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坐蜡
梧桐院彻底停摆了，因为梁仁要在院子中间建一堵墙。
用這堵墙来隔开男工女工。
下午，马车拉进来一车又一车的砂石、青砖，匠人们忙的热火朝天。
贾瑞看着院中梁仁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模样，感叹這厮真能折腾。
這厮才来半天功夫，梧桐院就成了這幅光景。
“梁先生，昨日订的一批货出了問題，听匠人们說不能用。”贾瑞忧心忡忡的对梁仁道。
慢悠悠从一小子手中接過茶杯，轻呷一口，梁仁才斜瞄贾瑞一眼回道：“瑞掌柜，你也太大意了。我今日才来，你便给我捅這么大篓子。”
他随即眼珠一转，继续道：“进的货出了問題，是不是還得再进一批货？”
這单靠一点青砖、砂石料委实沒有多大油水。就這么一道墙，了不得花個几十两银子，也就到头了。
梁仁正琢磨找個由头对梧桐院大刀阔斧改建时，偏偏昨天进的一千两的货出了問題，倒是瞌睡有人送枕头。
“先生說的是啊，只是這退货就得折价，不折价不给退。”贾瑞皱着眉头继续道。
梁仁把茶杯還给小厮，又接過来毛巾擦擦嘴巴，道：“货必须退！折不折价的你不要跟我說，跟大老爷說去。”
贾瑞听了着急道：“以前的货，可是全二奶奶出的银子！她要知道了，還不给我下油锅炸熟了吃！”
看着贾瑞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梁仁心中大乐。假模假样安慰几句，随即脸就变了颜色：“瑞掌柜，私情归私情，但公事還得公办。”
梁仁随即叫過来王善保家的交代一番：“此事速速禀报少夫人。”
王善保家的听了大喜，大步流星的赶去告知王熙凤。
王熙凤听了急火攻心，把贾瑞叫去骂了個狗血淋头，接着便给气的病倒了。
贾瑞灰溜溜把梧桐院的发條齿轮拉走。
很快又有匠人說以前的油漆、木料、粘和胶等等也是残次品，梁仁听了不敢大意。
贾瑞這贼子留下的东西一点儿他梁仁一点儿也不敢用，强令贾瑞一并拉走。
至于是退货還是低价发卖让他自己看着办，反正梁仁可不会替他擦屁股。
看着贾瑞大势已去，便有匠人禀报贾瑞假公济私，王力、贾桂花等人工钱是其他人数倍之多，大伙早就看不過去。
有人說贾桂花還是贾瑞這厮的姘头，要不然這么一個妇人家，凭什么挣這么些银子。
好啊，贾瑞這厮倒是会捞钱。這门营生从工钱、到料钱，還有发卖，他是上下其手，无所不用其极。
捞银子比他梁仁老道多了。
随即便把贾桂花、王力、贾全等人辞退，安排懂事的、有眼力劲儿的顶上他们的位置。
贾瑞的人已被清理出去，仓库也干净了，正是大干一番的时候。
半天光景，梧桐院中的這堵墙便建了了七七八八，再有小半天也就完工了。
仓库干净了虽好，可少夫人王熙凤已经病倒，不能理事，這进货的银子沒了着落。
這不倒翁、自走小马车的生意太好做，不断有人问什么时候可以拿货。
当天夜裡，梁仁、王善保家的信誓旦旦這玩具买卖大赚特赚，绝对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這才从贾赦处领了三千两银子出来。
进货自然从原来的关系户手中进货，這可是邢夫人的亲戚。
梁仁当然明白其中的分寸。
贾瑞這厮就是看不清形势，跟大老爷对着干才落得這么個下场。
第二日，齿轮、发條、檀木、黄花梨、竹木、油漆、牛筋等一干货品入库，梁仁清点无误，大笔一挥，在條子上署上大名。
這关系户也很懂事，分出一百两给了自己，王善保夫妇也得了五十两，算是皆大欢喜。
男匠人、小工、丫鬟、仆妇陆陆续续进场，梧桐院隔了一天后重新运转起来。
這玩具委实称不上多难做，差别仅在质量好坏而已。
不倒翁不提了，工艺太简单，略微手熟的匠人都能做。
稍稍有点难度的也就是自走小马车了。
不過被辞退的也就是被打上贾瑞标签的几個匠人，沒了他们，這小马车一样做得出来。
截止当天晚上，自走小马车已经做出来八九十两，比之前贾瑞在的时候效率高了近一倍。
梁仁听了心惊不已，贾瑞這厮暗中也不知捞了多少。
第二天、第三天自走小马车越做越快，已经接近一百五十辆每天。
仓库裡的齿轮发條已经告磬，快马加鞭的又进了两千两的货。
当然，该有的辛苦费也不会少，商家又送来二百两银子。
从第四天开始，有小贩過来退货。
說是梧桐院的自走小马车质量太次，玩不了多久就坏了，而且马车远沒有以前跑的远。
梁仁听了嗤笑一声，爱买买，不买滚蛋。
這可是独门生意。
還想退货？也不看看這买卖是谁家开的？
堂堂四王八公之一的荣国公府贾大老爷的买卖，是你一小摊贩說退便退的？
据說還是做什么抽奖买卖。梁仁啐了一口，那玩意早烂大街了，能挣几個钱。
第五天开始，梁仁有些坐不住了。
因为退货的是王家的铺子、薛家的铺子，甚至還有贾家自己的铺子。
這些铺子的来人說话倒不难听，只是隐约提出小马车质量不太好，希望尽快把银子退了。
为什么自走小马车质量不行，比不上原来的？梁仁也是不得不重视起来。
因为从這一日开始，沒人再来订货，只要上门的，全是要求退货的。
梧桐院還在加班加点的干，一天出来近二百辆自走小马车。
這可是一千两银子啊。梁仁手中的小马车一辆成本在四两之上，比贾瑞当初高了一倍不止。
仓库的货越积越多，账上的银子已经告急，外面還有一堆催着退钱的。
第五日晚上，梁仁慌了。
王善保家的也慌了，因为不单单进货，发卖事宜也是她管的。
她接了原先贾桂花的活计，一辆小马车暗中抽取半两银子。
原来贾瑞的办公室中，“梁先生，這样下去可不成。”王善保家对梁仁道。
“婶子說的是啊，好端端的买卖怎么就做不下去了？”梁仁也是满腹心事。
三千两银子已经见底，结果外面還有一堆要账的。
好好的独门生意，眼看着就要黄在自己手裡。
“我听說以前是二老爷那边的三姑娘负责把关什么质量，有沒有這回事？”梁仁问。
王善保家的忙点头說是。
“這就是了，咱们只求快，却忘了把小马车做好。要不咱们也去請三姑娘给咱们把把关？”梁仁眼珠子一转，觉得找到了問題的关键。
“贾瑞這厮還是有些能耐的。”梁仁有些心底怀念起贾瑞来。
单单看质量把关一事，想得就长远，而且用人非常刁钻。
府裡的关系错综复杂，别看大多是一些奴仆，保不齐谁后面便有哪個主子撑腰。眼前的這老妇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她是邢夫人的陪房，自己见了不還得恭恭敬敬叫婶子么。
正因为如此，選擇三姑娘出面做恶客，却是再好不過的一步棋。
身份足够，沒人敢与她叫板，這才能把好劳什子质量关。
梁仁越想越觉得找到了症结。
“梁先生可别打错了主意，那三姑娘可是二房那边的。”王善保家的瞪起一双死鱼眼提醒道。
梁仁暗骂蠢妇，這都什么时候了還顾得上這些？
他二人可是在贾赦面前打包票能赚大钱的。
现在别說赚钱，三千两本钱赔個干净還不够，外面至少還有两千多两的货要退。
梁仁想起贾赦的手段便心底发寒，自己抄家灭族也凑不出這五千两来。
他心中陡然萌生退意。必须趁早脱离這摊浑水，梁仁越想越是如此。
即便以后小马车做的比以前强，又能如何？到什么年月才能挣齐這五千两？
退货的商家可說了，外面已经有别家的也开始做這自走小马车，货好价格還便宜。
梁仁不动声色道：“不知婶子怎么想的？”
王善保家的不假思索道：“咱们請迎春小姐帮着把关不就行了。那三姑娘能行，二姑娘为什么不行？凤奶奶能做的，咱们一样能做。”
“妙啊！婶子一语惊醒梦中人，太妙了。”梁仁拍手叫好道。
早听說這蠢妇的外孙女是二小姐身边人，叫什么秦司琪。
這老妇不单单把外孙女扯进来，還把贾赦大老爷的亲闺女也拉下水。
有二小姐和這老妇一家在前面顶着，大老爷要算账也不是从他梁仁开始算。
二人又商量许久，最后一人忍痛拿出五百两，凑齐了一千两银子以备明日开销。
梁仁這次算是白忙活了，但此时他可顾不得银子，脱身要紧，還是小命最宝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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