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婚姻之事
余云若见了忙迎上去问道:“叔父他们如何了?這么迟也沒回来。”
余书商笑道:“他们已是被学正留下了。”
余云若问道:“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余书商笑道:“還能有什么事,他们都吃了不少酒,人家可是读书人,是懂礼数的,怕是酒醉后回家多有惊扰,毕竟我們這裡有女眷。”
“他们虽回不来,但也亏得有心,派人特意给我捎了消息。”
余云若问道:“那還真是有心了,叔父,可知是哪位秀才派人捎得消息?”
“還能是谁?就是那姓章的秀才。”
余云若微微笑道:“我看得出他是作事有首尾的人。”
余书商微微笑道:“我道是你看上人家了吧。”
余云若面泛红霞道:“叔父哪得话?侄女哪有這心思。”
余书商笑道:“你是我抚养大的,虽我不明白女儿家心思,但多少也懂一些。”
“叔父走南闯北见那么多的人,三個秀才都看得出来。三人中属姓何的最精明,但這般人往往事事就有個盘算在裡面。”
余云若点点头道:“他根本沒看上咱们。”
余书商道:“你明白就好,至于姓郭的秀才,是個忠厚实诚的人,就是似沒见過世面,穿得也寒碜了些,要是哪個姑娘嫁過去怕是要吃苦的。”
余云若沒有言语。
“倒是這姓章的秀才,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但也有些家底子。更要紧为人谦和,礼数周到。我看此人迟早是要有番富贵的。”
“多大的富贵我看不出,今晚学正设宴就要宴請他的,听說是入了汴京国子监,此人眼下虽是位秀才,但瞧他這般年纪,将来指不定是要称相公的。”
余云若听此点了点头。
余书商道:“其实不用叔父我說,你也当有了计较。你也是到了嫁人的年纪了,按着我的意思,嫁個普通人家就好了,之前与你說媒的,家裡也是有间铺子的,你却非嫌人家市侩气太重,還有那姚家的,你非与我骂人家是泼才。”
余云若闻言咬紧了下唇道:“那等人家嫁過去一眼即可望到头,守着几個小钱過日子,能有什么出息?這等人家我才不嫁。”
余书商道:“你真以为读书人各個有朝一日都会发迹?再說读书人哪有那么好嫁,要么就是穷措大,要么就是不像话的,再要么眼界高到天上去的,嫌弃咱们商贾人家配不上。”
“我实话与你說,你嫂嫂已让我速速让你嫁人,你上一番推她下楼梯的事,街坊邻居都有议论了。”
余云若脸上浮過寒霜,寻又低下头道:“嫂嫂的事我早已說了,是她自個脚底打滑。”
余书商叹道:“你就是张了一百张嘴,人家也道這是忤逆之事,以往都有两三家来說媒,如今半年也沒上门一個。”
余云若低声道:“叔父可否多许若兰些嫁妆?如此云若来生当牛做马也是感激不尽。”
余书商道:“你爹爹剩下的钱财就剩個那些,我再给你凑点,也就那么多了。”
余云若欠身道:“叔父肯抚养云若,云若已感激不尽,将来定会报答叔父的。此事還請叔父多多周全。”
余书商道:“我看你别指望太多,這章家郎君也不是不知事的样子。”
次日。
章越三人从州学门口正要离去,却发现余书商已是派人赶了驴车来接他们。
何七见了故意笑道:“三郎,我看今日你会双喜临门啊!”
章越道:“何兄,怎么說?”
何七微微笑道:“三郎是在装着明白揣着糊涂?你如今可是半個太学生了,将来指不定是要做官的,余家的那侄女看上你了,如今抢着示好是怕你跑了。”
“我看這女子虽比你长两岁,但是有些温柔手段,三郎你不是与曹孟德同好么?兄弟我事先恭喜了。”
說完何七哈哈大笑。
章越微微笑了笑道:“這倒叫我一时沒有计较了。我看人家看中未必是我。”
“三郎若是不信,你我打赌即是。”
章越笑道:“那肯定是何兄赢!那么請教何兄一句,若你是我,你当如何处之?”
何七微微笑道:“我?”
章越道:“是啊,我见识不明,想听听何兄的高见,若是余家姑娘看上的是何兄,何兄就一定要娶她为妻么?”
何七闻言仿佛听到什么最好笑的笑话般。
何七拍着腿道:“三郎啊,三郎,我不知說你什么才是。你我如今的身份能娶這等小商贾的女子为妻?”
“哦?商贾出身如何了?那何兄的意思是?”
何七冷笑道:“這样出身的女子,纳個妾室就差不多了,若能陪些钱财来,则是最好。”
“纳妾還能陪钱财?”章越倒有些不解了。
何七微微笑道:“怎么不成呢?三郎,我与你道,你年纪轻,见识浅薄。若换了是我少說也要让這余家陪個几亩田地来。你不信?你道每年春试,榜下捉婿的都是什么人?都是一群商贾人家,說白了,不過是一個娶财与一個嫁势罢了。”
“那女子有财么?余书商口口声声說疼爱他侄女,却宁可空着厢房而让她住后罩房,如此說来陪嫁又有多少?”
“我再与你道,這女子为何放着本地读书人不找,却看上了一個别处来读书人,此中怕有什么名堂!”
章越点点头道:“我不知此中深浅,倒是多亏何兄一番提点。”
何七脸色有些不自然,他本早看出了一点,但故意不說有心让章越栽個跟头。经過章越如此一說,他沒觉得自己为何口快道出,反而故意找借口安慰自己是作了一番善事帮了章越一把。
何七语重心长地道:“一会回去,你劝你早早收拾行李脱身,不可過夜,否则瓜田李下,不知会生出什么麻烦来。”
章越点了点头。
三人坐上驴车前往余书商的家。
章越之前确实沒有想太多,他上一世嘛,学生时代偶有妹子倾心過,但那时学业为重最后不了了之。
工作后奔波在相亲的路上,他倒是很想看不上人家,但人家却从来不给他机会。但這一世嘛,总算有姑娘看上他了,怎么說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但是成婚這事,他倒真沒考虑過,难道去国子监读书,還能千裡迢迢带着媳妇去么?
连何七都与吴安诗說,未高第前不议亲。
如今章越這個年纪是想努力读书进取,好好拼一把,看看达到哪個高度。如果将来遇到一段不错的缘分,大家能够门当户对,自己把握住不错過,如此就可以了。
三人下了驴车抵达余家书铺。
听得伙计言语后,余书商大步迎出走出向章越道:“恭贺几位要入京显达了。”
何七闻言在旁冷笑。
章越笑了笑正要谦虚两句,這时但见一道倩影出现在书肆裡。
只见余云若穿了件新衫,目光炯炯地望向自己,好似眼眸有团火在烧。
章越连忙避开這样的目光对视。
“恭贺章家郎君,郭家郎君得入辟雍了。”余云若笑着言道。
章越闻言微微一笑。
余云若察言观色问道:“怎么是奴家說得哪裡不对么?”
章越道:“辟雍是祭祀,乡饮之所,却并非是太学。不過若用来借称也是可以的。”
余云若脸上一红,深深欠身道:“奴家书读得少,奴家說错话了,還請两位郎君见谅。”
见对方如此样子,章越,郭林也不好說什么,连忙道:“余家姑娘快起身。”
余书商笑着道:“今晚给三位设席款待,以尽恭贺之意。”
章越则道:“多谢余掌柜,但不敢叨扰下去,家中,学校還等着我們的消息,我們当立即收拾行李返乡,否则天就要晚了。”
余云若闻言花容顿时失色。
余书商热情挽留道:“如此怎好,三郎可是嫌我招待不周,也是這几日铺子裡忙,沒有好好招呼各位。”
“若是你们這么一走,让人知道了定会怪罪我沒有尽好东道之礼。三位,无论如何一定要留下,我都定好了酒菜了,今晚好好把盏赔罪。”
余书商說了一阵,但都被章越推去。
余书商见留不住,当即对章越道:“三郎,我有几句话想与你說。”
“這……好吧。”章越答允了。
余书商拉章越至阁楼上然后道:“三郎事到如此,我也不乔张做致了,实话告诉你,我家云若看上你了,想要嫁给你作妻室,你看如何?”
章越虽早有预料,仍不免羞愧地道:“承蒙余掌柜,余家娘子看得起在下,我一时无意娶你妻,何况就算娶妻,也要先禀過哥哥嫂嫂才行。”
余书商笑道:“這些不妨事,若是三郎有意,我可许下一百贯嫁妆外加十亩水田。至于我們這样小门小户,大可不必拘泥旧俗,先办了亲事,再返回浦城再禀告你哥哥嫂嫂。”
古人的风气都這么开放了?
章越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可私自定夺。余掌柜這样吧,回乡后我定禀明哥哥嫂嫂,到时定给你一個答复。”
余书商還要再說,章越已是拱了拱手,毫不犹豫地转身下了楼。
余书商顿露失望之色。
三人火速收拾行李,然后在余书商和余云若幽怨的目光下,离开了余家书肆。
章越见此一幕,還不由回头向二人作礼。看着余云若扭過头抹泪的样子,他倒有几分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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