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欲问茗烟秦家事
他刚要翻身下房,远远看到巡值更夫扛着灯笼走了過来,便又缩回身子,趴在屋顶上一动不动。
這时他热血沸腾的脑子才稍稍清醒。
有些鲁莽了。
光凭自己這具身体,无法衡量到底几拳才能打死父子两人,還要防止两人死前发出声音,引来院子内的奴仆。
要稳妥杀人,還是得用刀,但是這种东西,不好搞到手。
退一万步讲,就是搞到了朴刀,用刀杀人也极难善后,一刀撸過去,拔出时对方鲜血必定溅得自己一身,這凶器血衣极难处理,很容易被人追查到蛛丝马迹。
在别人家的地盘动手,变数太多,要毁尸灭迹,就得在荒郊野外,大江大河旁边最好,尸体水裡一丢,几天冲出上千裡,谁能查得到?
武松有次喝得大醉,鲁智深曾经他讲過飞云浦到鸳鸯楼,一路横杀過去,如天上魔星降世,鲁智深自忖自己也很难做到。
要杀,就要赶尽杀绝。
但现在显然并不适合当下的宁府,他要是做了,只怕也只有跑路一個選擇了。
身无分文,天地虽大,又能跑到哪裡?
何况鲁智深這三年到处打听,却沒听說此世有向二龙山那样能落草的山头。
鲁智深想到這裡,咬了咬牙,忍了下来。
要做就要做绝,一击就要必中。
在此之前,他想先去看看那秦家是何情况,要是那女子如同前世金翠莲一般,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他也得好好思量思量。
当日他打死郑屠逃走后,再次遇到金翠莲时候,对方已经做了赵员外的外室。
虽然鲁智深从来不后悔自己出手,但是他有时也在想,自己做的,是不是真的如金翠莲希望的那样?
而且自己后来在梁山上,又何曾对王矮虎董平再次举起拳头?
对他们挥拳,打的不就是宋江的脸?
想到這裡,鲁智深攥紧了拳头,前世陷于尘世泥淖,到死才彻悟過来,此生還是逃不過這些腌臜的蒙尘凡事。
就让贾珍贾蓉多活几天好了,迟早逃不過自己一锤。
自己不聪明,对付恶人沒那么多花花肠子,想不出什么计策方法,唯有一双拳头。
拳头就够了。
過了一会,贾蓉才一脸阴沉地从房裡走出,贾珍房中的灯火熄灭。
不多时,屋内鼾声传出。
鲁智深想了一想,還是忍住沒有进屋,来日方长,今日进去偷了银子,只怕贾珍之后会有所防备。
他猫着身子,几個纵跃,从原路返回。
等鲁智深回了荣府,把衣服照旧放了回去,走回自己屋子,才发现几個丫鬟都一脸焦急地等在门口,還有几個婆子一脸凶横站在一旁。
他开口道:“怎么了?”
袭人道:“二爷這次回来得晚了,刚才太太问起,我們都說二爷逛园子去了,太太嫌我們沒有跟着,发怒了,让嬷嬷在這裡等着呢。”
鲁智深心道這次确实拖的久了,自己在房顶听了老半天,不知不觉時間過了不少。
那几個一脸凶横的婆子,领头的赫然是王夫人陪房,周瑞家的。
她见宝玉回来,扭着腰上来道:“二爷,太太让我等在這裡,问你话呢,你到底去哪了?”鲁智深把眼一瞪:“怎么,我去哪裡,還要你管?”
周瑞家皮笑肉不笑,拿着手帕忽闪着脸:“二爷這话說得,不是我要问,是太太要问呢。”
鲁智深心中烦躁,刚要发作,就听背后响动,黛玉走了进来,出声道:“我和宝哥哥见月色好,在外面多看了会池塘,這才回来晚了。”
周瑞家的把眼睛细细打量黛玉,犹自不信:“林姑娘,宝哥儿瞎胡闹,你可别跟着他乱来。”
黛玉冷笑道:“什么叫和他乱来?”
“我倒要去问问太太,這是你的话,還是她的话?”
周瑞家的慌了手脚,强笑道:“你看林姑娘這嘴,可开不得玩笑,我這就回去。”
說完她招呼也不打,耷眉臊眼地领着几個婆子离开了。
鲁智深见众人還呆愣楞地,忍不住喝道:“你们都进去收拾,一個個杵在這裡干什么?”
袭人這才带着丫鬟婆子进屋。
鲁智深忍不住道:“我娘不喜歡你,你這么說,又要惹些眼珠子闲言碎语。”
黛玉一笑,顿时月光都黯淡了下来,“不妨事,反正看我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
鲁智深嘴拙,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当面感谢的话来,只得拉着黛玉往裡面走去,闷闷道:“天晚了,回去睡吧。”
林黛玉看着鲁智深在前面走,幽幽一叹,跟着进去了。
一宿无话。
第二天一早,鲁智深便把茗烟叫了過来,說道:“你知不知道秦业家的事情?”
茗烟是鲁智深手下最得力的小厮,做事机灵,消息灵通,半個玉京城的事情,沒有他不知道的。
茗烟略略一想,嘻嘻笑了起来,“二爷是想问那秦家女儿,還是问那秦钟?”
鲁智深一怔:“秦钟?”
茗烟脸上更加玩味:“看来二爷问的是那秦家女儿了,不知道是哪個不长眼的小厮,给二爷灌耳旁风。”
鲁智深冷哼:“我正在问的,是你這不长眼的小厮,别给我弯弯绕,从实說来,不然给你一拳。”
茗烟這才老实了,开口道:“秦业是工部营缮郎,品级不高,所以家境贫穷,倒是养了一对好儿女。”
“长女花容月貌,玉京城裡闻名,但是见過她的人不多。”
“次子秦钟,有娇怯小女儿之态,不是女子,胜似女子,听說有次薛大爷路上见了,挪不动步呢。”
鲁智深皱眉道:“哪個薛大爷?”
“当然是薛蟠薛大爷。”茗烟道。
鲁智深暗道恶心,迟早有一天,自己得狠狠揍這有龙阳之好的家伙一顿。
“听闻他与宁荣两府有旧,也曾走动過,二爷到是沒见過他。”
“长女十四五岁,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据說蓉大爷曾经去提過亲,但是不知为何被秦业拒绝了。”
茗烟咂咂嘴,“秦业老儿眼界也太高了,女儿再美,也不過是個清水官的孩子,哪能配不上国公后代?”
“想不通,想不通。”
鲁智深心道只要稍微了解宁府的作风,谁敢把女儿嫁過去让人祸害?
他开口道:“有什么办法,让我认识下秦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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