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107章
在這種時候,面臨七級重罪審判的穆君桐成了無關緊要的人物。
她被關在室內,隔着玻璃窗看着屋外人奔跑、聚集,手忙腳亂。根據口型,她看到有人問“會影響我們嗎?”,匆忙趕來的聯邦高級官員臉色青黑。
記憶清洗室面前不斷有人跑過,紛紛往大廳匯聚,空中各種儀器、信號器旋轉升騰,向外發送信號。刺耳的警報聲還在繼續,穆君桐能看到的人越來越少,最後,一個人影也看不見了。
她就這麼被無視了。
明明應該感到擔憂,但她太累了,累到坐在地上,悶悶地想,不愧是秦玦,鬧出的動靜這麼大。
面對這種程度的時空線崩潰,沒有時間留給聯邦開會,聯邦智腦、軍方紛紛出面,以最快的速度商討決議。匆忙之下,根本找不到完美的解決辦法。
時間每耽擱一秒,時空線崩塌的範圍就擴大一分,不僅其他時空會受到威脅,本時空也會受到一定程度的影響。
滴——滴——
沒人關閉警報,尖銳的聲音聽上去像催命聲。
穆君桐什麼也不能做,只能呆坐在地面上,仰頭望着高高的圓形穹頂。若是以前,她應該也是慌張奔跑衆人中的一員,可現在她面臨着法庭審判,連活動的自由也沒有。
這麼想,忽然有種“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着”的解脫感,乾脆往地面一躺,閉目休息。
可是警報聲太吵了,吵得她難以安寧。
她難以控制地想,秦玦是怎麼發現疏漏的?他現在又是在做什麼?爲什麼會讓時空線崩塌成這樣?
她的心跟隨警報聲的節奏不安地跳動着,忽然,警報聲戛然而止。
她的心跳也停止了。
“咔咔。”被警報聲壓蓋住的整齊腳步聲停在記憶清洗室面前。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穆君桐睜眼,撐起身子,警惕地望着屋外佩章軍官。
這些人都是聯邦最高級別將領,高到可以越過法庭,擁有一定程度的自由處置權。
面前的玻璃門被打開。
滿頭白髮的將軍看着地上警惕的穆君桐,艱難開口道:“穆君桐,我們需要你的幫忙。”
……
直到被領到傳輸室時,穆君桐還沒有反應過來。
一切發生的太快,快到她認爲這麼短的時間內,聯邦不會做出如此倉促的決定。
時空線紊亂,時空局難以探測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能確定,一個任務對象僅僅是想要毀滅世界,並不會造成這麼大的威脅。
哪怕是經驗再豐富,也不能憑空給出猜測。
想要探尋答案,只有一個辦法——去往崩塌中心的時空。
當時只有一個異時空人可以前往,現在仍是,只是這一次冒險太大,首腦們幾經爭議,才勉強擬定了決議。
只要穆君桐願意前往,一切重罪將被寬恕,審判取消。
反對方持有的觀點是,穆君桐曾經穿梭過那個時空,和任務對象有過交集,若貿然前去,說不定會讓對方更極端,導致崩塌速度更快。
所以,在最後敲定前,他們要迅速提審穆君桐。
冗雜的程序通通被略過,將軍直擊主題:“你對時空崩塌有猜測嗎?”
穆君桐頭腦一片混亂,但沒有浪費任何一個人的時間,迅速說出自己的想法:“或許是他性情再次走向極端。”雖然她認爲她已將秦玦徹底馴化,但時間可以改變一個人,說不定多年後,他性情再度變化。
雖然穆君桐是待審人員,但此時他們需要穆君桐的配合,不得不說出他們的猜測:“我們認爲,這樣嚴重的毀滅程度,有可能是另一個原因——異時空人發現了端倪。”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穆君桐猛然擡頭,難以置信地看着他們。
將軍眉間豎紋很深,嘴角緊繃:“初步猜測是由於你遺留的物件引起了對方的懷疑。”
穆君桐垂眸思索:“可他之前看過儀器,並未懷疑,不可能這麼多年後突然懷疑,除非……”
她瞪大了眼:“屍體。他發現了屍體的不對之處。”
也就是發現了自己假死。
即使明白現在的秦玦已經不同於當初,穆君桐仍然感覺到了一陣如墜冰窖的寒意。
另一位首腦點了點頭:“這更說得通。他或許……窺見了時空的祕密。”這個猜測讓人呼吸一滯,他頓了頓,接着道,“這意味着時空規則崩塌,與之關聯的時空線都會變得混沌混亂。”
穆君桐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頭疼欲裂。
又一位智腦出聲:“所以此次時空穿梭,危險係數極大,比時空局所有的穿越任務都要危險,或者說是,從時空局未成立之時到現在,這是我們所知的最危險的一次穿梭。”
他苦笑道:“我們甚至不知道怎麼才能阻止時空崩塌。或許你見到任務對象後,能夠得到答案。也或許,他會殺死你、折磨你,最有可能的是,他的猜測得到證實,他將帶着你我一同走向湮滅。”
到這個節點,穆君桐的選擇已經無所謂了。
不穿梭,就是待在這個時空等死;穿梭,或許還能死個明白。她不僅僅是爲了拯救時空線,也是爲了拯救自己。再強大的聯邦,在此時也成了一根繩上瑟瑟發抖的螞蚱。
時間緊急,不容再多講。
所有人敲定決議後,穆君桐被送入傳輸室。
這是時空局有史以來最高規格的傳輸裝備,有六人爲她穿戴,局長也站在了一旁。
在穆君桐被高級研究者擺弄裝備時,局長走近,神色複雜。
“你知道你過去會面臨什麼嗎?”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穆君桐搖頭。
“他可能正做好了準備等着你過去,請君入甕。”即使壓制住情緒,眼神還是流露出了悲恨。
穆君桐扯了扯嘴角,按照秦玦的性子,還真有可能,說不定正備好了大刑伺候她呢。
數據測試完畢,艙門合上。
局長匆忙逼近幾步,貼着艙門道:“切勿硬碰硬,服軟、認錯、道歉、討饒……保證性命最重要。”他有些慌不擇言,失去了一個局長應有的鎮定。
隔着細窄的玻璃條,二人視線對上。
傳輸艙震動,穆君桐視野變得閃爍而模糊,恍惚之間,局長的雙眸似乎溢出了淚水。
“桐桐,對不起。”
尖銳的耳鳴響起前,她聽到了一句悲痛的蒼老的道歉。
可她卻沒有任何觸動。
隔了這麼多事、這麼多歲月,一句道歉,什麼也不能改變。穆君桐失望地想,看來道歉這條法子是行不通了,畢竟連她都沒有感覺,更何況秦玦呢。
身體被劇烈拉扯,眩暈感劈天蓋地。
眼前無數光影流轉,浩瀚時空坍縮成一條細線,僅容一人通過。
似乎只是一瞬間,也似乎過了很久,穆君桐身體中翻天覆地的跌撞感消失,耳鳴減弱,視野裏的光芒彌散,五官、身體在一剎那之間恢復知覺。
灼燒。
這是她的第一反應。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她警惕地睜眼,只看到了火紅的火光。
黑煙四起,迅速將她包裹,火舌擦着戰鬥服舔過,若不是此次準備充分,她一降落就會被燒死。
她有些恍惚,這一瞬間,記憶重疊,她好像回到了第一次傳來這個時空的時候,彼時也是這般大火,她將小暴君從火海里拖拽了出來……
不用擡手,眼眶攜帶的微型儀器已勾勒出了地圖,代表任務對象的紅點微微閃爍。
她毫不猶豫朝那邊奔去,跑到一半,才發覺似乎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她在高大巍峨的廟宇前停下,豈止是恍惚,簡直是時間回溯。
太像了,她甚至懷疑時空節點紊亂,她穿回了第一次那個時間點。
同樣的廟宇、同樣的大火,眼前的建築物被火焰吞噬,即將坍塌,一切都這麼熟悉。
身體機械地動作着,她的腦海不斷地冒出念頭,一個接一個。
這是什麼意思?秦玦爲什麼沒有等着殺她?時空線爲什麼會崩塌?爲什麼一切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火海掀起熱浪,幾乎要將她掀翻,即使裝備齊全,她也感到十分地艱難。
穿過火海,刺目的火光幾乎要將她雙眼灼瞎。
有護目儀器保護,她的視野仍然陷入了蒼茫的白光,很快,白光褪去,視野裏映入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他躺在地上,靠在牆上,渾身是血。
煙塵太盛,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從他的身形分辨出,這不是童年時期的秦玦,時空傳輸沒有出錯。
可想要再近一步,卻怎麼都邁不開步子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她茫然、懷疑,更多的是錯愕。
秦玦躺在地上,掀起了眼皮。
視野裏出現了那個熟悉的細長的黑影,恍惚的又豈止是穆君桐一人。
記憶重疊,荒謬又可憎。
她來了。
有人放火刺殺,秦玦沒有逃跑,反而順其爲之。他不明白自己怎麼想的,大概是想求個解脫,也想看看自己這地獄不收的惡鬼,能不能求到這個解脫。
——更想試試,死亡能否將她召回來。
他感到強烈的窒息,肺部灼燒,身體已經變得麻木無感了。
日思夜想的影子就在面前,他有太多想要問的。
太多的怨,太多的恨。
支離破碎的、痛徹骨髓的恨。恨到雙目空空,無所適從,以至於這個人站在他面前,他只能感覺雙眼灼燙,幾欲焚燒。
他看着穆君桐,彷彿回到了初見那日。
這一瞬的對視被拉得很長,他問出了很多年前自己沒能問出的問題:
“你是來殺我的嗎?”
當時她騙了他,面對這個疑問,她說她是來救他的。
穆君桐的面目同樣被火光掩蓋,她在原地站着,久久沒有上前。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他終於聽到了日思夜想的聲音:“不,我不是來殺你的。”
騙子,騙子。她從始至終都是個騙子。
秦玦想要笑,卻劇烈地嗆咳起來,恨意重新填充了身體,他撐着身體站起來,想要將這麼多年的悲切與恨通通發泄出來。
她朝前走了一步。
他看清了她的臉、她的身體,明明被包裹完整,他卻仍然一眼洞察。
那些執念、不甘、恨意瞬間被抽空。
他得到了答案。
能夠解脫嗎?永不。
在看透一切祕密時,他強迫自己將無數日夜的思念與悲痛轉化爲了恨意,強大到吞噬人心的恨意。他盼望着自己能以這種恨意做支撐,尋個瞭解,殺了她終結一切。
可當穆君桐面無表情站在他面前時,那些被轉化的恨意通通消失了,他什麼都做不了,面對她,他永遠束手無策。
秦玦向前走了一步,逼近穆君桐,擡起了手。
穆君桐幾乎是下意識地屏息閉眼,認爲他會將自己的喉嚨擰斷。
但他的手卻落到了她的臉頰上。
沾着黑灰與血污,弄髒了她白皙的臉。
秦玦雙手顫抖,望着他日思夜想的愛人,如萬箭穿心:“他們對你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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