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95章

作者:可樂薑湯
兩人沉默地站了一會兒,雖然不算散心,但好歹呼吸了新鮮空氣,穆君桐感覺心胸舒朗了不少。

  回去當晚,她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裏的視野很模糊,搖搖晃晃,她倉皇地四望,發現自己似乎是在馬車上。

  穆君桐鬆了口氣,掀開車簾,她看到了一片荒蕪的田地。

  狼煙四起,荒無人煙,入目一片悽楚。

  好熟悉的畫面……她覺得自己應該見過,但又好像不應當這樣,似乎是有一個人帶她去看了什麼,讓她感到了安心。

  很快,她的意識再次變得模糊,這分捉不住的思緒溜走,她徹底融入夢境。

  有人抓住了她的手,很緊、很痛,她咬着牙沒有痛呼出聲,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手變得很小,被大掌緊握,青白一片。

  “沒事的,沒事的……”有人喃喃唸叨。

  她覺得自己應該去看這人是誰,但夢裏的她卻習以爲常地側頭,繼續望向窗外。

  空蕩蕩的破敗村莊、無人打理的荒廢土地,再往遠看,是更加破敗的空城。天幕遼闊而陰沉,濃雲不散,山野起伏,黑壓壓的軍隊在上面蜿蜒行走,像攀爬在死屍上的蜈蚣。

  她嘆了口氣,隱約能聽見哭聲。仔細一聽,原來是宮女在哭,可是她卻沒有精力去勸,因爲她也很想哭。

  不知道又行駛了多久,終於見到了除軍隊以外的人影,卻是流離失所飽受戰亂的流民。

  他們遠遠地見着了兵馬,慌忙地躲開,但也有很多人餓得走不動了,渾身是傷,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馬車不會爲他們停下,兵將挑開了不知是死是活的軀體,扔麻袋一般地清路。

  她聽到了一聲極其微弱的啜泣,有人悽苦大喊:“帝王無道……害虐烝民……”

  聲音戛然而止,她一路上遇見過太多,明白這是被殺死了。

  身旁的人聽到了喊話,身子一顫,帶着哭腔道:“遷都了就會好起來,一切都會好起來。沒事的,都會好的。”

  她感到迷茫:“遷都……他們又往哪兒遷呢?”

  這話惹得身旁人悽苦地哭泣起來,一聲高過一聲,她只好閉上嘴。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這個夢境太過於真實,穆君桐彷彿陷入了一團濃稠的墨池中,眼、口、鼻,紛紛冒出黑漿,讓她窒息痛苦到極致。

  她從夢中驚醒,冷汗打溼了後背。

  掀開錦被,下牀,灌下一杯冷水,她才勉強鎮定下來。

  穆君桐喘了喘氣,擦掉額前的冷汗,卻發現自己怎麼也想不起來剛剛的噩夢是什麼了。記不得的,那應當就不重要吧。

  她這樣想着,在桌前坐下,一直等到天明才緩過勁兒來。

  用完早膳後,穆君桐開始收拾行禮。秦玦不會在這方城池停留太久,昨日他告訴自己明日安排好人手後,他們便應當按原計劃返回都城。

  但一直等到下午,穆君桐都沒等來秦玦,她只認爲計劃有變。

  直到三日後,她還沒等來回程的消息。

  她待不住了,出了小院想要去尋人問問情況。可城中人手未撤,一幅紀律森嚴的模樣,不像是有什麼異常情況的樣子。

  穆君桐沒有走太遠,回到府邸,隨便問了一個兵將,他一問三不知。

  她只好找到府邸管事的人,他也是一頭霧水,不過倒是說:“王后想要問話的話,不若去尋國師?”秦玦不想穆君桐和別人接觸,想來想去也只有殷恆勉強可以託付,所以只是差人將這個口信捎給了府邸管事。

  當穆君桐找到殷恆時,他的臉色很黑:“我是國師,不是管這些雜事的。”更不是專門給他們夫妻倆解惑的。

  雖然秦玦放了他,但他仍然在閣樓裏住着,看樣子是習慣了這個地方。他和穆君桐之間也不提避嫌了,邀她進來喝茶。

  穆君桐謝過,直入主題:“秦玦告訴我四日前返程,但到現在還沒動靜,我也沒有見着他,心中有些不安,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殷恆愣了一下,搖頭:“返程這種事不會大肆宣揚,我並不知道。不過阿玦不是這種隨意變動安排的人,想必是有什麼事耽擱了。”

  穆君桐點了點頭。

  殷恆寬慰道:“這裏確實不如鎬京。”

  這當然不是穆君桐的意思,但她也不想過多解釋,正準備告辭離開,忽然有人急着闖了進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看上去是很着急的模樣:“國師,嶽將軍派人來接你。”

  “言山?”殷恆一愣,臉色瞬間變了,“發生了什麼?”

  他站起來,穆君桐也跟着站起來,不過殷恆匆忙地出去,穆君桐倒是不太好跟了。

  沒過多久,殷恆回來了,臉色很不好看,陰沉着臉:“燕候暴斃,其子無能,王城內亂,風聲收得緊,但阿玦還是得到了消息,連夜帶兵過去了。”

  穆君桐錯愕,在她記憶力,燕國地處西南,算不上安分,但秦玦鞭長莫及,一直沒有徹底除掉他們,直到最後一統中原時,纔將他們連根拔起。這個時間點不算早,但離他下定決心統一中原還有幾年。

  殷恆不知她所想,只見到她和自己一樣震驚,難得吐露心聲:“實在是太冒險了!”他來回踱步,“胡鬧!”消息瞞得緊,連他也不知,作戰前無人起卦叩天,秦玦就是這麼狂妄自大。

  穆君桐相信秦玦。當然,與其說是相信他這個人本身,不如說是相信其他所有時空線裏手段非常的暴君。她認爲秦玦雖然狂妄,但不會冒進,若是帶兵出征,定是有把握。

  可殷恆卻極度擔心:“那不是中原腹地,可以隨便任他闖。”他不再解釋,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現在大軍已啓程朝燕國進兵,你安心在這兒等消息——”

  話沒說完,穆君桐就截了他的話頭:“我跟你們一起去。”

  殷恆一噎,穆君桐又接着道:“我比你身手好太多,不會拖累你們。”

  這下殷恆沒話說了:“我不是怕你拖累,我只是……算了,跟我走吧,立馬啓程。”

  殷恆一路上心神不定,攪得穆君桐也跟着焦慮。

  她安慰道:“應當不會有大礙的。”

  殷恆卻忽然轉頭看着她,那雙重瞳泛着冷冽的光:“你爲何這樣說?”

  穆君桐愣了一下,因爲她相信秦玦的判斷和能力,但這些是從時空局給的資料推測出來的,她不能說。所以她只能換一個說服,把問題拋回去:“你不是看過他的未來嗎?”

  殷恆蹙眉。他面容一嚴肅的時候,總帶着幾分讓人捉摸不透的疏離。

  “可未來改變了。”他道,“你知道我當初爲什麼想要你走嗎?就因爲一旦改變,便再無確定的命軌,一切都變成了未定。”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穆君桐不懂這種玄學上的說法。她一直認爲秦玦的命很硬,硬到時空局需要派人刺殺才能解決她,所以她並不認爲他會死在這種戰役上。

  她沒有言明,殷恆卻察覺到了。或許是同秦玦相處久了,他也學到了秦玦的小動作,微微虛了虛眼,像是要將她看穿:“你爲何如此篤信他……你知道點什麼?”

  穆君桐搖頭。

  殷恆明白自己問不出來,便截止了這個話題。車馬啓程,穆君桐是個多餘的,臨時被塞到了他的車上,沉默着坐一起,氣氛實在有些僵持。

  過了一會兒,殷恆再次開口:“有些話我不能對別人說,但可以對你說。”他嘆了口氣,“阿玦機敏、陰狠、果斷,擁有帝王該擁有的一切,就是沒有對權力的渴望。人家苦學多年纔能有的半分手段,他天生便有,但他卻並未想過用這些可以做到什麼。”

  他沉聲道:“因爲厭棄人世,他對什麼都沒太多興致。我一直認爲,若是有一天他最後的興致也被磨掉,要麼輕飄飄地自裁,要麼拉着這世間同歸於盡。”

  穆君桐心裏一跳,他口裏分析的不像是她熟悉的秦玦,倒像是其他平行時空裏的那個暴君。

  但她很快又意識到,她熟悉的秦玦只是對她才這樣,或許在別人眼裏,他與其他時空的那些秦玦沒什麼區別。

  這個想法讓她感覺怪怪的,心臟似乎被無形的手捏了一下,一時沒有接話。

  殷恆卻不讓她逃避,帶點寒意的輕笑了一聲,用完全不似他的口吻對穆君桐道:“阿玦這個懶骨頭,怎麼會突然抓住機會征伐燕國,如此莽撞冒進、不顧安危,你比我明白是嗎?”

  車外兵馬行進聲轟轟響,一片肅穆。

  車內安靜至極,穆君桐甚至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殷恆的問題不斷地叩打着她,穆君桐感覺手指發麻,一開口,才發現自己聲線有些顫抖:“是。”

  她擡頭,現在的殷恆不是國師,也不是那個溫和的師兄,只是一個關心則亂的大哥。

  “因爲……因爲我想看到山河無恙、清平世界。”

  得到了這個答案,殷恆不知是怒是悲,只是呆住,半晌,他頭往車壁上一靠,擡手捂住雙眼:“這個瘋子。”

  穆君桐也沒想到他會做到這個地步,她感到倉皇無措,下意識否定這一切。秦玦是個控制慾極強的人,他不需要有野心也會去掃平天下,更何況……更何況……

  她找不出藉口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她腦子嗡嗡響,忽然想到了很多事。當年秦玦本來可以脫離她的控制,卻寧願受氣也要住在那個窄小的小院;本來可以將她囚禁懲罰,卻一次又一次給她機會讓她逃跑;本來可以威脅控制她,只需要她難過,他就立刻妥協……

  殷恆消化了一下這個事實,長嘆一口氣,忽然問:“你恨他嗎?”

  穆君桐沒有立刻給出答案。她想到了那個差點離開的夜,刁玉紅腫着眼對她說的話,恨一個人太累了。

  她搖頭:“不。”

  殷恆又道:“那你厭惡他嗎?”

  這下穆君桐給不出來答案:“我不知道。”她道,“經歷了太多,我們之間……橫亙着巨山。”

  殷恆啞然,秦玦的行動確實激怒了他。穆君桐甚至不知道他還會陰陽怪氣,殷恆哼了一聲:“罷了,他那樣的人,本就是個喜怒無常的瘋子,說不定是一時興起,趕着找死呢。”

  穆君桐不知如何反應,半晌,側開頭,看向窗外。

  大軍和帶着小隊兵馬偷襲的速度不同,秦玦用了兩日就到了,大軍卻足足走了五日。等到了燕國邊境時,空氣中皆瀰漫着肅殺的味道。

  剩下的事兒不是殷恆能插手的,也不是穆君桐能插手的。

  她只能在安全的地方等消息。若是秦玦帶兵夜襲勝了,大軍壓境是慶賀;若是敗了,那便是威脅,威脅他們交出天子。

  秦玦會把自己搞到那麼狼狽嗎?穆君桐想不出來,殷恆倒是來回罵了他無數次。

  她只能安靜地坐在原地,等着前方的消息傳來。

  這是她第一次離戰場那麼近,近到空氣裏充滿了死亡的氣味。她開始想,若是秦玦死了,時空線會不會崩塌,若是崩塌了,倒真如秦玦所願,大家同歸於盡了。這些想完了,她又不得不對上那個自己不敢深想的問題,秦玦當真是爲了她這麼做嗎?

  若答案是肯定的,她該怎麼面對秦玦呢?

  她望着蒼茫陰沉的天,連自己爲什麼想要看到太平盛世也不知道。秦玦總說自己是個孤魂野鬼,或許她也沒有好到哪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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