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报丧 作者:潭子 荣国府,偌大宅院好像睡着了一般,除了守夜的人打着灯笼巡视外,其他已经沒人走动。 巡视的婆子一边走,一边打了個大哈欠,她正要說我們往那边亭子坐坐时,东边角门处突然传来剧烈的拍门声,东府那边人声鼎沸,好像出了什么事。 這大晚上的,又要干什么? 她们几個不由分說,就往那边去,不料才转两個弯,就见一個人飞奔而来,一不小心還摔了一跤,但人家爬起来的飞快,又紧奔着往二奶奶那院裡去了。 “這是怎么了?” “别是大爷酒喝多了,跟大奶奶吵起来了吧?” 跟大奶奶吵? 大奶奶敢吵嗎? 秦婆子瞟了柳婆子一眼,可不相信這话。 东府的尤大奶奶是继室,沒一儿半女不說,出身也不高,在大爷面前一向贤惠的紧,怎么可能跟大爷对着闹? “不管是什么,先看看去。” 郑婆子隐约听到了哭声,打着灯笼就往角门去。 此时,王熙凤和贾琏相互依偎,睡得正熟,平儿睡在隔壁的小炕上,也正梦周公。 突来的剧烈拍门声,把她惊的一跳。 深更半夜的,最忌這种要人命的拍门声。 她急忙穿衣的时候,贾琏和王熙凤也被惊醒,两人的面色都很不好看。 家是他们夫妻管的,下人如此不懂规矩,合该打一顿,撵出去才是。 “干什么干什么?你要作死啊?” 开门的婆子也被惊的不轻,一边开门一边低声喝骂。 “不好了。” 冲进来的赖升婆娘郑氏带着哭腔,可沒管要拦她的平儿,直往贾琏和王熙凤的屋子跑,“二爷,二奶奶,出大事了,我們爷……我們爷沒了。” 什么? 已经坐起来的贾琏和王熙凤惊的差点跳起来。 “狗奴才,你在胡沁什么?” 两個人一边急切的穿衣服,一边不敢相信她刚刚的话。 “我們大爷……沒了,呜呜呜沒了呀!” 赖升媳妇哭得别提多伤心了。 他们夫妻全赖贾珍,如今贾珍沒了,他们還能像以前那样,一個管外,一個管内嗎? 這些年,因为贾珍,他们架空了尤氏、蓉哥儿,這以后…… “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沒了?” 贾琏不敢相信,前儿他们還见了,還一起喝了酒。 “平儿,快领几個人,报大老爷和二老爷。” 王熙凤虽然也关心贾珍到底是怎么沒的,但這事只他们夫妻去是不行的。 平儿忙一個躬身,带着几個下人就走了。 “大爷跟几個姨娘喝酒,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闹了半宿,然后泡個澡,人在澡盆裡就不行了,捞上来的时候,就沒了气息。” 赖升媳妇一边哭一边說,“大奶奶已经把那几個姨娘和伺候的人全都捆了起来。” “叫大夫了嗎?” 這么晚了,叫太医也不可能,贾琏一边急急的把腰带扣上,一边又问是否叫了大夫。 “已经叫了,可大爷已经沒了呀!” “滚开!” 贾琏深恨這一声又一声的大爷沒了,拿了披风一脚踢开郑氏,大步就要往东府去。 不過走了几步,又停下对同样穿好衣服的王熙凤道:“老太太那裡……暂时别惊动。” 這大晚上的,天又冷,万一惊坏老太太反而不好。 可是显然已经迟了,二门上传事云板连叩四下。 深夜裡,云板的声音传得极远。 贾母年纪大了,本就觉浅,闻听四声,一下子坐了起来。 “怎么回事?哪裡出事了?” 這几年,云板每在夜间响时,贾家都会死一個人。 她对這声音都应激了。 “老太太,已经命人去打听了。” 鸳鸯连忙进来安抚。 可贾母又如何能坐得住? “穿上吧!” 她叹了一口气,鸳鸯无奈,连忙服侍着,這边,她才给穿好,就有急切的脚步声进来,“老太太,东府大爷沒了。” 贾母:“……” 她看着回话的婆子,只觉自己在做梦。 好好的,贾珍怎么会沒了? 他還那么年轻。 此时,沒人相信是贾珍沒了。 贾赦和贾政赶往东府的时候,贾珍的身体都有些硬了。 三更半夜被叫来的回春堂大夫正低着脑袋缩在一旁。 尤氏和贾蓉已经哭得嗓子都哑了,他们好像也不相信,好好的,贾珍就這么沒了的事实。 “到底怎么回事?” 贾政看了一眼,心头发慌,沉声问赖升和先到的贾琏时,手都有些发抖。 “大夫說……” 贾琏看了一眼大夫,道:“大哥是酒喝多了,再加上天冷,屋子裡又燃了炭……” 后面的他沒說,但所有人都懂了。 每年冬天,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炭毒而陨命。 但他们家…… “照顾的人呢?” 贾赦气得眼睛都红了,此时他恨不能打死那些混蛋。 侄子真的太年轻了呀,而且东府這边一直是独苗,大哥又在玄真观,他要是知道得多伤心啊! “呜呜呜”尤氏以帕覆脸,痛哭道:“都锁在了隔壁。” “给我打……” “打谁?” 贾母拄着拐過来了,她威严的扫過這個不成器的儿子,又看向已经不能动,脸现青白的贾珍,心间猛的一痛。 珍儿……沒了呀! 她的老眼瞬间蓄上好些水光,“你個糊涂孩子。” 老太太哽咽着走過去时,被尤氏一把抱住,“老太太,老太太,”她呼嚎着,“我們大爷沒了,呜呜呜,他丢下我們孤儿寡母了,呜呜呜,您說我們以后可怎么办呀!” 怎么办? 搂住尤氏的贾母也忍不住的泪流。 东西二府一直守望相助,這么多年了,从不曾改变。 可是這短短的十来年,东府怎么就凋零成這個样子了? 她看着哀哀哭泣的蓉哥儿,哽咽道:“报给你们老爷了嗎?” “已经让人去报了。” 贾琏過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接手這边的事务。 珍大哥如此年轻早殇,虽然大夫說有炭毒的原因在,可他吞吞吐吐的样子,让他忍不住怀疑,還有其他原因。 所以,他又秘密让人去請了仵作和相熟的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