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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

作者:金子曰
话說贾赦领着人从荣国府库房搬运了些子银元宝出来,心情极好,现场几個人包括贾琮這個小毛孩子都立时每人分到了一個。

  因他人小力薄,幺儿帮他拿着银子,两個人回屋的时候晋江她们還睡着呢。贾琮颇为好奇,问:“她们明天早上会醒么?”

  幺儿笑道:“不過是些安睡的药,药剂也不大,平日裡她们本来就睡的踏实,故此药效颇好。再過两個时辰就好了。”顿了顿,又取笑說,“晋江与红.袖姐姐近日因三爷那童子糕饼发了大财,如三爷平日說的,手中有钱心中不慌,即便沒有药想来也睡的极好。”

  贾琮点点头,让他帮着将银子搁进钱箱裡,笑道:“亏了自己還有一把钥匙,不然明儿早上红.袖姐姐收拾床铺,忽然变出一大锭银子来,還当我是善财童子呢。”

  幺儿道:“如今外头人本来也都說小爷是观音菩萨身边的善财童子的。”

  “哈?”

  幺儿道:“因小爷那個童子糕饼的法子,从前都沒有人听說過,人都說乃是观音大士指点的你。”

  贾琮大乐:“善财童子是红孩儿!我是红孩儿,那我爹不成牛魔王了?葛六叔就是孙猴子!”他越想越有趣,“幺儿哥哥,你是猴子請来的救兵么?”

  幺儿让他說愣了:“什么呀,我听不明白。”

  贾琮笑挽着他的胳膊道:“這是故事呢,以后跟你說。”乃扬起亮晶晶的眼睛问,“库房裡头什么样?”

  幺儿笑道:“今儿去的那個库房乃是银库,大箱大箱的银子,看得大伙儿眼都花了。我做梦都梦不见那许多呢。”

  贾琮“哦”了一声,心說,难怪呢,小爷這個便宜老子素来吝啬,不想忽然大方至此,原来是不差钱了。又问,“我這样偷偷跟着瞧的都得了银子,那些叔叔哥哥可得了么?”

  幺儿道:“老爷先让大伙儿每人拿了一個的。”想想又說,“外头守着的并在西角门那儿盯着的,也都有家裡人帮他们拿了,老爷极公平。”

  贾琮点点头:“這還差不多。”這便宜老子简直是天生的山贼,当官理事都不成,唯独這一行干的很是专业。遂不再啰嗦,二人各自睡去了。

  又過了十几日,幺儿传来小道消息,贾赦要同他爹一道去外头看房子,贾琮立时跑去扭股糖儿似的死活要一道去。贾赦让他闹了会子,便应了。

  爷俩只說出门闲逛,除了幺儿還另有吴豹子跟着。這会子贾琮才知道,吴豹子已是混进马房了,不由得心中暗笑。每個人都是有潜力的。贾赦素来是個混球,只知道糟蹋日子。偏這两個来月他有了极其热爱的物流事业、开张第一单生意還做的不错,整個人都变聪明起来。

  出了府、過了两條街,贾四牵着一匹大黑马在路口等他们。

  贾赦跳下马随手将贾琮撂在地上来就去瞧贾四的马,围着转了好几圈才点头道:“不错。”

  贾四那脸跟亮了盏灯似的,快活得真真如文章裡形容的那般、都快满溢出来了,抚着马背炫耀道:“我上個月便瞧上它了。”因笑着說,“不瞒将军,那日同将军商议完,回去我便去马市了。”

  說的贾赦有些郝然:“這些年苦了你,骑兵沒有马如何過日子。”

  贾四忙摆手:“将军别這么說,你也苦。”半晌又加了一句,“都是老夫人!偏心太過。”

  贾琮把脸扭到贾赦大腿后头偷笑。上回贾四对贾母還有些尊敬,如今跟着贾赦才捞到一回好处,贾母立刻成坏人了。

  吴豹子忙說:“如今好了,将军也立起来了,大伙儿日子也能好過些。咱们先去瞧瞧房子去?”

  贾赦点点头,几個人纷纷上马。穿街過巷的走了半日,到了一座大门前,有個中人模样的老头已经等大半日了。

  贾琮一看這宅子就不喜歡,過于富丽堂皇了些。雕梁画栋,一层叠着一层,也不知是哪個暴发户给弄的。偏贾赦两眼放光,一副审美很吻合的模样,贾琮赶忙跑到中人跟前去问:“老人家,這房子有练武场么?”

  中人一愣:“小爷,這原是一位大盐商的宅子,沒有练武场。”

  贾琮立刻嫌弃的扭头:“好俗气。”

  贾赦要面子,一听是盐商的旧宅,又有“好俗气”三個字的评语,登时就觉得這宅子不好了。吴豹子瞧见贾赦脸色变了,恐他說出不好听的来,抢着问:“可有武将留下的宅子?我們家小爷要习武的。”

  那中人为难道:“武将的宅子多在南边。這左近都是有学问的大官呢,当年前头這位主人可是费了数倍的价钱才买到的。”

  贾琮打了個激灵:不会是贾赦让人家专门挑豪宅区吧?哎呀,這老头太不靠谱了,哪有小金库藏在闹市区的,怕沒人看见么?忙拉了拉贾赦的衣襟:“爹!不要啦,他花了数倍的价钱买来,哪怕打对折卖给咱们,也還是好亏啊。”

  贾赦一想有理,开口正要骂那中人,吴豹子又抢着說:“這么亏的房子還卖给我們老爷?你当我們老爷是冤大头么?”

  如此贾赦不好再开口了,重重“哼”了一声。

  贾琮在旁望着吴豹子直笑,吴豹子冲他眨眨眼,贾四也忍不住从后头伸出手来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那中人赶忙陪不是,又說:“城南還有一座大大的宅子,是先头一位大将军留下的,那将军如今往南边打仗去了。有個好大的练功场、好大的马房、還有射箭的靶子都在呢。价钱极公道!不如老爷再去瞧瞧?只是僻静了些。”

  贾琮忙說:“我最喜歡安静了!安静念书、安静练武!”一头使劲儿冲贾四并吴豹子使眼色。

  贾赦笑道:“你是想着安静淘气沒人发现你。”贾琮做了個鬼脸儿。

  贾四這会子也明白過来贾赦挑房子不靠谱了,還不如這個聪明的少将军,忙說:“老爷,我听着也挺好,有靶子可巧让小爷练练,那些小的们大都沒摸過弓呢。”

  贾赦虽爱富贵,偏他更重這些老兄弟。一听贾四就话便想到兄弟们家中的孩子想必都想学武的,只怕都沒地方施展开弓马骑射来,便說:“既這么着,你领我們去瞧瞧。”

  那中人一叠声的說了许多奉承话,又领着他们往城南去了。

  還沒到那地方贾琮就明白過来,那宅子不是僻静了些,乃是着实僻静。眼见贾赦脸上有几分不好看,赶忙拉了拉他的前襟。因他本来就坐在贾赦马前,悄悄话很是方便。他道:“爹,這裡最好,咱们可是瞒着老祖宗的。”

  贾赦忽然想起来了,這回要找藏私的地方。纵然搬的自家库房,总归是偷偷摸摸的,不能让人发现。忙点头:“如此看来倒是颇为合适。”

  偏那会子仍沒到地方。又走了半日,远远的已望见护城河了,才到。贾赦颜面上便有些不大好看了。贾琮却以为极好。地势开阔、四周的民房并不多,居民也不多,左近還有片不小的山坡,是個待开发区域。故此他大声說:“好空啊!来日在旁边都盖上屋子,叔叔们也搬過来住哇!”

  贾赦刚预备骂那中人一顿拨马走人,听了他的话,眼前一亮:“是了!你们住的房子太破了,老四的還有点子模样,田矛那是個什么破草棚子!竟也住了四五年!”說的他自己眼泪都掉下来了。

  贾四忙催马近前道:“本来不干老爷事的,老爷,何苦来总为了這個伤心,如今不是已经搬出去了么。”

  贾赦叹道:“搬出去了也是租赁旁人的屋子,连個自己的住处都沒有。皆是我的不是。我日日在府裡头呆着,也沒常去看你们。”因问那中人,“這四周的地都是谁的?”

  中人才见他面色不善,以为這买卖又要不成了,如今忽然来了這么一個大转折,喜出望外,道:“不過是些寻常人家,老爷若是喜歡,出两個钱买了便是!小人愿替老爷跑腿儿!敢问老爷在何处高就?”

  贾四忙說:“你且去问着,来日来寻我便是,我們老爷忙着呢。”

  中人赶紧向他谄笑道:“是,小人问了就去寻贾掌柜。”

  贾琮鼓掌道:“好哦~~叔叔哥哥们都来!到时候每人教琮儿一招,琮儿就会三十招了。每人教两招,就是六十招!每人教三招就是就九十招,爹再教我十招,一百招有了!”說的众人都笑起来。

  贾赦笑骂道:“你当学武那么容易的。”遂拍马到了门前。

  那中人掏出钥匙来,一头谄笑道:“因宅子太大,许久不曾清扫了,各位爷担待。”

  一面說着,推开大门来,竟是一愣。

  门裡头虽不至干干净净,依着长期沒人住的宅子来看却十分整洁,显见是有人时常有人打理的。他嘀咕道:“谁那般勤快呢。”乃将客人往裡让。

  贾赦等人听了他方才的话還以为能看见一院子的破树叶子,谁知如此干净,都十分满意,便将马拴在院中的大树上,随着他慢慢看起来。

  這座宅子委实大,连一砖一瓦都透着大气。正院其实比荣国府小些,却显得更宽敞。正厅简直是個中军帐,就差在当中的交椅上盖一张虎皮了。院中树木郁郁葱葱,后头還有個大演武场,倒了七八個靶子,兵器架子還上撂着两把沒搬走的破铁枪,喜的贾赦贾四吴豹子三個一拥而上去抢。两把枪三個人抢,竟是贾赦沒抢着!贾赦急了,立时跟吴豹子动起手来,吴豹子也不肯让他,两個人就那么打了起来。贾四懒得搭理他俩,自己拿着枪在旁呼呼舞动。贾琮并幺儿两個拍着手连连叫好,也不知道是为谁助威。

  那中人也笑开了眉眼:他知道,這单生意,成了!

  闹了半日,贾琮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便问中人:“老人家,有库房么?”

  中人笑道:“自然是有的,好大的库房!两三处、好多呢。”

  偏贾四耳朵尖,听见了,忙收了兵刃過来问:“库房在哪儿呢?”

  中人忙說:“几位爷跟我来。”

  贾赦等忙撂下破枪又随着他往库房而去。這宅子竟有三处库房:一处是密密排着的大库房,也在西北角;一处是西南的寻常大小的库房;還有一处小库房竟设在主院的东北角。

  贾四立时觉得不对了,抬头去寻贾琮——瞧见贾琮才发觉,這会子他心中有了想头倒是沒去瞧贾赦!他脑中正想着,眼睛已是瞧见他了:贾琮果然也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由得心中暗喜:将军固然是個少根弦的,却对兄弟极好;少将军虽年幼,聪慧绝伦。来日有好日子過了。又稍稍回头去瞧了一眼幺儿。乃问:“這是什么人家留下的宅子?建這么多库房。”

  那中人忙說:“這房子也是旁人托小人转卖的,只听說是一位姓白的将军原先住着,如今已往南边打仗去了。”

  贾赦脸色一变,贾琮就知道他知道点什么,悄悄问是怎么回事。

  贾四拉了拉他:“小爷,回去再說。”

  贾琮立时乖了。

  贾四乃低声问:“将军,我瞧着這宅子不错。你瞧着呢?”

  贾赦点点头:“我不会做生意,你与他商议吧。”

  此事就定下了,他们又到花园、书房各处转悠了一遭。花园极为精致,简直比贾赦如今住的那荣国府的花园還精致些,贾琮瞧着竟是請了大手笔来设计的,不像寻常武夫的花园子。书房很大,更不像寻常武夫的书房了;书倒是半本沒留下。其余也都不错。贾四留下与中人讨价還将,贾赦领人回府。

  上了马,贾琮扒拉着他爹的衣襟探头回望了一眼:這就是他们将来的基地了。偏他正把身子收回来坐正的时候,忽然瞄见一個人立在街头远远的看他们,忙拉了拉贾赦:“爹!那個人你认得么?”

  贾赦闻言望過去,只见一位青衣老者负着手立在街正中,不遮不掩的打量他们。

  幺儿机灵,催马過去问:“老人家,可有事么?”

  那老者道:“小哥,你的主人家要买這宅子么?”

  幺儿点头道:“是了,我們老爷已是相中了。”

  那老者叹了一声,转身就走,留下幺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遂呆了会子,拨马回来回给贾赦听。

  贾赦毫不在意:“不用理会,左不過是個瞧热闹的闲人,咱们回府便是。”

  贾琮上辈子看了多少小說电影,哪裡肯就這么罢了,略猜了猜,望着老者的背影扯开小喉咙喊了一嗓子:“那位老爷爷,這处宅子是你帮着打扫的么?”

  那老者一顿,慢慢回過身来,半日才說:“是。”又转身继续走。

  贾琮一听,离得這么远、声音還這么清晰,這老头岂能简单?忙又喊了一声:“谢谢你~~”

  青衣老者這回不曾回头,只伸手朝后头摆了摆,走了。

  贾琮心中十分惋惜,也沒奈何。想想有缘总能再见,便罢了。

  待回了府裡,贾琮缠着贾赦问那宅子原主的事。

  贾赦猜测,這宅子想必原是大将白令恩的私宅。白令恩曾任两广总督,后入京为骁骑营统领,官拜正二品。前两年,因其兄长前太常寺卿白令仪卷入义忠亲王造反一事受了牵连,解去了军职在家赋闲。本来做個田舍翁倒也不错,偏他孙女儿旧年春天去郊外踏青、忽然让不知哪個皇子看上了,想收进府裡。他们家的女孩儿如何肯受那委屈?听說是当场翻脸、好悬沒捅那皇子一枪。此事让圣人知道了,因想着南边如今又起了战事,干脆眼不见为净,阖家贬到南疆戍边去了。想来,本朝是回不了京的。

  贾琮眉头直皱,问:“到底是哪個皇子啊這么沒品。”

  贾赦道:“本来知道的人就少,皇子又沒伤着,上哪儿猜去。”

  贾琮只觉得不对,一时也想不明白哪儿不对,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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