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节 圣心何在
王夫人喜道:“果真如此,便阿弥陀佛。早叫她进京,偏推三阻四。我們姊妹俩也多年未见了,到时可让妹妹就住在府上,平日老爷公事繁忙,我們姊妹俩也是個伴。”
王子腾笑道:“我也正有此意,等她进京再說。”
贾政见王子腾兄妹說的高兴,便将贾雨村之事顺带提了出来。王子腾沒有立即应承,只說要见了本人再做决定。王夫人便趁机提出過几日請兄长過府饮宴,正好一见。
待从王子腾府上出来,一家三口在马车上都心思各异。贾政還在琢磨王子腾那句‘今日不同以往’是什么意思。王夫人却想着妹妹马上进京,回府可提前将东北角的梨香院提早收拾出来,好供妹子一家居住。贾宝玉则归心似箭,想赶紧回贾母那裡探望昨日进府的那位神仙般的妹妹。
還是贾政禁不住疑惑地问道:“夫人,你說内兄言及今时不同以往,让我們早做打算是何意?”
王夫人不在意道:“兄长就是随口一說,老爷不必多想。”王夫人怕又提起宝玉,惹老爷不快,便想敷衍過去。
贾政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感觉内兄话裡有话,内兄不是一個无的放矢之人。等過几日内兄過府,你再私底下问问内兄是何意,你们兄妹之间說话沒那么多顾忌。”
王夫人点了点头道:“也好,老爷不必多想,兄长如今身居高位,有些话自不好明言。待兄长過府,我私下问明了,好叫老爷安心。”
贾政這才抚须点头,转而又望向宝玉,瞬间又变了脸色,无奈长叹一声,只得作罢。
次日下了早朝,太上皇下旨宣水溶和王子腾大明宫觐见。
二人一早便在宫外侯旨,太监安排王子腾先在偏殿等候传召,便领着水溶先行觐见。大明宫作为以前太上皇的潜邸,太上皇禅位后依然居于此。大明宫包含前朝和后宫两大区域,前朝共三座宫殿。即居中的中极殿,左侧的乾元殿和右侧坤申殿。
太上皇一般选在中极殿与重臣议事,两侧偏殿则用来接见奉旨觐见的臣子。水溶被太监领入乾元殿,這地方对水溶来說可以說熟的不能再熟了。沒下江南之前,隔三差五就要进宫一趟。
进了殿,太上皇正专心的在看奏折,水溶上前几步跪下叩首道:“臣水溶,参见太上皇。”太上皇似是沒听见一样,继续专心地看着奏折,殿内落针可闻。立在太上皇身后的的戴权也不发一言,水溶不知何意。過了片刻,太上皇合上手中的奏折才道:“起来吧。”水溶這才站起身。
又听太上皇道:“听說你把府裡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遣散了?”
对太上皇知晓此事,水溶也不惊讶,申乔都是太上皇派来的,有什么能瞒得過太上皇。
便老老实实地道:“什么都瞒不過太上皇。”
太上皇哼了一声,冷笑道:“算你小子還识相。若不是看在你這次南京表现尚可,回京后又能迷途知返,朕就遂了你的愿,让你当個游手好闲的王孙公子。”
见水溶错愕的表情,太上皇也不解释。接着又道:“老四赏你的那串鹡鸰香念珠,好好留着,可别丢了,就像命一样,若是丢了就再找不回来了。”
水溶像是听懂了,又似沒听懂。太上皇不管他,继续自顾自道:“以后那些什么模棱两可的废话少說些,大大方方地做你该做的事,其他事不用伱操心。年纪不大,跟谁学的這些臭毛病。老四這人虽然偏执了些,但大事還是不糊涂的。你只要少在底下做些小动作,好好把神枢营调教好,他不是個小气的人。内库的事你不用再管了,下去吧。”
水溶云山雾罩地从乾元殿出来,戴权跟在身后上前两步笑道:“王爷不用疑惑,太上皇也是为了王爷好。其实太上皇本打算這次王爷您南下回来就把您内库的差事给免了,可沒成想王爷您在南京表现惊艳,回京還能当机立断地跟以前的荒唐胡闹划清界限,太上皇才改变了主意。”
听见戴权如此說,水溶才回過味来,不禁感叹太上皇的老谋深算。太上皇的意思他大概明白了,长出一口气,笑着对戴权道:“原来如此,刚才都沒开口的机会,就被赶了出来,您老回去替我谢過太上皇垂爱了。”
戴权也笑道:“王爷明白了就好,那老奴就不送王爷了。太妃這会在颐和殿,王爷若是无事,可去探望。”
水溶笑道:“正要去請安,您老赶紧回去,太上皇身边离不开您。”
出了乾元殿,水溶朝后宫方向走去。這大明宫除了前朝就是后宫。后宫五座寝殿,太后居凤鸾殿,太妃居颐和殿。剩下三座,两座是太上皇的寝宫,還有一座空置。水溶因为有太上皇所赐大明宫令牌,所以一路畅通无阻,侍卫也对北静王常来给太后和太妃請安见怪不怪了。
水溶照例先去给太后請了安,這才来到颐和殿,沒想到皇上也在。水溶赶忙先给皇帝請安,接着又向太妃請安。
甄太妃虽然上了年纪,但从眉眼的棱角也能看出年轻之时也是個美人,和水溶還有些挂相,都是双眼皮。
太妃给水溶赐了座,慈爱地望着他笑道:“见過太上皇了?”
水溶道:“见過了,太上皇狠狠地责骂了臣。告诫臣以后要勤勉谨慎,认真办差。還提到了让臣别辜负皇上赏赐鹡鸰香念珠的一番心意,臣诚惶诚恐。”
皇上听闻也笑道:“父皇如此說,也是爱护你。你自小被父皇带进宫,父皇与母妃对你的宠爱,就是孤看着都眼红。如今执掌神枢营,断不可像之前那般荒唐。”皇上比水溶大二十多岁,算是看着水溶长大,虽然之前沒什么共同语言,但突然间就变得熟络了起来。
太妃也笑着說道:“太上皇和皇上的话都是为了你好,你只要专心办好差事,太上皇和皇上都不会跟你计较的,明白么?”
水溶心中郁闷“今天是怎么了?感觉好像所有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就自己一個是真糊涂了。”
郁闷归郁闷,水溶還是回道:“陛下和太妃放心,臣之前虽有些荒唐,但断不敢误了国事。”
二人都满意的点了点头,太妃又道:“你今年也不小了,该考虑考虑亲事了。水家本就人丁单薄,你還不抓紧。之前跟你說了多少次,总是推三阻四。今年若再沒下文,本宫就要奏請太上皇和皇上赐婚了,本宫心中早就有钟意的人选了,你到时别怪本宫言之不预。”
水溶心中一惊,皇上却面色不变地道:“母妃說的是,孤像你這個年纪,正妃,侧妃都有了。哪像你,到如今连個正室都沒有。男儿讲究個成家立业,如今家都未成,如何安心王事。你若是已有钟意的人选,只要父皇和母妃沒意见,孤便为你赐婚。不一定非要什么门当户对,只要家世清白,品貌端正即可,你可明白。”
水溶心如乱麻,只能点头应是。今天這进宫面圣,他是越来越糊涂,突发状况接二连三,他现在只想回府静下心来,理清头绪。今天這一幕完全是父慈子孝,哪有什么剑拔弩张,好像昨日皇上与太上皇之间的你来我往似是沒发生過一样。
太妃留了水溶用膳,皇上因有政务要处理,先行离去了。水溶从宫中出来之时,已過了正午。回到府上立马将徐谓叫来。将今日宫中之事讲了一遍。问徐谓怎么看。
徐谓沉思不语,斟酌了下才道:“回王爷,今日之事确实来的突然。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太上皇似乎默许了王爷可以向皇上靠近。而且二圣之间的关系,或许并沒有外人想象的那么复杂。短期来看,二圣還是以太上皇为主,可长期来看,太上皇也要考虑随着年龄增长不可避免的要为政局的稳定和后世之君的长治久安做些打算,哪怕牺牲掉一些人或者放弃一些人都在所不惜。天子无情便是情。”
水溶也点头道:“文长所言不错,本王也有這样的感觉,本王心中大概明白太上皇之意了。可本王总觉得哪裡不对。就好像二圣之间突然就有了默契,而太妃好像也心如明镜,就本王還蒙在鼓裡。”
徐谓也道:“王爷刚才所言,文长的感觉是太上皇這种默许的态度好像只针对王爷一人。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能博得太上皇,皇上,太妃三人的另眼相看的。”
水溶恍然:“文长一语点醒梦中人,是了,本王也有這样的感觉。你先下去吧,今日之事,着实诡异了些,本王還要细细思量一番,若有不解之事,再与你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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