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牙行 作者:一荷知夏 夜深人静,正是挖宝掘金的好时候。 仵工铺裡,徐青把床铺、柜台、灶底、米缸裡外都翻了翻,除了西墙那两口捆着的棺材他沒敢动以外,几乎把能藏好东西的地方都找了個遍。 “柳有道這老狐狸,到底把炼尸养尸的宝贝藏哪去了?” 徐青看着忙活半天搜罗出的东西,再次发起了愁。 十几两银子,一堆铜板,還有床板底下翻出来的店铺地契。 除此之外,仵工铺裡再沒有其他能用来养尸、炼尸的材料或是物件。 “莫不是把真正的宝贝都放在了棺材裡?” 想到此处,徐青目光不由落在屋裡西墙边竖起的两口阴沉木棺材上。 這两口棺材,一口用的红绳,上下左右按着缚棺的路数,横三根,纵两根,捆得结结实实。 另一口棺材更古怪,沒用绳捆,用的是墨斗墨线蘸了朱砂水、公鸡血在上面弹的‘假绳’,总共九九八十一道,棺材板上還贴了许多黄符,那模样就跟输了一夜牌似的,棺材板脸上全是黄纸條。 唯一相同的是,两口棺材上面都有幢幡罩顶,似是要封住棺材裡的什么东西。 徐青走到跟前,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最后還是乖乖回去唆起了生鸡蛋。 這一眼邪门的东西,傻子才会去碰! 至于他這個初出茅庐的小僵尸,還是老老实实坐小孩那桌吧。 生鸡蛋虽然效果差了点,但這玩意好歹也在养尸经的食谱范围内。 唆完鸡蛋,徐青又点了两根灵香,吃饱喝足之后,方才来到后院,开始沐浴月华。 這日子過的也太素了! 整得跟他上辈子打工,每個月最后那几天似的,整天萝卜白菜,沒有半拉油水。 沐浴一夜月华阴气,徐青嘴巴都快淡出個鸟来! 来到灶台,起锅烧水,把昨個买的猪血配着打散黄的鸡蛋液全都蒸上,少撒点葱花,姜末,弄些许盐巴香油…… 不過等蒸好的时候,四五斤的猪血已经只剩一斤不到! 這怎么個事? 哦,原来是生猪血還沒上笼屉的时候,就被這厨子尝咸淡,用舌头刮去了三斤! 還是生血滋味好啊! 徐青吃着锅裡仅剩一斤的蒸猪血,心裡却還惦念着生血的味道。 這样下去,也不知哪年才能修得铁甲身。 所谓铁甲身出自《尸說》中所讲的游尸三类,分别是铁甲游尸,银甲游尸和金甲游尸,這也是僵尸进化的第一阶段。 而铁甲尸的外在体现便是肤如铁石,凡器难伤。 徐青伸出拇指,试着用菜刀往指肚上划剌,随着力道加重,他的表皮也被锋利的刀刃划开一道薄口。 虽說确实比平常人坚韧许多,但稍稍用力還是能划开口子。 他估摸着自己现在的肉身强度,距离游尸最低一类都差得远,最多也就是刚爬出坟堆,就能被赶尸人一脚踹回去的境界。 “算了,往后日子還长,慢慢来吧!” 徐青知道自己急也是干着急,养尸材料不是說弄来就能弄来的,眼下他最关紧的是弄到牙牌,等有了這小牌子,以后他就可以更方便的在临河搜寻材料。 临河坊再怎么說也是大雍最繁荣的水陆通贸枢纽,只要能扎稳脚跟,還会怕弄不来养尸炼尸的东西? 鸡鸣拂晓。 此时天色将明未明,街道上夜香夫早早赶着板车,挨家挨户的收拾‘夜肥’。 夜香夫也叫倾脚头,是個油水非常高的肥差,《梦梁录》上曾有這样一段记载,說是某地“户口繁伙,街巷小民之家,多无坑厕,只用马桶,每日自有出粪人瀽去,谓之‘倾脚头’。 另外這倾脚头之间也卷的厉害,私下各有主顾,不敢侵夺。若有侵夺,粪主必与之争,甚者经府大讼,胜而后己。除此之外更有盛载粪土夜肥之船,成群搬运……” 由此可见,這门行当多么吃香抢手! 可惜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徐青成为僵尸后,嗅觉远比常人灵敏,此时夜香夫拉着‘淅沥光汤’满载而归的木桶,那股‘烟熏火燎’的味道简直能呛倒大象! 虽說他喜歡人间的烟火味,可也不是這么個味儿啊! 等到天光大亮,神秘的夜香夫便沒了踪影,徐青按照惯例,出门前先支起铜镜,往身上涂抹扑撒各种胭脂水粉,去尸气的药粉也不忘补上。 等打扮的栩栩如生时,徐青方才出门办事。 今天他要办三件事,第一是找牙行看看有沒有办理牙牌的路径,第二是去市集转转,看能不能找到僵尸可食用的食材。 第三件则是去置办一個梳妆台,好方便以后给自個殓容妆造用。 到了牙行,徐青先是打量一圈牙行环境,发现這裡能办的事還真不少,倒卖田产的、收购农桑布匹的、放高利贷的...... 也有居间包揽水运雇船的,自称是什么埠头鱼栏老板,掌管着白沙河边数千口渔民的水利事。 往裡处走,徐青甚至還看到有公然做人口生意的! 不過想想他也就释然了,大雍的牙行都是官牙,身后指不定背靠着哪棵大树,只要有利可图,别說贩卖人口,就是想要前朝皇帝的大金牙,也有人敢去陵园把它拔掉送過来! 有人会问了,我要是想要当今圣上的一颗牙,会有人接嗎? 答案是肯定能接,不過你得過几年,等熬到大雍朝改朝换代了,别說一颗牙,就是皇上的头盖骨,都有人敢敲碎了给你送過来! 前提是你得出得起价。 這会又有人问了,那要是沒钱呢? 沒钱也不碍事,只要进了牙行,都能找到能做的买卖。 你看那边边角角的地方,青楼赌场相公馆,总有一样适合你。 徐青溜达一圈,心裡便大致有了谱。 這牙行虽說看起来像個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但只要利用得当,也能办成许多不好办的事。 或许除了牙牌之外,养尸的材料也可以在這裡寻摸到。 熟悉完牙行环境后,徐青找到牙行伙计打听起了补办牙牌的事。 所谓牙牌就是這时候的身份凭证,沒有這個东西,便是寸步难行。 大雍朝的牙牌也有讲究,像朝廷官员的身份牌子多数是用象牙、金子为原料打磨而成,可显示其身份品位之高。 财主乡绅则多用兽骨、铜铁材质。 至于平民百姓,只要呆在乡裡,平时不往城裡办事,等闲也用不到這种东西,可要是需要远行或是搬去坊间城镇居住,却又必须要有牙牌作为身份凭证。 那伙计显然知道這些事,张口就开始套话。 “客人是刚来临河?” 徐青点头道:“做些小本生意,有牙牌在身上多少方便些。” “嘿,那可不是,不瞒郎君,等再過两天,坊外边的城墙围起来,這牙牌可就真成必需品了!” 說着无心听者有意,徐青打听道:“是我孤陋寡闻了,您见多识广,可知道些事儿?” “能有几個事,不還是尧州闹饥荒,怕那些流民都跑来呗!” 這边搭着话茬,伙计也不忘正事:“這牙牌到时候肯定更贵,不過我看郎君顺眼,就還按昨天的价,一百二十文。” 听到报价,起初徐青還觉得不算太贵,可当他准备交易时,却发现了問題所在。 “郎君沒有路引?沒路引那可不好办!”牙行伙计立马放下手裡的木牌和印戳,說道:“路引是要拿去衙门登记造册的,沒有路引這牙牌我可不敢给郎君办。” 徐青闻言立马捕捉到了对方话外音。 对方只說不好办和不敢办,却沒說不能办,也就是說這裡面還有周旋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