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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王夫人敲打王熙凤

作者:猿程旭
却說贾瑞从店裡出来回到家,贾代儒尚未睡,见贾瑞一身酒气,脸上不悦道:

  “不好生读书,又去哪裡厮混?前几日让你去西府裡问琏哥媳妇的事,可是忘了?”

  贾瑞忙道:“不敢忘,早就去過了,琏二嫂子也见着了,只是……”

  “只是什么?”

  “爷爷,我說了你可别生气。”贾瑞就将凤姐的那一番话照样学了一遍。

  贾代儒听了沉默半晌才說道:“我知道了,你且回屋安置吧。”

  第二天,贾代儒也沒有去学裡,只是让贾瑞带了一副对联让学生做,然后复习昨日的功课,自己却往荣国府去了。

  贾政一听是贾代儒来了忙亲自迎进书房让了坐问道:

  “二叔叔,什么事要亲自跑一趟,让小厮们传個话,政自该登门拜访,怎么敢劳动二叔?”

  整個宁荣二府也就贾政把贾代儒当個长辈般尊重了。

  贾政为人忠厚、不骄不奢、崇尚诗礼,有着社会贤达和文人儒士的风习,只是生性疏懒,不懂世务。

  贾代儒說道:“也沒有别的事,只是我如今已是年過六旬,身子一年比一年差了。

  尤其是這二年,学裡的孩子越发多了,我管教起来颇为吃力,就想着不如告老,卸了這份差事,也享几年清福。

  存周(贾政的字)還是再找個博学多才的大儒来做教习吧。”

  贾政听了這话呆住了,好半晌才說道:

  “叔叔虽已耳顺之年,可身子還结实,精神也大好,怎么就要辞了?

  是学裡有那淘气不听管教的?

  可是薛蟠不是?或者是宝玉那個不成器的?還是哪個淘气的?

  叔叔只管告诉我,我叫人打他们板子!”

  “沒有的事儿,真是我精神不济。”

  贾代儒沉吟片刻才又說道:

  “况且我掌管族中义学二十载了,這二十年竟是尸位素餐、备位充数,并未能给我贾家培养出一個举子。

  老朽实在惭愧,只为了我贾氏一族日后的功名利禄着想,我也早该退下来了,存周還是另請高明的好。”

  贾政忙說道:“叔叔這是从何說起啊!

  阖府上下乃至都中,谁不知二叔是饱学之士?

  连东府敬大哥也尊您是族中最有学问的!

  固然這些年族中并未有人登科,也不過是因宝玉那些不成器的东西不肯发奋罢了。

  珠儿幼时不也是二叔一手教出来的?不是十四岁就进了学?”

  提起早丧的长子,贾政声音有些低沉,贾代儒也不免唏嘘。

  “难不成是有人說些個不中听的浑话,惹得叔叔生气?”

  “沒有沒有,都說了,只是我精神大不如前,怕沒得耽搁了孩子们。”

  又說了一会儿,贾政只是一再相劝,就差给贾代儒下跪了,贾代儒也沒有答应,只是起身走了。

  贾政越想越觉得不对,等宝玉一放学便叫過来,沉声问道:

  “我问你,這两天在学裡都学了什么?可是有淘气,惹得你太爷生气了不曾?”

  宝玉本来一听贾政要问他功课早就浑身不自在了,听了這话忙跪下道:

  “回老爷,现在正在念第四本诗经呢,前儿太爷還說我诗接得好,夸了两句的,并不敢淘气,老爷若是不信可以问李贵和茗烟他们……”

  “哼,我再问你。”贾政冷哼了一声又问道:

  “那学裡可以有淘气的,或者說些什么闲话惹你太爷生气的?”

  “我在学裡只是念书,旁的這些沒用的竟沒听說過。”

  贾宝玉一听這次不是考他的书,也不是斥责他,不由得松了口气,胆子也大了起来:

  “若是有什么话,想必瑞大哥是知道的,老爷何不问他?”

  “嗯,我自会问,下去吧。”贾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

  宝玉如蒙大赦,规规矩矩的退到门口,掀帘子一溜烟去了。

  不一时贾瑞就被叫了来。

  贾政问起贾代儒一事,贾瑞也沒隐瞒,又把凤姐的话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他本不屑于這种打小报告告黑状,就這点小破事儿他還沒放在心上,甚至他還希望能让贾代儒退休在家裡呆着呢。

  可最后還是习惯性的推波助澜了一句:

  “爷爷听了這话气得当时就发了昏,险些沒背過气去。

  二叔,我爷爷他老人家确实是年事已高了,您看是不是……”

  “知道了,你且下去,回去了好生侍奉你爷爷!”

  不待他說完,贾政已经摆摆手示意他下去了。

  贾政越想越生气,他平日裡除了偶尔去一趟工部衙门当差坐衙,平日裡都不大管家务。

  以前是王夫人管着,這二年都是凤姐在管,沒想到這王熙凤居然敢欺负到贾代儒头上了!

  贾代儒可是他亲叔叔,虽然在荣国府相当吃不开,贾政依旧敬他是個长辈,连贾母都不会找读了一辈子死书的贾代儒麻烦,一個王熙凤居然如此放肆?

  但是凤姐毕竟是自己的侄儿媳妇,又是王夫人的亲侄女,他不好直接发作,便回到自己院裡,将王夫人好一顿数落。

  王夫人也是少见贾政发這么大脾气,听了也不敢替凤姐开脱。等贾政走了也是又气又怒,便让丫鬟找王熙凤来。

  “請太太安,不知太太找我有什么吩咐?”

  王熙凤见屋子裡王夫人沉着一张脸面色不善,金钏儿等几個丫鬟都不敢言语,自己也加了小心。

  “這個月的月钱可都发完了?”王夫人抬了抬眼皮问道。

  “回太太话,前儿已经发完了。”

  “方才老爷来說府裡义学今年的费用還沒支出去,可是有的?”

  听了這话凤姐顿时就明白了,說道:

  “是我的不是,从過年到现在府裡府外的杂事太多了,我竟是给忘了。

  前些日子瑞哥儿跟我提了這事我才想起来,如今已经准备好了,跟账房打過招呼,正准备给太爷送去呢。”

  “可不是你故意刁难吧?老爷方才找了我,可是发了不少脾气,說了许多不中听的话,连我這脸上都挂不住了。

  說是有人說代儒老太爷尸位素餐,不会教书,這么多年连個举子都沒出,老太爷今天找到老爷說要請辞呢!”

  凤姐忙跪下說道:“太太明鉴,這些混账话我是再不敢說的,想是我平日裡待下人太過苛责,有人趁着這個机会要抹黑我呢?

  我来咱们家這几年,老太太和太太对我自是不必說的,又让我管着家,我步步小心,生恐做错了事给太太丢了脸面,平日裡对老太太和老爷太太们也都是小心孝敬,怎么敢生事?

  可府裡那些老嬷嬷小丫头们又有几個是善茬,只怕平日得罪了他们,這会子给我上眼药呢?”

  說着,凤姐的眼圈已是红了。

  王夫人也是因被贾政无端斥责了一顿有气,也知道凤姐当家颇有些为难。

  但也不好就這么過去了,還是要敲打敲打,因說道:

  “凤丫头,你是個有能耐的,不然我也不敢将這么一大家子的事儿都交给你。

  你也算是個让人省心的,做得倒也稳妥。

  你拿裡公中的月钱到外头去放,赚点利息也就罢了,這事儿我不說,也沒人敢多嘴。

  只是学裡老太爷可是咱家仅有的一個代字辈的长辈了,老太太都敬让他三分,老爷更是逢年過节都要過去磕头請安的。

  你一個小辈,敬着還来不及呢,還敢开罪?

  你這不是给自己沒脸,给我上眼药嗎!”

  凤姐知道王夫人是动了真怒,又听王夫人說起自己放印子钱的事儿,也不敢分辨,只跪着垂泪,口中念着知错了云云。

  王夫人训斥了一通才說道:“起来吧,也别光顾着哭。

  赶明儿赶紧把银子给老太爷那边送過去,再给他老人家磕個头多陪几句好话。”

  王熙凤心知是贾瑞捣鬼,可也不敢言语,都答应了,又挨了好一顿数落才算完。

  回到自己屋裡凤姐又羞又气。王夫人是自己的姑妈,凤姐嫁過来几年都是王夫人照拂着她,几乎不曾斥责過,今日可是破天荒头一遭了。

  可凤姐又想不明白,自己私下拿各处的月钱在府外放印子钱的勾当做得极为隐蔽,除了平儿就只有来旺家的等几個心腹下人知道,王夫人是怎么知道的?

  平儿是自己打娘家带過来的丫鬟,打小一起长大,现在也是的左膀右臂,对她一向忠心耿耿,自然不会将這些事說出去。

  难道也是贾瑞私下告诉的?他一個府外的人怎么会知道?

  凤姐不得而知,但是她還是愿意相信這都是贾瑞那個混账搞的鬼。

  气归气,王夫人都发话了,凤姐也不敢违逆。

  只是心中暗骂贾瑞這下三滥的下流胚,居然鼓捣贾代儒跑到贾政跟前告状,心中对贾瑞的恨又多了三分。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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