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窝点 作者:一荷知夏 为什么要說偃偶术与牵丝皮影有共通之处?這裡边的事,還与天心教分坛香主秦登鸣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徐青在秦登鸣的发家史裡看到,他年轻时原是個旁门左道的皮影匠人,打小就跟着师父走南闯北,练就了一身出神入化的皮影本事。 那时候秦香主還不叫秦登鸣,有個外号,叫皮子秦,后来大家伙也都叫他小皮匠。 十七八岁那年,秦小皮和师父来到江宁府,這可是個富庶地方,位属江南道裡的玉阙宁土,其他出名的地方還有梦裡前塘;水府古楼;富甲白扬等 那都是数一数二的繁华地界。 秦小皮和他师父哪见過這富贵地儿! 支起皮影棚,還沒表演完一场,那看官坐客打赏来的银子吊钱都能用布袋子来装! “小皮,這些日子咱爷俩可得好好干,等攒下钱,就给你置办一处家业,也算是落了脚跟。” “得嘞!” 秦小皮一听這话,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干劲,觉得往后的日子真是越来越有盼头。 可這人呐,哪有那么一帆风顺,指不定就有一些坎啊坑啊的就在脚跟前等着你。 這天傍晚,秦小皮跟着师父照常出摊,皮影棚往地上一搭,幕布一扯,三尺见方的戏台可就成了形。 今日他们演皮影戏不是给過路的看客唱的,而是给江宁府一位富商专门唱的独台戏。 那富商虽见多识广,可此前還真沒见過皮影戏,他心裡稀奇的紧,便让家人奴仆把灯都熄了,一点光也不让有,就为了看上一场正儿八经的皮影! 沒了光,所有人的目光便都集中在秦小皮师徒二人的影棚上面。 秦小皮压着唱腔,手裡扯动丝线,显然十分享受這种感觉。 此时周遭昏暗,根根丝线牵动哀乐悲喜。 四处阒寂,一方幕布演绎爱恨别离。 戏台上下,看客匠人聚皆沉浸心神。 一台戏罢,院内灯烛亮起,引得一众看客惊呼不止。 不過却不是因为皮影戏演的有多好,而是因为那富商的胸前此时正插着一把刀,竟是不知何时被人害了命去! 官府上门追凶拿人,秦小皮和他师父這两個外地人可不就成了最大的嫌疑犯。 审案的主官說:“若不是你们表演皮影,熄灯灭火,岂会无人目击歹徒行凶?” “依本官看,此案定是你二人勾结行凶匪徒,合谋为之!” 秦小皮师徒自是不肯认罪。 一通刑罚逼供之下,秦小皮师父率先支撑不住,死在了杀威棒下。 秦小皮死不承认,最后被收入监牢,住了整整三年。 三年后,杀死富商的真凶因其他案子被捕,招供画押时连带以前犯下的旧案一并托出。 這时官府才知晓,原来三年前那对外地来的皮影匠人不是凶手 秦小皮就這么被放出监牢,不過他始终憋着股气,心想我师父被冤枉死了,我平白无故住了這几年牢,這事必须得有個說法! 于是他就請了刀笔先生,也就是讼师,前去官府讨要說法。 官府的主官還是当年那位,此时一听旧主要来翻账,那還了得! 公堂之上,主官看也不看讼师递来的诉状,开口便道:“你问本官要說法,本官却還沒问你要赔偿!既然如此,那你便先把账结了,随后我再给你說法。” 秦小皮一听,這话說的,他是受害者,有什么可赔偿的? 接下来他就听见主官說:“你平白无故住這么多年牢,在裡面的吃穿用度哪個不需要钱?” “那都是朝廷拨下的雪花银,你可不得赔偿!” 秦小皮傻眼了,這哪是地方官,這分明就是一方恶霸! 什么叫专吏邪吏,今日他算是见到了。 独断专行,自成王法的主官一声令下,秦小皮便被送去了采石场,充做运石工,用来抵偿他欠下的坐牢钱! 等好不容易服完徭役,還完牢债,秦小皮心裡琢磨,江南這地儿庙堂太高,容不下他這個小人物,他索性還是回家种地去吧! 兜兜转转,学几年艺,坐几年牢,服了几年徭役的秦小皮老老实实回到了家乡,在富户乡绅那裡租赁几亩地,当起了老农民。 可這农民真就那么好当嗎? 秦小皮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月,最后却落得個吃糠咽菜裹腹保命的境地! 重压之下,秦小皮忽然就感觉自己开了窍! 老一辈常說吃什么补什么。 所以吃苦成为不了人上人,吃人可以。 那些专吏、黠吏、横吏,還有那些乡绅、豪爵、贵族,哪個不是在吃人? 此时恰逢天心教招募教众,秦小皮一看那宣传册子,就感觉遇到了知音! 杀贪官!杀污吏!推翻這個腐朽王朝,要自個去做那执刀的人! 只有手中有刀,才能帮咱穷人把那一肚子苦水倒出来,才能把那人情事理挣過来! 天心教的宣传很到位,几乎句句都敲击在秦小皮的心坎上,他忽然就觉得人生又有了盼头。 那就是造反! 造大雍朝的反,杀掉狗皇帝,让天心圣主的光辉撒向全人类! 好么!死了都不忘宣传自個的造反业务。 徐青继续往下看,秦小皮拜入天心教后,整日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短短几年间就从小喽啰干到了一方首领。 天心教信奉历代圣主,门下弟子‘生、妙、罗、绝’从低到高,各司其职。 秦小皮业绩突出,入了绝字门传法长老的眼,对方为他量身打造,拜遣能人,学了一手的偃偶术法。 有了护身本事,秦小皮的地位再度得到擢升,成为新任临河分坛香主,距离坛主也只是一步之遥。 而他這时候也改了新名字,叫秦登鸣。 停尸房裡,徐青一番超度下来,收获颇丰。 此行他不止得了地字品级的寄桩法、偃偶术這样的异术法门,還得知了一些隐秘信息。 比如书凰阁其实是天心教的一处窝点。 裡面的才女大都是些被抄家后流落至此的犯官家眷,就连衙门裡张钧喜歡的漱玉姑娘也是天心教的忠实信徒。 张钧以为追逐名利就能获得佳人芳心,却不知他此举是背道而驰,那漱玉姑娘追求的并非是名利,而是为父报仇。 至于那些本该充入教坊司的犯官家眷,为何会在书凰阁,這就不得不提一嘴隆平皇帝的小心眼了。 十年前,隆平皇颁布新令,京城内禁止狎妓,洛京裡的教坊司就此名存实亡,不過却沒說禁止相公伶人。 于是京城裡的象姑馆,相公堂子便如雨后春笋,焕发出勃勃生机。 坊间传言,隆平皇之所以禁止京城狎妓,乃是因为自個年事颇高,囊中羞涩,所以心中乖气,也见不得别人去寻欢作乐。 那些犯官家眷也因此被分派到京城以外的花坊,而在京城裡面,则只剩下那些象姑馆還在兀自坚挺着。 這也是天心教为何会在书凰阁提前预知太子行踪,筹备行刺的原因。 莫說太子,這年头京城裡那些当官的也都只能玩相公馆裡的兔爷,可那毕竟不是正法,哪会有這裡的粉面娇花来的实在? 天天吃萝卜放臭屁,就算换换口味也该尝一尝海鲜荤腥了。 這不,太子钟情的寒梦姑娘正是京城一位犯官被抄家问斩后流落在此的遗孤。 徐青看到這,便知道行刺的事還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