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节 帝王心思
水清湖不知道该怎么說,丈夫给了她一個锦囊,只說若是他出了事,就让他打开,千万别提前拆开。
她心中好奇,偷偷提前拆开了看,沒想到竟然是一份和离书,丈夫已经署了名,只要她签上字,她就不算尚家人了。這下把她吓得三魂沒了七魄,丈夫這是要干什么,還让她带着子女来娘家投奔這個沒见過几回的弟弟。
水清湖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挤出個笑容道:“他知道,我和他吵架了,带着你外甥和外甥女回来住几天就回去。”
听她不想說实话,水溶也不着急,笑道:“不妨事吧?”
水清湖道:“不妨事,就是拌了几句嘴,一时說急了。”
水溶点点头道:“既然只是拌了几句嘴,大姐還是住一宿就回去吧,大姐毕竟是出了门子的,算是尚家人了,若让姐夫和外人知晓了,還以为大姐仗着娘家势大不把夫家放在眼裡,拿捏作耗。于两家声名都不好。我不是不愿意大姐回府省亲,只是怕影响你们夫妻感情,大姐今晚好好考虑考虑吧,水溶晚间就回军营了。”
水清湖被水溶這一番說辞說得无话可說。一听水溶晚间就要回军营,心中更是六神无主,不知道该不该将和离书的事情告诉他,内心挣扎不已。
水溶见她纠结,笑道:“這样吧,许久也沒见大姐了,陪大姐用了晚膳,我再回军营,大姐若是想通了,有什么想說的,晚膳的时候可以說。大姐先歇息一会,我還有些事沒处理完,晚膳再陪大姐叙话。”說罢就起身出去了。
徐谓见王爷回来,忙上前问道:“王爷可问出些什么?”
水溶摇了摇头笑道:“沒有,說是夫妻吵嘴,回娘家住几天。不過肯定有事瞒着,一听本王马上要回军营,脸色都变了。本王也不想逼她,让她缓缓,晚膳的时候想必她会說的。”
果不其然,经過几個时辰的思想斗争,晚膳时,水清湖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全给水溶說了。现在她身边除了這個弟弟也沒人可以商量了,若真是丈夫出了事,其他倒不怕,就怕扯上义忠亲王。到时,她一份和离书倒是解脱了,孩子可還是尚家人,怎么办?
水溶听了心中一惊,沒想到竟然是义忠亲王。见水溶沉思不语,水清湖心中焦急,起身绕過桌椅,上前拽住水溶的胳膊急道:“小弟,你可千万要救救你姐夫,你姐夫若是出了事,你那两個外甥也跑不了,若是两個孩子也出了事,那大姐也就沒了活路了。”說着,就开始抹眼泪。
水溶站起身,宽慰她先坐下才道:“大姐,以我看来,姐夫应该是故意让你听见那些话的,而且也猜到你肯定会忍不住把锦囊提前打开。目的就是想让你說给我听,這說明姐夫也不看好他所行之事。既如此,事情就尚有挽回的余地。”
水清湖听水溶所說,静下心来一想,還真有可能像水溶所說的,丈夫是故意让自己听见的。至于提前拆开锦囊,以夫妻十几年的朝夕相处,自己的性子丈夫了如指掌,肯定也能猜到自己会怎么做。
水清湖明白過来,紧张地拉着水溶道:“那我們该怎么做?”
水溶道:“我认为,大姐不该待在府裡,最迟明早就带着孩子回去,回去以后只帮我带一句话给姐夫,就說“皇上英明睿智,沒有什么能瞒得了他”,姐夫是聪明人,会明白我的意思。”
水清湖只是性子急,并不傻,水溶话裡的意思她沉下心来仔细一回味就明白了。心中一松,拽着水溶胳膊道:“我都听小弟的,现在就回去。不過若是你姐夫真出了事,你一定要救救大姐這一双儿女。不管怎么說,你是大姐唯一的亲人了。大姐只有求伱了。”
水溶拍了拍她的手宽慰她道:“放心吧,大姐。我答应你便是。”
送走了水清湖,水溶回到书房,将来龙去脉告诉了徐谓。徐谓点头道:“王爷处理的很好,郡主這個时候确实不该待在王府。文长现在明白皇上那句话的含义,想必王爷心裡也明白了。王爷說得对,皇上英明睿智,沒有什么能瞒得了他。想必今日郡主回府,皇上也是一清二楚的。”
水溶表情严峻地点了点头:“文长說得沒错,即便是本王让大姐带给尚清国的话,想必不需一时半刻皇上也就知道了。龙禁尉在京中可是无处不在,特别是手握兵权的武将家中,更是防不胜防。虽說指挥使陆魁是太上皇心腹,可底下的同知和镇抚使心裡向着谁就难說了,即便是陆魁,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徐谓见王爷表情凝重,其实水溶何止表情凝重,他是心中切切实实感到齿冷。皇上心计太深沉了,义忠亲王都被永久圈禁了,根本威胁不到皇上,可皇上還是不放心,非要引蛇出洞,让义忠亲王自掘坟墓。
腊八那天皇陵祭祖,二圣不在皇城,看似正给了义忠亲王机会。最近皇上又是动作连连,史鼎和自己的上位還有牛继宗的让贤以及谢鲸的插曲估计都让京营中的武勋将领们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加之這些武勋之前多和义忠亲王交好,若是這时候有一個人居中串联,许下承诺,难保有些人不会铤而走险。富贵险中求,搏一把若是赢了還可门庭煊赫,不搏或许就会像牛继宗或者冯唐那样渐渐被边缘化。
水溶眉头紧皱,徐谓倒是轻松,笑着对水溶道:“王爷可是担心皇上有朝一日会像对待义忠亲王一样对待王爷?”水溶目光一紧,猛地看向徐谓。
徐谓让王爷看得心中一突,忙起身跪倒道:“文长失言了,還請王爷恕罪。”
水溶叹了一口气,起身扶起徐谓道:“文长說得沒错,但是隔墙有耳,以后這种话文长切不可再說了,本王也是为了你好。”
徐谓心裡明白,感激道:“文长谢王爷挂怀,不過有些话文长還是要說。其实王爷大可不必杞人忧天。皇上会這样对义忠亲王,却肯定不会這样对王爷。王爷应该明白,义忠亲王可不只是一個王爷,還是曾经的太子,是一個当了十几年被明旨册封過的太子。十几年间,太子党遍布朝野,整個京营更是枝蔓延伸,即便是现在,朝中军中還有多少人跟义忠亲王牵扯不清。试问,哪個帝王能容忍這样一個废太子的存在。皇上能忍到如今,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听了徐谓一番一针见血的点拨,水溶心中豁然开朗“是呀,自己又不是义忠亲王,太上皇不也說了,皇上虽然有些偏执,但只要自己心存国事,皇上便不会和他计较。”
想明白這一点,水溶朗声笑道:“何以解忧,唯有文长!本王真庆幸文长是自己人,若是敌人,本王可就要睡不安寝了。文长之才不亚卧龙凤雏,给本王做幕僚太屈才了。”
徐谓一听,赶紧起身抱拳道:“王爷太抬举文长了,若沒有王爷的知遇之恩,文长现在還不知在哪颠沛流离。现今衣食无忧,受人尊重,又能一展所长,文长心中感恩戴德。只有效犬马之力以报王爷万一。”
水溶心中轻松,扶起徐谓问道:“那文长觉得如今本王该如何。”
徐谓道:“以静制动,静观其变。還是那句话,王爷只需把控好神枢营,其他一切听凭旨意办事。太上皇若知晓,自有太上皇圣断,若太上皇不知晓,那就是皇上天命所归,王爷不必多此一举。所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若那位真一意孤行,那也怨不得别人了。”
水溶点头道:“嗯,今晚你就随本王回营,一切就按你說的办。”
晚间,皇帝刚刚用完膳,夏秉忠从外间进来,屏退了其他侍从道:“陛下,尚清国的夫人今日回了北静王府,不過用了晚膳又回了南安王府,還带了北静王爷的一句话给尚清国。”
皇帝抬起眼皮,抬头看了眼夏秉忠,夏秉忠老脸像开了花一样笑道:“北静王爷說,皇上英明睿智,沒有人能瞒得了皇上。”
皇帝嗤笑一声:“沒别的了?”
夏秉忠笑回道:“沒了,老奴一字不差地都回给陛下了。”
皇帝又问:“水溶還在王府?”
夏秉忠道:“回陛下,王爷也已经赶回神枢营驻地了。”
皇帝笑道:“水溶這小家伙,去了趟南京,回来怎么感觉一下就像开了窍变了個人似的。也好,省的母妃成日担心孤和他不对路,如今他长大成人,只要安分守己,对孤忠心不二,孤自然不会亏待了他。不過,昨日水溶在中极殿的那番话,确实算得上真知灼见。比在场的那些垂垂老矣的昏庸之辈强太多。不過,他還是太年轻了,太小看朝中這些保守怯懦的腐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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