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应当唤我
她沒亲自去送醒酒汤是因为觉得這举动无关痛痒,应当不会影响剧情发展——
贺兰危表面温和,手段却一点也不温和,惯会用最温柔轻佻的态度做最恶意的事。
他不喜歡被算计,等会儿发现醒酒汤裡有情丝蛊,又知道這汤是她让人送的,肯定還会派人把她带過去。他這种人,就是要亲手把汤灌进她嘴裡,看她自食恶果才觉得有趣。
不管她是不是亲自去送汤,這汤最后应该都会进她肚子裡。
既然這样,
她還不如趁着這個时候先准备好情丝蛊的解药。
情丝蛊是一种很特殊的蛊毒,服用后和谁欢/好,就会离不开谁,每到月圆夜蛊毒发作,必须找那人解蛊。
但服用蛊毒后,若能在和人欢/好前服下解药,這蛊就只有催情的效用,不会再对身体有什么后续影响。
她给贺兰危下情丝蛊,本身就打着要让贺兰危受制于她的主意。
然而现在服用情丝蛊的人成了她自己……
她并不想像原剧情裡写的一样,之后都离不开贺兰危。
情丝蛊的解药需要炼制,好在药阁裡就有炼解药的材料。
谢延玉虽然无法修仙,但她這些年沒有荒废自己,倒也学到了一些东西,所以炼解药這事对她来說并不难。
她轻车熟路走进药阁,绕過放置药材的架子,驻足在药阁尽头的石墙前。
石墙后面是一间暗室,存放着各种各样的蛊毒,情丝蛊和炼解药的材料都在裡面,是谢家的禁地之一,
谢延玉沒资格进這种地方,但她自己琢磨出了进出暗室的方法。
她环顾四周,確認周围沒人,然后拨动门口的机关,用了点巧劲。
随后石墙“咔哒”了一声,缓缓打开了一條缝隙。
谢延玉正准备往裡走,
然而下一秒,她发现暗室裡亮着灯烛。
有個男人坐在暗室裡,正翻看蛊毒的取用记录册。
听见动静,男人抬头,朝她瞥過来——
他眉眼俊美疏冷,如同被墨色描绘,鼻梁挺拔,唇色和肤色偏淡,却不显得他苍白,反倒加深了他周身的冷感,像一块凿不动的冰。
這是她的继兄,
谢承谨。
谢延玉愣了下。
谢承谨为什么会出现在這?
她和谢承谨不熟,虽是名义上的兄妹,但她嫉妒他,恨他一出生就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子。
谢承谨也不怎么看得上她。
他沒表露過,但谢延玉现在是知道剧情的人,自然也知道谢承谨对她是個什么看法。
原文中,他对她的评价只有两句话。
第一句:有辱家门。
第二句:眼高手低,不聪明。
她快速回忆剧情,发现她和他之间的剧情并不多。
她和其他几位男主都有些感情纠葛,但和谢承谨就只有一個软禁和逃跑的剧情——
她被未婚夫退婚后,和贺兰危的事也被传出去,闹得沸沸扬扬,谢承谨因此把她软禁起来,不让她再出去丢谢家的人。
谢延玉這边正想着。
那一边,
谢承谨就先出声了,声音低沉悦耳,但语气和他這個人一样疏冷:“来這做什么?”
谢延玉按下思绪,福身回答道:“回公子。来找东西。”
她和他沒什么交集,這甚至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对话,不過她很拎得清,知道自己虽是养女,但在他面前就得和下人一样,要对他行礼,要称呼他为公子。
然而這话一落。
她感觉谢承谨的目光在她身上顿了下。
過了一会。
她余光看见谢承谨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来。
他身量很高,站在她身前,影子就笼罩下来,和他這個人一样有压迫感。
然后他声音从头顶落下来:“你当称呼我为公子么?”
谢延玉沒想到他会来這么一句,愣了片刻,很快又反应過来。
谢承谨是個非常循规蹈矩的人,继兄妹的身份摆在這,他看不起她,却還遵守规矩,要她唤他兄长。
真装。
谢延玉心裡冷笑,嘴上還是叫了句:“兄长。”
谢承谨不置可否,又道:“不是来找东西?”
他也沒问她为什么能打开暗室,来暗室要找什么,說完這话也只是微微侧身,示意她进去:“找吧。”
他沒有要离开的意思,毕竟這地方也算谢家禁地,他应该是要盯着她找的。
谢延玉明白這個道理,她话都說了,也不能不进去,但她本来就是来偷药材的,当着他的面,她也沒办法把裡面的屉子一格格抽出来,然后光明正大把东西拿走。
他视线落在她身上,压迫感很强。
谢延玉只能硬着头皮往裡走,佯装找东西,敷衍地走了两圈,又在他的目光下走出来。
然后听见他问:“沒找到?”
谢延玉笑了笑:“沒找到。”
她来得不凑巧,赶上他在的时候,只能一会等他走了再偷偷来一趟。
她不想在這浪费時間,于是准备告辞:“可能我记错了,东西不在這,我再去别处找找。”
谢承谨沒应声。
他這人向来冷肃克制,情绪不显,看着她的时候目光也是深深冷冷,和平时打量人时的目光别无二致,他不出声,谢延玉也不能走,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只能微微低着头,任由他看着。
空气裡一時間很安静,气氛像是凝固了一样。
她眼睛垂着,眼底满是阴冷,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然而就在這时候,她看见他摊开手掌。
他手心新旧疤痕错落,把生命线都遮掩住,不大好看。
但是现在不是关注這個的时候。
因为谢延玉看见,他手裡拿着情丝蛊。
然后她听见他问——
“找這個?”
另一边。
谢府西边的一处客苑裡。
侍从看着贺兰危的脸色,害怕又茫然。
害怕是因为他从沒见贺兰危這样失态過。
茫然则是因为——
刚才贺兰危酒后小憩,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醒過来第一反应就是摸腰间的配饰。
随后脸色迅速沉下来,声音泛冷,问侍从:“我的香囊呢?”
贺兰危喜佩白玉,以往从来不佩戴香囊。
“公子……公子在說什么香囊?”
什么香囊?
当然是谢延玉的那枚香囊,谢延玉死后什么都沒留给他,只有他从不知道哪個角落裡翻出来她以前的香囊。很多年,香囊变得灰扑扑,他戴习惯了,从未离身,可现在怎么会不见了。
贺兰危眼底漫上浓重墨色,
一向矜贵散漫的青年在這时候显得有些阴翳。
侍从清晰地从他身上感应到一点儿杀意,低下头不敢看他,在地上将头磕得砰砰作响:“公子,真的沒有什么香……”
這话還沒說完。
下一秒。
外面陡然传来一阵敲门声,随后是护院通传的声音:“公子,谢小姐那边送醒酒汤来了,正在门口等着。”
屋子裡,
侍从還跪在地上,恐慌得浑身发抖,被贺兰危身上的冷意压得喘不上气,
然而等护院的声音落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突然感觉到那股杀气消弭了——
怎么回事?
侍从偷偷抬起头,却发现贺兰危好似愣了一瞬。
紧接着,
贺兰危垂下眼,和他对上视线。
侍从一個激灵,刚要继续磕头,却听见贺兰危问:“……谢小姐?谁?”
侍从嘴唇哆嗦,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贺兰危却也沒等他回答,他這时候才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注意到周围装潢不对。
這分明是谢家客房。
他顿了下,像是想到了什么,沉默半晌后,低声问:“今年是哪一年?”
侍从低声說了個年份。
贺兰危听清他的话,又安静了片刻。
重生的事实不难接受,他在脑中不停回想這個年份。
這一年,
他受邀来谢家小住,谢延玉宴席后给他送醒酒汤,汤裡下了情丝蛊,說别无所求,下药只因为喜歡他。
但后面的很多年裡,她和别人订亲,和别人成婚,当年說喜歡他,后来再也不看他,情丝蛊也被解开了。
贺兰危一直觉得自己对她說不上爱,她不理他,他也根本沒有贴上去找她,只是在暗处注视她,一直注视她,直到她死,他也沒再和她說上一句话。
他想或许是不甘心,他高高在上,她身份寒微,她沒资格不爱他,沒资格变心,凭什么走得干干净净一点纠葛都不留。
那枚香囊他不离身戴着,
他不是爱她,他怎么会爱她,他只是戴着它,好像這样就能嘲笑她。
你看,你和我断得也沒那么干净,你的香囊被我戴着,一戴就是很多年。
可是再睁开眼,時間回到這一年,
贺兰危破天荒地感觉到一点恍惚,好像心裡某部分被撕开裂口,很复杂的情绪流淌起来,最后定格在一种微妙的期待感上。
如果带她回贺兰氏,她是不是就不会像上一世一样,再和别人定亲,和别人成亲?
她现在喜歡他。
她现在在门外。
他脸上表情恢复了平日的温和散漫,无意识地捏了捏衣角,然后走到门口一推门——
下一秒。
看见一张陌生的侍女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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