头顶上都有一根线,就像风筝一样,被牵着线,是由人操纵的,艺人们牵着小人物演戏。”
“演出来的戏特别好看,可不比南梁的伶人演的戏差”
操纵,有线拴着,所以是沒有自由的。
跟怀乐一样,离不开一個戏字。
怀乐兴致消了大半,垂下眼,变得兴致阑珊,傅唯禹刚来的时候還特别警惕,无论何时何地都注意怀乐的一举一动。
后来发现怀乐性格软绵,单纯得紧,几乎像一张白纸,說上头就有些松懈,放松到口无遮拦,不注意她的一举一动了。
外头的傅忱立刻就察觉到了,自从怀乐垂下眼不說话开始。
他皱起眉推门而入,把收不住话闸子的傅唯禹打断。
怀乐抬眼看過去。
傅唯禹转头看到傅忱,连忙爬起来,“皇、皇兄。”
傅忱一脸嫌弃看着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怀乐抱着久久也跟着起身,悄悄在后面把小靴子穿好。
傅唯禹想說哄好了,刚刚怀乐笑了呢,還陪她打了叶子牌,故意输给她好多把,但是一对上傅忱,傅唯禹就卡壳。
她尴尬打退堂鼓,“皇兄,夜深了,唯禹先告退了。”
隔在两人中间很危险。
傅忱提提嘴角嗯。
傅唯禹脚底抹油,很快开溜。
“”
傅忱从前觉得付誉那厮在他耳边說什么,一日不见梨娘兮,如隔三秋,叫他想念得紧。
今日他才知道领会到了,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明明才分开沒有多久,可是他就觉得好漫长好漫长,好久沒有见到梁怀乐了。
“要不要用一些晚间的小食。”
怀乐已经吃了晚膳。
傅忱走過去,牵住怀乐的手,久久怕傅忱,很识趣地跳开了。
怀乐還饱着,她說,“不吃了。”
自从听到了那些事情,怀乐如今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傅忱。
她的目光避开傅忱望過来的灼热满含笑意的目光时,下意识要避开,怀乐就垂下了眼皮。
掠過傅忱的鼻子,嘴巴,胸膛,腰,一直到下面的时候,怀乐停了。
獠子
那些宫侍說他摔长阶的时候伤到了獠子。
怀乐本来不知道獠子是什么的,宫侍讳莫如深,并沒有细讲,西律的官话,怀乐养在深宫,她是不知道的。
正好,今日傅唯禹来的时候跟她說了很多话,其中也不缺乏光怪离奇的市井裡鸡毛蒜皮的小事。
都是新后儿子出去玩时,傅唯禹听花楼裡头的花娘唠嘴說的。
說得最多的就是獠子。
怀乐自然也就知道了,伤到了獠子,所以他和三姐姐沒有
怀乐在不知不觉当中,目光停留過长,引起傅忱的注意。
他走過来,单膝跪下。
凑到怀乐的眼下,怀乐晃地回神,傅忱俊美的脸理她好近,她看到了傅忱很长的睫毛,比怀乐的睫都要长。
“乐儿,看什么呢?”
被抓包了,怀乐的脸瞬间烫起来。
往后退一步,不自然呢喃,“沒、沒有看什么。”
傅忱不信,他凑近,反问,“真的嗎?”
两人离得特别近,怀乐的心口跳得快了,刚刚想到的事情都变得消散,好像知道了更多以后。
她对傅忱的怕,如今只有那么一丁点。
怀乐好像知道了小秘密,是他藏起来的小秘密。
他在乎怀乐。
所以在潜意识裡,怀乐的心扉更放下了,因为她好像知道傅忱不会伤害她,這层保障,是在她知道那些事情之后。
傅忱离得越发近,他快要亲到怀乐,只需要再贴近一点点。
可是沒有,他用并不会做什么,反而无辜的语气。
“乐儿,你的脸怎么红了。”
怀乐抬头看他,又迅速抬手捧上自己的脸,“”
好烫。
肯定是红了。
傅忱的皮相相当出挑,能叫人過目不忘的仿佛立于雪山之巅的惊艳绝尘,同时又带有很强的威慑,但是他在怀乐面前收起来威慑,就剩十分惑人的漂亮。
他的声音特别烧耳朵,怀乐捧着脸的手慢慢挪到耳朵旁边,抓着她的耳垂。
傅忱看她娇怯怯,心裡同样被勾得发痒。
他正准备再凑近,掏出来婚书的时候,门扉被人敲响了,是暗桩。
“陛下,属下有事禀告。”
暗桩被派出去,這两日不在,他的话意凝重,必然是有大事。
傅忱被打扰自然不悦,但也直起来身子。
“等着。”
不同于前者的冰冷,傅忱摸摸怀乐的头发,语气温和,“乐儿在這裡等我。”
怀乐听到耳朵裡,睫毛一颤,点头。
出了外间,傅忱還沒问,暗桩沒了刚刚的急迫劲头,迟迟不开口。
傅忱等得有些烦,他的语气话调提长。
“急事?”
暗桩是有点不敢說,但也硬着头皮,“陛下,守在柏府外头的人传来消息,這两日柏清珩有异动。”
“哦?”傅忱很感兴趣。
“他做了什么?”
傅忱把這两日,暗桩把這两日柏清珩暗中找路子的事情告诉了傅忱。
柏清珩做得很谨慎,只可惜,這汴梁内,处处都是傅忱埋下的暗桩,一点风吹草动,他都知道。
更遑论,他本就在柏清珩身边派了人。
“柏清珩想死。”
傅忱脸上覆了一层阴霾,他直言。
暗桩埋低了头。
柏清珩找路子派后路,還能为着什么,不正是为了怀乐嗎?
“他人呢?”
“正在,进宫了。”
傅忱冷呵,“进宫。”他是来找梁怀乐的,是要带她走,傅忱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柏清珩进宫的意图不言而喻,傅忱不害怕柏清珩,他只是害怕怀乐会跟着柏清珩走掉的话,他怎么办。
他害怕怀乐会選擇跟柏清珩走。
她会跟着柏清珩走嗎?
怀乐還沒有那么做,但是傅忱一想到她可能会這么做,他就受不了,一想到怀乐可能会丢下他,跟着柏清珩远走高飞。
傅忱全身发抖。
暗桩稍一抬头,就见到他阴冷的模样,這太熟悉了,這和小公主假死时陛下发疯时,一模一样啊。
暗桩大惊,陛下好不容易渐渐正常,慢慢恢复過来,可不能再变成這样了。
他适时提醒,“陛下!”
暗桩猜测到傅忱心中所想,试图为傅忱出谋划策。
“您不必赌,我們一早便得到了消息,柏大人假借禀告事宜的意图进宫,要见小公主,您只需将他们拦下。”
傅忱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气。
“不,放他进来。”
暗桩不懂,他是怕傅忱昏头了,特地拔高拔高了音量提醒傅忱。
“陛下,三思啊!”
傅忱背過身,月光为他周身渡上一层清冷,他的声音显得孤寂。
“朕就是想赌一赌。”
“你不要這幅样子,你這样阻拦朕,是不是也觉得梁怀乐会再次選擇柏清珩,把朕当作傻子跟柏清珩离开。”
暗桩哪裡敢答,“属下不敢。”
“不敢?”
這哪裡是不敢,是分明清楚,怀乐這些日子,对他已经放松了警惕,但傅忱也知道他和怀乐亲近时。
怀乐开始总推阻,后来沒有了推阻,但从来沒有给過他回应,也沒有過主动。
傅忱也不和暗桩多话,他仰头看今天的月,很亮,很漂亮。
傅忱抬手,遥不可及。
他的手缓慢放下来,又重复了一遍,這次声音很平缓,“让柏清珩进来。”
“他要见朕也不必了。”傅忱只害怕见面忍不住,出手把柏清珩的脖子掐断,他竟然把主意打到梁怀乐的身上。
傅忱闭上眼。
“你去吧,去安排,让乐儿见到他。”
暗桩,“”
明日就是立后大典了,陛下求了婚书,为什么還要冒险去赌。
這不是自找不痛快嗎?
暗桩不解傅忱的用意,却不敢多加插手,“是。”
柏清珩知道此举冒险,他手裡拿着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查到的,有关傅忱想要知道的衡宗的卷宗。
柏清珩知道,傅忱很想要知道這個人的下落,這正好可以用成他紧急有要事进宫的借口。
见招拆招,只要进了宫,再找怀乐妹妹。
柏清珩一路进宫并沒有见到傅忱,因为暗桩从中做梗,他进宫后,就被引走了另一條道,說是這條大道铺了红垫。
不让人走了,柏清珩就被引過来御花园绕路。
他走到一半,就见到了想见到的人。
“怀乐妹妹?”
柏清珩不可置信,他生怕是幻觉,晃眼看错,连忙赶上去,惊喜砸昏了他的头,丢掉了以往的谨慎。
快步赶至怀乐的面前,有将近很久的时日沒有见到怀乐了。
惊喜冲昏了柏清珩的头,“怀乐妹妹真是你?!”
她還好好的,处处都好的。
见到她好,就好了。
“柏大哥?!”
怀乐惊得忘了她手裡還攥着风筝的线轴子。
往前走一步,结果就被拽了,怀乐才想起来她手裡在放着风筝。
這也叫怀乐及时醒了神,停在了原地。
藏在暗处的傅忱,看到怀乐朝柏清珩飞奔過去时的模样,他的脚止不住往前一步,他想把朝柏清珩靠近的怀乐拽回来,又生生咬牙忍住。
暗桩跟在他后面,看着他的样子。
“”
怀乐不敢靠近,怀乐怕自己又给柏清珩带来灾祸,她记得傅忱說過,她要听话,不要在靠近柏家的人。
而且,她還记得上一回放河灯见到柏大哥,他身边還跟着一個温婉的姑娘。
“柏大哥”
怀乐眼裡一开始的惊喜和见到柏清珩的雀跃渐渐消退,很快速的焉巴下去。
怀乐绕着线头,两只手交叠。
“你怎么来了?”
怀乐這一副垂头避嫌的模样,落到傅忱红了的眼睛裡就成娇怯了。
他的脸色越来越阴。
怀乐這是刻意被傅忱带了出来,也不能說是刻意,傅忱本来今夜就打算带她出来,放风筝许愿,跟她求亲,写婚书填名字。
只是這一切都被暗桩突如其来禀报的消息给打乱了。
她手裡拿着一個风筝,傅忱亲手做的。
风筝的细小的竹柄裡都是空心的,被傅忱挖空了,裡面塞了很多他折小信笺写下的愿望。
很多很多,塞得满当当。
希望梁怀乐平安喜乐,天天愉悦。诸如此类,都是他认认真真写上去的,沒有潦草。
傅忱說今夜的月色很美,风也正正好,他想带怀乐去放风筝。
怀乐拿着风筝,风筝做的很精致,和之前的不一样,但比之前怀乐在偏殿翻找出来的那個风筝要漂亮。
怀乐看了都挪不开眼。
漂亮都是其次,主次是风筝是好的,不破旧。
這個新风筝比之前怀乐给他的风筝好上千百万遍。
“怀乐妹妹,因为你,我才来。”
怀乐听不明白,拽着线,這时候刮了风,风筝偏移了,怀乐听见了柏清珩的话,還沒来得及回应他。
只能先顾着她的风筝。
傅忱勉强地掀了掀唇,真是难得,她還能够记得手裡拿着的风筝了。
他该笑嗎?
梁怀乐還记得他给她的东西。
柏清珩沒有多說废话,他也沒有残忍地告诉怀乐,从梁怀月哪裡得到的消息,傅忱要娶她都是作假,只是說道。
“怀乐妹妹,我知道立后的事情,你不愿意。”
傅忱冷笑,他又知道了?
自以为是。
“当初我們說好的,我带你离开,去一個沒有人认识我們的地方,過新的生活。”
“怪我之前安排不妥当,出了后面的事情,让怀乐妹妹受罪。”
柏清珩看着,她的眼裡多了很多复杂的东西,不像从前了,這宫内复杂,她肯定吃了很多苦,柏清珩想着。
之前的她那么的纯粹。
“当初說好了,就不会变,只是不知道怀乐妹妹,還愿不愿意跟我走?”
“這一次,我安排妥当,绝不会像上次一样再出纰漏。”
他倾尽全力,布置妥当。
傅忱旁边的盛开的花苞树叶都被他扯得稀巴烂,落了一地。
就怕殃及池鱼,暗桩往后退了下去,他的皮肉可禁不起陛下一出手。
纰漏?
傅忱脸上的冷笑更甚,他笑柏清珩愚蠢,不自量力,這就是他說的不会再出纰漏,只可惜,他已经知道了。
风筝线沒有绕回线轴上,反而在怀乐的手指上绕了好几圈,勒着她细嫩的手指。
她一直嘀咕,“我”
可以走嗎?怀乐要走嗎?
若放在刚被捉回来的那一回,毋庸置疑,怀乐肯定是要走的。
可是她现在一想到要走。
脑子裡就响起傅忱的声音,他叫她乐儿。
乐儿,我错了,我会改的,你不要只疼柏清珩,你也念念我好不好?
乐儿,你疼疼我好不好?
怀乐想到,傅忱义无反顾朝她過来,她在怀乐面前替怀乐挡箭,带她去放河灯,他面色颓红低头,說要伺候她。
又想起来,怀乐窝在小偏门。
那些宫侍說的种种,怀乐走了以后,她過得不好,他找怀乐,甚至丢了命地找怀乐,想复活怀乐。
他发落了三姐姐。
怀乐一直沒给出回答,“我我”
柏清珩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不知道怀乐和傅忱之间的瓜葛始末。
他以为怀乐一直结巴,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话,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害怕了。
“怀乐妹妹,上次的事情”
暗桩感知到傅忱的不对劲,他感觉到傅忱的杀气越来越重。
就怕柏清珩再說下去,傅忱忍不住冲上前去把柏清珩杀掉。
为了让這时候不对劲的傅忱回回神,暗桩故意后退,用身旁的佩剑撞到了树干,佯装成风刮弯了树发出的声响。
柏清珩听到了,他及时止声,想到這是在宫裡,他回神后,止住了靠近怀乐的步伐,往后一退。
暗桩松一口气,再看傅忱。
陛下的脸色并沒有缓和
宫内人来人往,不宜多說什么,柏清珩递给怀乐一個蒙汗药。
“怀乐妹妹,這是特制的蒙汗药。”
“能够药倒一头猛虎。”
“你想好了,要不要随我走,届时這药放在交杯酒裡,迷倒了他,我在南宫门等怀乐妹妹過来。”
小公主别接啊!
暗桩在心裡大声的呐喊,可惜沒有用。
怀乐是沒有接。
柏清珩沒有多做停留,把药塞到怀乐的手中,他很快就离开了。
怀乐沒接,但是也沒有扔掉,她收起来了,這也相当于接了。
临走之时,柏清珩說了一句,“我等你。”
在暗桩听過来這明显就是妥妥地找死。
不敢再看傅忱的脸色了。
杀气重成這样,暗桩只能在心裡祈祷小公主不要做傻事啊。
怀乐收下药包。
她风筝放得心不在焉,傅忱在外吹了很久的凉风,脸上的阴冷一直沒散,她他听完了正常,异常的沉默。
暗桩一直等着吩咐,他以为傅忱要等让他去处死柏清珩。
他折返进御花园,脸上的阴冷藏得很好,恢复成人畜无害的样子,還和小公主說笑。
這简直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啊。
傅唯禹从奉先殿离开回了含元殿,她想着這时候傅忱去了奉先殿肯定不会离开。
所以夜一静下来,她又带着纸和笔摸到了水牢,想要帮梁怀惔画出他嘴裡說的阿囡的样子。
可惜,她說了很多摊开的话,想要证明她的的确确沒有恶意,是真的真的很想帮他找人。
梁怀惔对她依然爱答不理,并沒有松口。
别說提供样貌,让她画,让她找。
“你這样怎么能找到你的阿囡啊?成日被我皇兄关押在這裡,唉。”
“我說了我一定帮你,你干嘛冥顽不灵,非不要不要。”
梁怀惔认为傅唯禹的出现不是巧合。
呵,为了拿到兵符,傅忱還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自己的亲妹妹也能够搭进来了。
真是够舍得。
不愧是畜生。
傅唯禹在纸上瞎勾勒,她今日见的最多的人就是怀乐了,瞎画瞎画,就把怀乐的样子画到了纸上。
画好以后,瞧了几眼。
实在蹲得腿麻了。
她又跟梁怀惔多說了几句,梁怀惔依然不愿意說。
实在太晚了,她有些困,只能說,“那我得空再来,你要好好想想啊。”
傅唯禹撑腰站起来。
這时候腿上画好的怀乐的画卷飘到了水裡,被梁怀惔一眼就看到了。
他本来觑着眼睛,看到怀乐,他的阿囡!
霎时睁开眼。
叫住正往外走的傅唯禹,“哪来的?這画卷是哪裡来了?!”
“你怎么会画?”
傅唯禹听得云裡雾裡?
“什么?”
她才注意到画卷飘到了水裡,上头画好的怀乐的样貌已经糊了,因为是着墨画的,沾水自然糊。
“我问你,刚刚的画,是从哪画来的!??!!画中的人你在哪裡见過?她在哪裡?”
梁怀惔怒目圆瞪,束缚着他手脚的链子被他挣得涟涟作响,恨不得冲上来杀了她,声音活像要吃人。
還从未见過他這样子。
好在有那链子,但那链子在他握成拳,青筋暴起的手上,仿佛支撑不了多久,感觉下一瞬就会被他挣断。
傅唯禹吓得打冷颤,一下子說了
“她……她是是我皇兄明日要娶的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