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的番外:愛情,沒有先來後到1
季宇哲說,這隻能怪時間,誰叫他輸給了方驍斐時間呢。
時間嗎?黑曜的心裏一陣不以爲意。他知道他輸的不是時間,輸的是人。
愛情是一件不可捉摸的事情,它來了便是來了,擋也擋不住,當然也無法強求。它也不是像季宇哲說的那樣,誰先遇見了,就是他的。
如果真的像季宇哲說的那樣的話,先遇到凌惜語的人就能得到她的愛情,那他寧願是真的,因爲,早在她遇見方驍斐之前,他們早就相遇了。
他依然記得,那一年的夏日,明晃晃的午後,她的小臉上帶着微微的汗溼,眼睛卻防備地盯着站在前面,那黑白分明的眼睛深深的嵌在他的記憶裏,但是她卻早已經忘記了,更不會知道有一個叫做黑曜的少年,在最初見面的那一刻已經將她深深的刻在自己的心裏了。
那一年,黑曜十四歲,他的母親離開了,黑家對外宣佈的說法是重病不治死在手術檯上,他的父親甚至還將那個主治醫生一槍斃命了。但是事實究竟是怎樣的,除了黑家的人以外,將不會再有人知道。
從母親閉上眼睛的時候,父親就一直將他帶在身邊,幾乎寸步不離,他心裏澄明,那是屬於他的危險,危及生命的險。
然後他才知道,原來他並不是父親最小的兒子,在他之下,還有一個弟弟。然後,他第一次看見父親走神了,那個叱吒江湖大半輩子的男人似乎陷入了美好的回憶中。他不喜歡這個男人,甚至是恨着這個男人是他父親的這個身份的,但是在他敘述着那段回憶的時候,他心裏微微觸動,好像跟這個強勢而無情的父親貼近了幾分。
他的弟弟,柳皓,他們的第一次見面是在柳皓的學校外面,他跟黑格坐在來拿窗子都的黑漆漆的車子裏面,那些車窗玻璃都是防彈的。
雷叔,也就是雷浩的父親,他將柳皓帶過來,父親有點迫不及待地下了車。
他一個人留在車裏面,透過車窗看着那個少年,他的五官長得有三分像父親,那抹薄涼的眸光,那兩道濃密的劍眉,還有那微抿的薄脣,都很神似。而更像父親的是他那倔強的脾性,像了十分,很倔。
黑曜沒有見過,但是他覺得,柳皓應該長得更像黑格口中的那個稱之爲“柳”的女人的,他的臉龐線條很柔和,稍稍化解了那兩道劍眉的英氣逼人,他的身形碩長一點都不像黑格的熊壯。
黑曜有一種感覺,這個少年一點都不像是流着黑家的血液的人,因爲他跟他的那兩個稱之爲“哥哥”的人完全不一樣,讓他的這種感覺更鮮明的來源是因爲他身後的那個女孩,像一隻誤入熱帶叢林的小鹿,張着大大的眼睛,明明很畏懼,但是卻努力地張着眼睛,好像在防備着什麼。
他聽見父親幾乎是用着有點謙卑的口氣在說着話,他聽出來了,這個男人只是想關心眼前這個少年,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但是多年混跡槍雨刀林的生涯,父親明顯早已忘了要如何去關心一個身體裏留着自己血液的孩子了。
不知道爲什麼,他們竟然起了爭執,柳皓很憤怒,似乎還想衝向他的父親,但是被二黑子架住了,然後那個女孩竟然衝過去,奮不顧身地踢打着二黑子。
黑曜心緒忽然一陣不穩,如果有一個人也像她一樣奮不顧身地保護自己……
看着那個被制住了雙手的女孩露出了驚慌失措的表情,黑曜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撫上她的臉,但觸手所及的只是冰涼的玻璃。
最後柳皓將臉龐上爬滿了淚水的她護在身後,憤怒着吼道,他討厭那個城市,討厭和黑格有關係的所有的人。
父親好像一瞬間蒼老了很多,只是默默地站着看那個少年保護着那個女孩離去,腳下沒有絲毫的停頓和遲疑。
他的父親是一個很強勢的人,可能也是他身份的性質的關係,若不強勢,若沒有手段,那活着的那個人就不可能是他。但是那天他發現,這個男人真的老了,即使是叱吒黑道,風起雲涌的人物,還是老了,因爲黑曜在他的身上看到了疲累,看到了失落。
父親是真的愛着那個叫“柳”的女人吧,所以才那麼重視這麼兒子,纔會爲了他流露出這樣的忌諱的情緒。黑曜心情起伏,他想到他剛失去生命的母親,他的母親守了一輩子,但是到死了,她的男人的心還是在別的女人身上,如果她在泉下有知的話,會不會後悔自己付出的包括了生命在內的一切?
但是所有的答案他已經無從所知了。
黑曜心裏有點複雜,但是他的臉上依然平靜,連眼裏的波動都不曾顯露出來。
那一天,雷叔和二黑子都被父親喝止在原地,他一個人上了車,高深莫測的表情讓人摸不透他心底的情緒,過了好久,父親對他說,好好保護柳皓。
黑曜眼皮微微一動,他的聲音裏帶着懇求……
從那時開始,父親幾乎每個月都會帶着他來到那個小地方,然後在街角里,只有他們兩個坐在車上靜靜地等着,每次都會帶上半個小時,但是他再也沒有下過車。而那個一直都知道只是裝作不知道的少年,緊緊地牽着那個女孩從他們的面前走過。
然後,一年之後,黑曜看到了那個叫做“柳”的女人,他只是靜靜地站在房子的角落裏默默地注視着她。
她果然很美,很溫柔。
果然。柳皓還是更像她。
在那無數個半個小時裏,他早已深深的認識了她,知道她笑起來左頰上有一個淺淺的梨渦,他知道的還有很多很多,但是看着她躺在病牀上依然還漂亮的樣子,忽然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或許是因爲她已經到了最後的時間了吧,父親竟然已經不再有所顧忌了,一連三日都陪伴在牀前,那曾經的爲了愛而疏離早就被他拋之腦後了,也是,如果愛人都連生命也已經不遠了,那保護還有何意義呢。
看着父親憐惜的眼神都不曾離開過張孱弱的臉,黑曜覺得,他或許已經在心裏後悔了吧,無端忽視了那麼多年,最後還是得眼睜睜地看着她消弱,而自己去無能爲力。
這或許是母親永遠也比不上的吧,父親已經將滿腔的憐愛傾付在這個女人的身上了。這是她再努力也爭不來的,最多隻是在她的身體變冷了之後,換來了他眼眶的溼潤。
“我可以叫你曜嗎?”
溫柔的嗓音打斷了他的思緒,黑曜擡頭,看到她的脣角掛着柔柔的笑意,臉上的神采竟然流光溢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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