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再打压贾史氏不慈
贾母早已离开暖轿,站在鸳鸯手中打着避雪的油纸伞下。
浑身裹在一件厚厚的貂皮鹤氅裡,苍老面容在两行昏黄灯笼的光芒映照裡,时明时暗。
這副模样,沒来由地让贾琮想起了东内大明宫裡的永泰帝徒樘。
一样面无表情,看不见丝毫慈爱与亲和。
眼底蕴含的神色全然一片冰寒,沒有半分暖意。
她明明看见贾赦脸上還挂着两個被天玺帝揍出来的巨大熊猫眼,却视若无睹。
甚至,连问都沒有问一声。
贾政被贾赦随口一句话吓個半死。
伸着脖子四处打量一番,赶忙压低了声音:“大哥慎言,身为臣子,怎可妄议帝王?”
借他八百個胆子也不敢跟贾赦一样叫永泰帝做老疯子。
就连听见這三個字都让他胆战心惊。
“這边来。”贾琮悄悄将贾安贾乐戚有禄三人带去角落裡。
他有贾赦這便宜老子当做护身符,并不怎么怕贾母发飙。
戚有禄现今還穿着太监服饰,身份特殊,也不用担心被贾母秋后算账。
只有贾安贾乐两兄弟身为亲兵出身,扛不住贾母之威。
借着雪影灯光,贾琮细细查看贾安的伤势,暂时用手帕帮他捂住伤口止血。
“她打你都不会躲开的?武术也练到狗肚子裡去了?”
贾安只是憨憨地笑,一言不发。
贾琮還待再說,正好听见贾政开口,不由得满心满眼都是鄙夷。
他如今是越来越瞧不上自己這個便宜二叔。
倘若今天面圣的人是贾政,只怕早就尿湿了裤子。
他绝不敢在东暖阁裡跟天玺帝徒煜大打出手,更不敢直面永泰帝徒樘隐藏在骨子裡宛若疯子一般的癫狂。
“你怕個屁!”贾赦嘲讽地望向贾政。
偌大一個荣国府,自然会有两代帝王安插进来的探子暗卫。
但是,绝对不可能因为這一句半句话而降罪,就连永泰帝徒樘那個疯子都不会,天玺帝徒煜更加不会。
一時間,书房小院门口气氛显得颇有些尴尬。
半晌,還是贾母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老大,這就是你的侍母之道?大雪寒天,也不請老婆子进去坐坐?”
“還是說你又在书房密谋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又要将阖族人等带进莫大险地?”
贾母开口便将一顶不孝的帽子扣在贾赦脑袋上,這也是她這些年来面对长子无往不胜的利器。
贾琮听得暗自皱眉。
换了他是自家那個便宜老子,几十年如一日被亲生母亲這样偏心对待,怕是早就撕破脸皮。
哪裡還能忍到今日?
贾赦早就习惯了贾母的口声,也懒得再出声反驳,而是回手将书房小院的门关上。
“老太太要来做客,当然求之不得。”
“只不過,我這书房简陋,委实安置不下這许多人。”
贾赦朝藏在角落裡的贾琮招招手。
“琮儿,扶你祖母上暖轿,去正院正房歇息。”……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页继续閱讀!“琮儿,扶你祖母上暖轿,去正院正房歇息。”
“老太太請,二弟請。”
贾琮先吩咐贾安兄弟带着戚有禄回前院暂且休息,然后上前轻轻扶住贾母胳臂。
却给贾赦暗暗打了個眼色。
抛开贾赦与原太子徒炯的来往书信不提,书房中如今最重要的当然是荣国家主印信与王氏那毒妇留下来的罪状。
今日他们进宫之时走的匆忙,贾赦并未好生收藏。
万一被贾母带着贾政闯书房,闹出什么幺蛾子,又多一场事非。
贾赦收到贾琮目光,不动声色,朝身后挥挥手。
从暗夜雪地裡倏地冒出来一行黑衣人,瞬间将整座书房小院围得严严实实。
贾政见状心中愈加嫉恨。
他那些奴才可沒有贾赦手下人這么精壮剽悍,宛若受過专业训练一般。
“想不到大哥倒是养了一群好奴才!”
贾赦淡淡笑了笑:“這东院死的人够多了,再不找些好手来,只怕连我的坟前草都已经三丈高了!”
贾政见贾赦平白又拉扯上王氏昔年做得那些龌龊事,低下头来,一声也不敢言语。
只有贾母在心中暗暗咒骂王氏那個蠢妇,自己蠢就算了,還连累的贾政在贾赦面前连半句硬气的话都說不出来。
若不是看在王氏身后站着王子腾,又是元春宝玉亲娘的份上,怎么可能轻轻放過她?
贾母正扶着贾琮的手,准备上暖轿,忽然目光一瓷。
“政儿!等等!”
贾政停下脚步,转头望向贾母:“母亲?怎么了?”
贾母一把挥开贾琮的手,快步走近那群气息剽悍的黑衣人,眼睛死死盯住黑衣上的一处纹饰。
“你们,你们是麒麟卫?!”
黑衣人脸色不变,腰杆挺得笔直。
只要贾赦沒有发出指令,他们全部一言不发,连眉毛都沒有动一下。
“老大,你哪裡找回来的麒麟卫?!”贾母转头厉声喝道。
贾赦耸着肩膀无声地笑了笑:“荣国家主印信在我手裡,我自然就能找回麒麟卫,這有什么好问的?”
荣国麒麟卫,是昔年贾代善手裡最为精锐的亲兵。
人数不多,却极为强悍,相较皇家专属暗卫都不遑多让。
贾母脸色骤变:“這,這怎么可能?麒麟卫早在国公爷過世后便不知所终……”
“我跟政儿都找不到的人,你怎么能轻而易举找到?”
荣国家主印信在她手中掌控数年,又放在贾政手中数年,可从来沒有過来自麒麟卫的半分消息。
贾赦淡淡笑道:“老太太,你是不是忘了,当年我才是真正的荣国世子?”
“至于你身边那個假正经窝囊废,他只认得王氏那毒妇的兄长,知道個屁的麒麟卫!”
贾政恨不得将整個人都藏进雪堆裡。
他根本就一句话都沒有說好不好,做什么要毒舌到他身上?
“老大,够了,你少欺负些你弟弟!”
贾母心内又是嫉恨又是恐慌又是后悔,狠狠瞪了贾赦一眼,转身上了暖轿。
――這逆子居然连麒麟卫都能找出来,他究竟想做什么?
那枚荣国家主印信裡,是不是還藏着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页继续閱讀!那枚荣国家主印信裡,是不是還藏着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早知道能找出来昔年的麒麟卫,昨夜她怎么都不会那么轻易将荣国家主印信還给贾赦。
只是,事到如今,后悔也迟了……
那逆子有了麒麟卫襄助,想要再跟原来那样拿捏他,只怕甚为不易。
跟此时的贾母一样,贾琮也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眼前忽然出现的這群麒麟卫上。
自家這便宜老子還真不是盖的。
拿到荣国家主印信才多久,区区一夜功夫有沒有?
他怎么就能对麒麟卫如臂使指?令行禁止?
還是說他们之间根本未断联系?
只不過贾赦昔年蛰伏东院的时候,不让麒麟卫现身人前?
或者還有什么别的原因?
贾琮愈想疑点越多,自家這便宜老子身上就像笼罩了一层浓浓的迷雾。
他怎么拨也不开……
……………………
东院正房,邢氏自然也得到了贾母亲至的消息。
早早将大门洞开,灯火通明,亲自带着一群丫鬟仆妇,降阶而待。
“儿媳给老太太請安。”
贾赦一见邢氏那张刻薄脸便烦躁得够够的,皱眉道:“老太太来了,你還不去安排人上好茶?”
贾母同时淡淡地开口:“我就是過来坐坐,老大家的且回房去歇着,不用再上来了。”
邢氏脸上瞬间涨得通红,讷讷退下。
贾史氏与贾赦這俩母子模样性情,行事风格,什么都不像,唯独对邢氏的态度是一模一样厌烦。
就连跟在旁边的贾琮见邢氏当众受窘,也是心中暗爽。
毕竟当年生母徐碧溪之死,与這個蠢货女人逃不开干系。
只是他现在還沒有来得及对付這個棒槌女人而已。
贾母一句话打发走邢氏,缓步走进正堂,端坐其上,贾赦与贾政兄弟分列而坐。
“你们都出去,這裡不用人伺候。”
摆上茶后,贾赦将房内伺候的丫鬟一概屏退。
贾琮却留了下来,悄悄侍立在贾赦身后。
他实在想看看贾母雪夜带着贾政前来,究竟是想做什么妖。
沒承想,贾母瞥眼便看见了贾赦身后的贾琮。
“琮儿,夜深了,你也回前院歇着去。”
“老大,派几個人跟着哥儿,這雪深路滑,可别摔着了碰着了又惹得你发疯!”
当日贾琮堕马受伤,贾赦大闹荣庆堂的事,她可沒這么容易忘却。
贾赦转头看着贾琮,目光却暗暗飘向正房东边的暖阁。
“琮儿,你先回去歇着吧。”
“叫小红小翠儿打了灯笼好生跟着你去东边。”
贾琮会意,朝贾母贾政长鞠一躬,旋即告退而出。
虽然贾琮如今的确住在前院东边,但是小红跟小翠儿两個今天压根就沒跟着他過来内院。
贾赦如此說来,不過是让贾琮好去东边暖阁裡偷听而已。
贾琮悄悄进了暖阁,将房门栓好,并未点灯,而是靠在木雕隔断上静静偷听。
木雕隔断上糊着的一层茜纱,根本拦不住换了芯子后耳目聪敏无比的贾琮。……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页继续閱讀!木雕隔断上糊着的一层茜纱,根本拦不住换了芯子后耳目聪敏无比的贾琮。
正房内。
贾母见房中终于再无半個外人,方才问道:“老大,你今天进宫到底所为何事?”
“老圣人一向身体康健,怎么会忽然吐血昏迷?”
“你在宫裡究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贾母一出声便是质问发难,跟她同贾政說话的语气完全不同。
贾赦听贾母动问,仰头看着烛台上跳跃的火光。
“所为何事?”
随即嘲讽地笑了笑:“我去见圣人,讨一道旨意,将荣禧堂正堂永久封存!”
贾母大惊失色:“老大,你发什么疯?!”
“荣禧堂可是家主正堂!”
“你便是不想搬去住,再還给你弟弟住也就是了,为什么要請旨封存?”
贾政更是如遭雷击,张大嘴巴,傻愣愣看着贾赦。
圣旨一旦下来,他想要再搬回荣禧堂便是做春秋大梦。
贾赦他怎么敢?
怎么舍得?!
难道他不想要這象征荣国家主的荣光?
不要這莫大权柄?
看见贾政一副瞠目结舌的蠢样,贾赦脸上笑容越来越森冷。
“非但如此,我還想讨一道旨意,将大门口挂着的敕造荣国府匾额改成一等将军府。”
“老太太,二弟,你们說可好不好呢?”
“毕竟如今我才是家主,爵位降了,匾额自然也要动动。”
贾母手中的龙头拐杖“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老大,你疯了,你真是疯了……”
她细细辨别贾赦神色,想看出贾赦口中說得到底是真话還是气话,却一時間怎么也分辨不出来。
“你,你当真要這么做?”
暖阁隔断后的贾琮听得暗暗好笑。
贾赦今天进宫除了跟天玺帝徒煜打了一架,就是将永泰帝徒樘怼到吐血。
讨要這两道旨意的事還真未必有功夫跟天玺帝徒煜提起。
不過,以贾赦的性子来說,让荣国府改换门庭,那也是迟早的事而已。
贾赦冷笑不言。
“哼!不說是吧?!”
倏尔,听见贾母冷冷哼了一声,语气陡然变得狠厉。
“老婆子明日便递牌子进宫去见甄太妃告你忤逆不孝!”
“我就不信,你還能跟当年一样在勤政殿上揭瓦,在毓庆宫裡一手遮天!”
她本是国公夫人,超品诰命,当然有进宫觐见太后太妃的资格。
贾赦忽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老太太,你是不是忘记了大明宫裡的那個老疯子下午才被我气得吐血?”
“是不是忘记了宫裡除了你那個好手帕交之外,還有位身在西内潜心礼佛的皇太后?”
皇太后是原太子徒烔生母,昔年巨变后,与永泰帝夫妻反目成仇,避居西内。
早已不见外人。
不過,昔年跟先太子好得穿同一條裤子的贾赦对她来說,当然不是什么外人。
贾赦顿了顿,接着道:
“至于忤逆不孝?”……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页继续閱讀!“至于忤逆不孝?”
“老太太,劳烦你满神京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贾恩侯侍母至孝?”
“为了孝顺母亲,家主正堂都能让给假正经那好弟弟一住十几年?”
贾母闻言愈加心中暴怒。
“从明儿起,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东院裡禁足,哪都不许去!”
“荣禧堂跟荣国家主印信全部都给我還给你弟弟!”
“有本事气得老圣人吐血,就有本事自己承担后果!”
“要生要死都由得你自己去领,莫要连累這府裡上上下下几百人性命!”
贾赦笑声顿止。
“說来說去還是为了荣禧堂与家主印信?”
他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近魂不守舍的贾政。
贾政看着烛光阴影裡,步步紧逼的贾赦,忽然之间,浑身汗毛炸开!
“大哥,你,你想做什么?!”
贾赦一把抓住贾政常服前襟将他提起来,转头望向贾母。
“老太太,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护了一辈子的宝贝儿子窝囊废!”
“這荣禧堂与荣国家主,就凭他也配肖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