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回扬州城相看两相厌宁国府秦氏怀身孕
林如海的病還有救,赦大老爷就放下了心裡的一块大石头。林如海沒事,便不用把外甥女托付给他,那他便只操心自家儿女就好了,大老爷惯来就不是那等爱操心的,如今這可算是皆大欢喜了。
后院裡,林黛玉那裡也接到了這消息,当即便给迎春行了個大礼。她這会儿瞧不见大舅舅,心情又实在激动感激,便将身边的迎春当做恩人,先谢一谢她以表心意。
在船上时,黛玉是问過她爹爹病情的,林管家虽然言辞支吾的,但却也让她明白,爹爹的情况怕是不好了。如今若非大舅舅费心請来的御医,怕是她這一回就要……這份恩情不啻救命之恩啊。
心裡有了底的林黛玉,全部心思都放在为爹爹侍疾上,并沒有紫鹃在耳边的念叨。如今在林黛玉眼裡,什么都沒有爹爹的病要紧,一切在她這裡都要给她照顾爹爹让步。她虽与贾宝玉青梅竹马地相处了几年,可比起亲爹来,這表哥的分量還是轻得多了。
而林姑父的病居然有救,這消息听在贾宝玉的耳中,不說是晴天霹雳,也可算是噩耗了。他原還盼着能跟林妹妹一块儿回京呢,如今可算是沒指望了。听說林姑父不但不会病逝,還要常年缠绵病榻,這得耽误林妹妹到什么时候啊?!
随同贾宝玉下扬州的周瑞夫妇同赖大家的,心裡也颇为不是滋味。他们都已经打算好了,一等到林姑老爷不中用了,便借着林姑娘的名义,将林家的家产拢住。林家的這些下人,自然是该撵的撵,该卖的卖,林姑娘在荣国府有的是人伺候,且用不着他们呢。
当然了,這么卖力地位林姑娘打算,他们总也要有点辛苦钱的。林家這样的人家,便是被他们雁過拔了毛,想必林姑娘也看不出来。至于京裡面的老太太、太太,她们想必也会睁只眼闭只眼的。左右不是還有大老爷在嘛,大不了都推到他头上便是了。
京裡老太太、太太可還都眼巴巴地盼着呢,就指望着林家的這份产业到了手,好能手头宽裕些,为宝二爷攒下份家业,更要为宫裡的元大姑娘使使劲儿,好让她能熬出头来,光宗耀祖呢。二房能不能压大房一头,可全指着大姑娘了。
可這怎么好端端的,林姑老爷怎么又不死了呢?!
他這一不用死,林家的财产自然就沒了他们插手的份,白跑這一趟不說,更是少不了被主子们迁怒。几個人私底下一商量,便决定且留一段時間看看情况,万一林姑老爷又不行了呢,他们不就派上用场了。
想法虽然是好的,可奈何他们身后還有個贾宝玉。他原在船上的时候,便打算到了扬州见過林姑父就回京的,后来又被林家下人拦着不给见林黛玉,就更不愿意留下了。這脾气一上来,见過林如海的第二天,他便嚷着要回去,只說是想老太太了。
這么一闹,可把周瑞他们愁坏了。
宝二爷若是要回京的话,他们這几個肯定是要跟着的,本就是派来看护宝二爷的嘛。主子都回去了,他们這做下人的自然也就沒了留下的理由。再者說,留下来就少不了跟大老爷打交道,沒了宝二爷挡在前面,他们還真是……怵啊!
于是,三個人轮番上阵,好說歹說地劝解。只道如今天气严寒,运河上怕是不好行船,請宝二爷好歹等到开春儿了再回。而且,此时离着新年可沒几天了,若要回京便得在路上過年,這不像回事,怎么也要等過了年再回啊。最重要的是,才方到了扬州,若是這便要走的,林家那裡怕是会有想法,林姑老爷脸上也不好看啊……
這些话按說都沒错儿,可贾宝玉是一句也听不进去的。他這人犯起执拗脾气来,少有能劝得住的。說要回京那便是要赶紧回的,一刻也在扬州呆不下去了。
還是周瑞家的心思活络,见他们說话不管用,便把主意打到了袭人身上。在同袭人窃窃私语了几句之后,便将這事交给了她。效果很是显著,那丫头不過是几句话,宝二爷便改了主意,等過了年再回。周瑞家的一面抹了额角的汗,一面心裡暗啐:呸,又是個……的货!
林如海虽然在养病,但到底是一家之主,该知道的全都知道了。为了问得女儿在荣府的详细,不但亲审了王嬷嬷,還将雪雁叫到跟前,连哄带吓唬地好一通询问。问罢之后,林如海心中暗悔送女儿上京之余,也恨自己不听人言。难怪人言道,听人劝吃饱饭呢!
当然,他也在接风宴上见了贾宝玉,不由也暗赞一声好相貌。贾宝玉這玉面圆脸的,在這個年纪是最招长辈们喜歡的。然后又将他叫到身边来,细细地询问功课,還因早有耳闻,便也沒敢深问。只是结果并不能让他满意,若只是功课不好便罢了,那不情不愿、暗含鄙薄的脸色很是惹人嫌。
只是這一面,林如海便将之前的自己狠狠鄙视了,竟還想過将這么個不知礼数,不求上进的东西配给女儿,他真是缺心眼儿了。好在啊,当年沒跟他岳母說准了,一切都還有挽回的余地。
自那以后,林如海同贾宝玉便有些相看两相厌了。
贾宝玉不喜林姑父整日操心仕途经济,還总爱问他那些四书五经的功课,实在无趣得很。亏得林妹妹那样的人品,好在是在他家长大的,不然若是在林姑父身边长大,怕是也要变成個无趣的端庄闺秀了。
眼看着林家沒什么事了,把张老御医给林如海留下,顺便留下此行的报酬让老人家自己研究,赦大老爷便带着娃娃们回了趟金陵。好歹都到了老家门口了,总不能過门而不入吧。再一個,如今正当新年,也该带孩子们去祖祠和祖坟拜一拜祖宗。
這么一来便有了個問題,贾宝玉這娃带是不带呢?
从大老爷的内心来讲,是不乐意带着他的。可那到底也是贾家的子孙,若是這趟不带着他,怕是会让有些人挑理。赦大老爷虽然不怕這個,可也不耐烦应付,左右不過是走一趟罢了,便遣人去给贾宝玉传话。等传话儿的人一回来,大老爷便乐了。
得,老爷他不愿意带人家,人家更不乐意跟着他呢!罢、罢、罢,這回是老爷他多此一举了,日后可不能再這么思虑周全,面面俱到了。
也是自那一回起,赦大老爷就权当沒有贾宝玉這個人,对他不闻不问起来。
等在老家過罢了年,大老爷又将女儿迎春送回林家,暂且跟林黛玉做個伴儿。他年后便要道宁波船厂去,带着几個小子沒什么,带着迎春便有些不方便了。安排好了闺女,赦大老爷的蒸汽机船大业,终于要开始了。
在贾赦忙于改造海船的时候,京城裡宁国府也忙得很。
這一日,敬大老爷得到回禀,說是后院关着的秦氏,病了。来回這话的是尤氏,贾敬闻言不由得眉心一跳,问道:“她若病了,只管請大夫诊治便是了,为何到我這裡回一声?”他是将秦氏交给這個儿媳妇的,只等着再過阵子,就把她假死送走的。
尤氏的脸色很不好看,攥着帕子的手指紧了紧,垂下脸道:“回老爷,這事儿媳不敢擅专,才来回您請示的。秦氏她……這几日时常恶心作呕,我问了问丫鬟她的、她的月事,也是有两個月沒来了。我便想着,她怕是……怕是有了。”而且,有的還是個孽种!
“啪”地一声,贾敬手中的道经拍在桌上,神色间已是十分凝重。他眼神锐利地看向尤氏,說出的声音透着冷意,“可有請人看過,是否已经确定了?”虽然嘴上這样问,但贾敬心裡知道,這事只怕是真的了,不然尤氏不会這副模样。
可是,蓉儿早已去了特种兵营,正是训练紧张的时候,轻易不会回家来。便是回来了,也只是陪着他坐着說說话,吃顿饭便赶回营去,根本不在家多停留。再一個,他对那秦氏已是彻底倒了胃口,便是在家也不会对她如何的,怎可能让秦氏有孕?
是以,秦氏怀着的,绝非是蓉儿的孩子,那還能是谁的?!這個答案并不难推测,可却让敬大老爷眼前发黑。
就在這时候,又听见尤氏道:“儿媳也怕是自己看错了,便找了府上的老嬷嬷去瞧了,說是准了的,怕是都有三個月了。那嬷嬷是当過稳婆的,想来并不会看错。如今蓉儿已有几個月不在家了,她這身子怕不是……這事,儿媳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能要跟您回禀了。”
她好半晌沒听见敬大老爷說话,不由抬眼看過去,却见她公爹已经缓了脸色,仿佛什么事也沒似的。见她看過去,便声音平淡地說道:“秦氏怕是得了怪病,你且好好看顾着她吧。那婆子不過是個愚妇,能看出什么来,送到庄子上去吧。”
這话是什么意思!?
尤氏的脸色就是一变,难道老爷這是要让秦氏,把那孽种生下来不成?
贾敬自然将她的变颜变色看在眼裡,也沒有多說什么,只道:“她碍不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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