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99章

作者:可樂薑湯
秦玦雖然表現得很想貼近穆君桐,但他知道什麼更重要,不用她的執念吊着她,她就永遠不會安心留在他身邊。

  他手段利落,嚴苛安排下,城池很快恢復了秩序,活像是之前那那座城池一比一複製出來的模樣。

  這次他沒不再像之前那樣帶着穆君桐四處看,而是直接邀她在最高的閣樓上看外城。

  這裏的城建很有條理,房屋鱗次櫛比,所以在其間穿梭的百姓便格外明顯,像搬家螞蟻,有一種枯燥機械的守序感。

  持兵器的士兵守在各個角落,集市剛開,沒什麼其樂融融的景象,各忙各的,麻木地生活,像是一場蹩腳的皮影戲。

  穆君桐側頭看秦玦,他換上了玄色衣裳,垂目望着城中景象,有一種漫不經心的意氣風發之感。

  治理城池對他來說就像是捏橡皮泥一樣輕鬆,你想看什麼形狀的,我就捏給你。

  雖然有些詭異,但穆君桐不得不承認,對於亂世中被俘的城池百姓,這是最好的結果。

  冬風刮過,吹不散城中虛假的安穩,秦玦道:“要想恢復到往昔繁華,終歸是需要時間的。”

  穆君桐點點頭,真心地誇讚他:“你很厲害。”

  秦玦扯了扯嘴角,大抵是想笑的。

  “或許吧。”他說,“我還能做到更好。”

  這句話被他說得雲淡風輕,但他和穆君桐都明白,這既是利誘,也是威脅。

  明明他渴望她溫柔的貼近,卻要用刀抵着她的腰,用鐵鏈捆住她的腳,明知作繭自縛,卻絲毫沒有悔改之心。

  他不知道什麼是信任和溫暖,所以只能用瘋狂的接近於恨意的手段來驗證愛意,來捆綁雙方。

  他親了親穆君桐的額頭,她沒有躲閃。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過了一會兒,他說:“風很大,你進去歇一會兒吧。”

  她確實沒有好好睡覺,點點頭,轉身推門進去。內間烘着火爐,有種割裂的溫暖愜意。

  秦玦跟着進來,問她:“要不要點香?”

  想到秦玦那個一聞就讓人喪失行動力的草藥,她立刻搖頭:“不必了。”

  秦玦看出了她所思所想,解釋道:“只是薰香,會讓你放鬆。”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秦玦點上香,轉身出去,爲她關上了門。

  薰香氣味淺淡,剛剛好,穆君桐本來還有些排斥,聞着聞着發現自己確實放鬆了不少,暖絨絨的溫度包裹着,她慢慢放下緊張與疲倦,靠在軟榻上睡着了。

  睡醒以後也不知過了多久,推開窗一看,殘月高掛。

  她很久沒有感覺到這麼平和了,意識清醒,身子卻很鬆弛。她很享受這種感覺,重新坐回了軟榻上,安安靜靜地放空自己。

  忽然,有一陣鈴響傳來。

  她下意識警惕,這不是腳環那種鈴鐺嗎?

  直到拐角處出現秦玦的玄色袍角,她才放鬆下來。

  他的裝扮如同白日一樣,是帝王常服。穆君桐以爲他又要帶自己去看他得意的“作品”,想要起身。

  秦玦卻三兩步走到她面前,按住她的肩頭。

  她不解地看向他。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秦玦臉上迅速掛起溫和的笑意,在她面前箕踞而坐,他道:“我們應當要在這兒長留了。南方又有戰事,或許是個好時機。一鼓作氣,蕩平孽賊。”

  穆君桐無法發表意見,只能點頭。

  他仰着頭:“你信我嗎?”

  穆君桐想也沒想就道:“當然。”

  秦玦便笑了,他放軟了身子,往她膝邊傾斜:“一城我能治,三城百城我也能,他們都能變成守序的樣子。”

  他一動作,鈴鐺又開始響。

  穆君桐有些詫異,他剛纔走動的時候鈴響,她以爲是腳環。秦玦喜歡郢人裝扮,心情好了戴上也正常,但他現在腳明明沒動,爲什麼還會響?

  秦玦擡眸看她,明明看出了她的詫異與疑惑,卻並不解答,繼續道:“今日帶你看了一番城中景,也算是半個禮物吧,你不回禮嗎?”

  明明是討賞撒嬌的話語,他的語調沒有控制,硬生生化作理性商討的樣子。

  穆君桐沒什麼可以給他的。

  她有些尷尬,硬着頭皮彎腰親親他的頭頂:“你做得很好,謝謝你。”

  他笑了一下,有點像譏諷,穆君桐以爲自己眼花,卻見他的笑容消失,化作很沉的認真:“你睡好了嗎?”

  岔開話題就好了,她鬆了口氣,點頭。她很久沒有睡得這麼舒服了,連大腦都輕鬆了很多,前所未有地清醒。

  秦玦動了一下,叮鈴鈴響。

  這種聲音在她看來是噩兆,條件反射地背脊一寒。

  直覺沒有出錯,秦玦忽然舊事重提:“以前用腳環拘束你是我不對。”他道,“我要向你認罪。”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穆君桐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

  下意識問:“你想怎麼賠罪?”

  軟榻靠窗,風吹打窗櫺,猶如在叩問。

  秦玦回答:“你當時問,我怎麼不把自己戴滿鈴鐺。”

  他解開了玄色常服,外裳垂落,露出繞在身上的金色小鈴鐺:“所以我戴了。”

  四周的空氣似乎被抽乾了。

  穆君桐錯愕地看着他,一時無法移開視線。

  他的身體算不上好看,畢竟充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新的舊的,毫無規則,像刀片化作的風滾過一般。可他的體形卻很美,是嚴肅意義上的美,線條、顏色,連落在身上的疤都變成了一種殘缺美。

  他用細線串起了精緻的鈴鐺,光澤閃耀,隨着他呼吸起伏微微變化,像波光粼粼的湖面,紙醉金迷的金箔畫。

  他懶散地坐在地上,沒有任何羞恥的意味,彷彿他真的是來認錯的。被細細密密的絲線纏繞着,是一個毫無回手之力的困獸和囚徒,像某種被進賢的詭譎豔麗雕塑。

  穆君桐深吸一口氣,移開目光:“你想做什麼?”

  他靠過來,趴到她膝頭,叮叮噹噹的鈴響化作了他語調的配樂:“認罪,求你原諒。”

  她不受控制地咬了咬牙。

  想要推開秦玦,卻又不想碰他。

  秦玦並不介意,他站起身,推開窗,讓她看見外面亮起的燈火,在黑暗如困獸的城池中,彷彿即將燎原的火苗。

  “這裏的人喜歡點燈,喜歡光亮,戰事未起時,他們從不宵禁。”他回頭,對她道,“你應該能想象往日城池的繁華之景。”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穆君桐確實可以。

  她的頭腦是如此的清醒,瞬間就能勾勒出那些畫面,太過於清醒,以至於心頭髮燙,理智叫囂着危險。

  他是故意的,他想要讓她清醒,越清醒越好。

  爲什麼?他想做什麼?

  穆君桐難以控制心跳,秦玦似乎毫無所覺,慢慢踱步到她面前,重新坐下:“給我時間,我能實現你想要的繁華之景。”他趴在她膝頭,“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

  他慢慢悠悠地道:“畢竟我是你的,我屬於你。”

  她的視線穿越重重疊疊明滅燈火,撞入秦玦的雙眸。視線糾纏,空氣中似有什麼炸開,似火花,電光,叫人手指發麻。

  穆君桐想,哦,原來他是這種心思。

  他要在她極度清醒時沉淪,這樣便不會有半分餘地。

  她笑道:“你不是我的,因爲你不是物件。”

  他恍若未聞:“我當然屬於你。”

  他往後仰,及腰墨發晃動,似墨水暈染在蒼白的肌膚上。

  他果然有郢人血脈,即使不穿紅戴綠,仍在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他們獨有的癲狂豔麗。

  他指着自己腹部:“你看。”

  穆君桐不由自主看過去。

  那是她捅他那刀留下的疤痕,很深,很猙獰,但他卻順着這道疤作刺青,畫出了一個古怪又詭異的圖騰。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剛刺不久,還未痊癒,血痂淺淡,更增添幾分狂熱的驚悚感。

  他喜歡極了這個刺青。

  “我把惡鬼之奴的圖騰改了。”他得意地展示自己對自己的傷害,“我刺上了你的名字。”

  他發出了一個音節,很清幽,像是山間風過的低泣聲:“這是你在郢語裏的名字。”

  穆君桐不僅頭皮發麻,渾身上下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她艱難地開口:“你知道刺青也不意味着什麼。”哪怕是刺上代表她的標記,說着他是她的奴隸,她的所有物,這隻能證明他的妄念和瘋癲。

  “不。”他趴在她膝頭蹭了一下,“最有效的咒術不是將咒語刻在青石、龜殼或是竹簡上,是刻在血肉之軀上。”

  他擡頭,雙眸涌動着一種引人破戒的蠱惑,明知危險,還是想靠近,像是巫術。

  穆君桐僵硬地看着他,她太過於清醒,所以更能體會這種巨大的衝擊。無論是他的行爲、言語還是容貌。

  陰險至極,連誘人墮落也做得滴水不漏,讓人找不到任何藉口。

  他渴求地看着她,她心臟劇烈地跳動着,明明在很用力地呼吸,卻感覺鼻腔被粘稠的氣味矇蔽。

  她伸出手,撩開她的發,爲他別在耳後。

  她又憎又憐地道:“你是高高在上的帝王,翻手爲雲覆手爲雨,怎可做出這般模樣?”

  這般低賤,甘將自己比作物、奴,用美色拉她下地獄。

  他笑了,眉眼彎彎,似乎已經料到了她接下來會有什麼反應。

  “因爲我愛你。”他道。他不是尋常人,所以擁有更透徹客觀的視角。世上形形色色的男人衆多,皆好美色,爲何女人不會?五妙欲,衆生難逃難渡。

  沒有人可以抵抗這雙眼。不是因爲有多美,而是因爲其間涌動的愛.欲與妄念,要足夠灼燙,燙到將自己焚化到面無全非,才能讓對方也感到這種灼熱。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難怪要她好好歇息,要她充分清醒,越清醒越才越能感受潛藏在內心深處的慾念。她清楚明白秦玦的意圖,但她無法控制。

  若是妄念可控,也沒有那麼多人求佛反倒墮魔了。

  她的手輕輕撫摸着他柔順的長髮,指尖滑過劃過他的脊骨,第一節,第二節……

  她找到了致命那一節,只要一掰,他就會喪失所有行動能力。

  他毫無反應,順從到極致。

  “你沒有學過不把致命處暴露給別人嗎?”她冷冷地問。

  秦玦話語帶着笑意:“你不是別人。”接着話鋒一轉,“你傷我,我無從抵抗。”甚至還會愉悅。因爲若沒有折磨、傷害與痛苦,又怎麼證明他的愛是如此沉溺與窒息?

  穆君桐猛地推開他,起身,鈴鐺叮叮響。

  她走到窗邊,啪地關上窗,那些山河大好燈火萬家的景緻卻死死映在了眼底。

  回身,秦玦早已跟上來靠近。

  她笑了一聲,眼裏映着他靡麗至極的容貌,似發泄般地抓住他身上的細索。

  叮叮噹噹。

  她都不需要再多的動作,他已明白了她的投降,低頭迎上了她。她被擠在了窗櫺上,在窒息的間隙中咬牙切齒地問:“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又是算計又是踐踏自尊,只爲了誘她看清內心無法控制的俗欲妄念。

  回答她的是秦玦的低頭繼續,以及更多的刺耳的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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