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倩影
1.23天香倩影
正所谓“年底易過,转瞬即逝”,日子過去往往還說不清怎么過的,只发现時間沒了,谢鳞就是這么一种状态,总觉得在百户所和五城兵马司之间来回忙碌,偏偏還說不清自己究竟忙什么,反正几天就這么過去了。
這一日,他总算有了件還算重要的事情,贾琏的帖子,內容可以理解为《關於开展“贾蓉出门礼宴会”提前准备工作的通知》,虽說他也搞不清为啥贾家的事情会找到自己头上,但不管怎么說,有人請喝酒,正好還沒事,那就去呗。
下帖子的是贾琏,设宴招待的是贾珍,地点在宁国府会芳园。
“珍大哥,有日子不见了!”当晚,什么进门、接人之类事情略過不表,等他被下人引着进入逗蜂轩时,就看见贾珍吆三喝四的招呼着布置酒席,身边還跟着唯唯诺诺一句话不敢說的贾蓉,“今儿怎么大方起来了?”
“鳞兄弟這话說的,为兄倒是好几次想要拉你喝酒,你不是忙的沒工夫嗎?”贾珍不管私底下到底怎么人渣,好歹也是宁国府正经承爵人,场面上绝对沒問題,更何况他的长相很有迷惑性,怎么看都是一位有修养的中年帅哥,“要不是我拖了琏兄弟......”
“打住,打住,珍大哥要是再說下去,小弟都觉得无地自容了。”谢鳞赶紧告饶,一边开玩笑一边打量着贾蓉,“蓉哥儿,怎么這幅样子?咱爷俩虽說差着辈儿,我可沒比你大两岁,见面怎么连個招呼都不打?”
“见過鳞二叔!”贾蓉恭恭敬敬的屈身一礼。
谢鳞:
“沒用的废物,滚去看看你琏二叔来了沒!”贾珍当然看出谢鳞是在缓和气氛,沒想到贾蓉来這么一出,气的他一脚把儿子踹了個趔趄,差点儿脑袋撞在墙上,完事儿才继续招呼,“好了,鳞兄弟别介意,他沒见過世面。”
“珍大哥言重了!”谢鳞只能劝架,顺便转移话题,“琏二哥提過,這次主要是谈谈宴席的事情,可是已经定好日子了?”
“横竖就是這個月底之前,再晚就是腊月,到时候年前的事情一波接着一波,哪裡還有功夫搭理這個畜生?”贾珍勉强消气,“席面上好說,为兄别的不敢多讲,几桌酒菜還是不会让各家老交情失望的,定要让他们不醉不归。
只一件,我們东西两府的正经爷们儿你也知道,西府只有琏兄弟,东边就是为兄我,可這宴席一开,内外都少不了人手,這样一来门口可就太显空荡,我又不能把西府两位叔父拉来应门,你看是不是鳞兄弟你辛苦一趟?”
“我?”谢鳞都不知道该怎么說,“珍大哥,你别嫌我說话难听,不是做兄弟的偷懒,可這蓉哥儿的大日子,你让我去应门?我又不姓贾,传出去人家不会說我在帮忙,只会說两府裡沒人;就算退一步讲,东府裡不是還有宝兄弟?让他应個门還能办不了?”
“這個......”贾珍一脸尴尬,“为兄倒是去问了,政二叔也答应的很痛快,沒想到不知怎的,老祖宗听到消息,把我叫去一顿臭骂不說,要不是为兄好歹也有些身份情面,怕是一顿拐棍少不了落在屁股上。”
谢鳞:
“行吧!”他也只能无语摇头,“只是這应门肯定不能是我,让琏二哥去吧,到时候我帮忙照应一下席面,东府這边有你,西府那边我跑跑,横竖你们两家不說外话,男客放你這边,你就辛苦一些,女眷放西府,我在正院招呼便是。”
“如此——也好,我再找几個帮忙的!”贾珍意识到這样最合适,稍作考虑答应下来,面露暧昧的笑容,“鳞兄弟也方便公私两顾,你和三妹妹好事将近,這不是见面的机会?我也体谅你们年轻,事情少些正好不耽误。”
“什么好事将近?珍大哥說什么话?”哪怕早已听說過這些传闻,谢鳞也只能装傻,顺便解释清楚,“這种事情哪有满天下乱传的道理?小弟虽說对三位妹妹有些照应,传出去怎么就变成‘好事将近’了?你這当哥哥的也不注意說话把门儿。”
“不是?”這次轮到贾珍蒙圈,“你们沒定下?”
“定什么?”谢鳞一副无语的表情,“我大哥的脾气你還能不知道?除了火上房的事情,一年恨不得全都靠在军中,小弟再怎么說也算正经爷们儿,要是真有喜事,我大哥怎么說也不能不管吧?你见他管了嗎?”
“真沒有?”贾珍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
“真沒有!”谢鳞赶紧摇头,“我都不知道哪裡来的消息,你也不是第一個问我,可是我真沒做啊!”
不是他不愿意负责任,接探春回家、当然也包括迎春和惜春都沒問題,可要是真想把事情痛快的办成,那只能說是想多了,不提年龄問題,也不說其他乱七八糟的理由,只一條,自古以来的“门当户对”不是沒有道理的。
他现在非常確認,荣国府根本沒考虑過简单答应,至少暂时沒戏,他又何必热脸去贴凉屁股?干脆以不变应万变,看看人家怎么办;以及,正式程序自己沒法办,必然要有谢鲸出面。一句话,他的婚事自己想沒用,必须谢家提亲、贾家答应,两條暂时都沒戏。
“鳞兄弟不妨随便转转,为兄去一趟西府。”贾珍說完不等他答话,就已经快步奔出逗蜂轩,這种事情关系到姑娘家名节,虽說他私底下狗屁倒灶,台面上偏又非常要面子,特别是和荣国府的关系方面,他一直非常注意,甚至有些卑躬屈膝的意思。
谢鳞不缺一顿饭,自然不会太当回事,很随意的在院子裡转悠起来,只是风景再好,那也仅仅是一座院子,他转悠了足有一炷香工夫,依然不见贾家的正经爷们儿過来招呼,干脆稍微绕几步,准备到后面的花园看看。
宁国府身为金陵贾氏之长,府内很有几分“宗族功能区”的意思,整座府邸规制、尺寸与荣国府相同,但内部大相径庭,占地不小的西跨院前半部分都被“贾氏宗祠”占据,后半部分是花园,正院前半部分几乎是個大广场,专门留着用于宗族大事的“会场”。
除去花园,真正能用的就剩下少部分正院再加上东跨院,“幸好”宁国府人丁稀少,凑合着也够了,整個府裡最出名的就是正院和西跨院后半部分的“会芳园”,放在京城都称得上名园,贾家還是“武勋第一家”的时候,這裡几乎是整個武勋集团的“内眷会所”。
当然,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逗蜂轩就是会芳园的“入口院”,从南到北依次是登仙阁、逗蜂轩和天香楼,全部穿過正好进入花园,這肯定是贾家自用的,一般用于女眷游玩,外人主要走“入口院”东墙与东跨院西墙之间的箭道,顾名思义,长约“一箭之地(百步)”。
会芳园并非简单的“花园”,而是纯人工的“花园别墅群”,裡面除了景观,還有不少建筑用于住宿,而且住的是内眷,谢鳞肯定不能随便過去,倒是逗蜂轩后面的天香楼,他作为一個资深红学爱好者,還是很有兴趣参观一下的。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還是莽撞了。
“呀——”刚进院子沒走几步,耳边就响起一道女声,就见正房门突然打开,一個稍显娇小的丫鬟扶着一個美丽的倩影,說笑着正准备出来,完全沒想到院子裡竟然会多個人,以至于倩影有些惊讶的捂住嘴,却依然惊呼出声。
“冲撞了!”谢鳞赶紧背過身让开目光,立刻准备离开。
荣国府,贾母院。
這位金陵贾氏目前最高身份的老太太,平时最喜歡热闹,或者最喜歡排场奢华,若是沒什么事情的话,从来都是将一家子姑娘媳妇叫到一起說话谈笑,听些奉承赞美,高兴了就直接摆席,拉着大家高乐一番。
也许,這座府邸重奢华、讲排场的陋习,就是从她开始的。
“珍哥儿家的,你们今天不是有招待嗎?”一片欢笑声中,贾母看着一直沒走的尤氏很是奇怪,“不需要你去忙着照应?”
“哎呦,再大的席面還能比老太太重要?”尤氏先是一句夸赞让贾母笑容满面,紧接着才解释道,“今日裡并非大席,是我們老爷有事要請西边府裡的鳞兄弟帮忙,這才打着琏兄弟的名头下帖子請人,让他们爷们儿自去玩闹,要莪這烧糊的卷子做什么?”
“可不是?”王熙凤接下话头,“我說怎么从下午开始,琏二這條撒欢的野狗這么老实,竟然根本沒有出门,原来是大哥哥今晚赏饭,以他要面子的性格,席面再差也不是外面那些脏烂臭的地方能比,只是,就西边的谢老二,犯得着這么麻烦?”
“哎哟,你凤嫂子瞧得上哪個?整日裡不是這边吆喝,就是那边招呼,珍大哥好歹也是要找鳞二哥帮忙,一桌席面還能少了?要是换成凤嫂子,哪裡混的上一顿饭?敢不帮忙怕不是要挨上一顿打才行。”另一侧的探春忍不住调侃。
“這谢老二的不是,我還不能說了?”王熙凤一副被惹怒的架势走到探春身前,一把抱住她坐在身边,“這還沒過门呢,就护食一般护着,万一真要是過去了,我敢說坏话還不要被打死?罢了,不說就不說吧,横竖也憋不死人!”
“這也是你当嫂子的能說的话,看我不打你!”探春红着脸不依。
客厅裡一众女眷被两人打闹笑的不行,只是都沒注意,角落裡的迎春似乎想起什么,脸上露出迷人的红晕。
就在這样的气氛中,院子裡突然一片杂乱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进来個人說清楚!”眼看大家都很奇怪,鸳鸯急忙向门外喝道。
“老祖宗,东府裡珍大爷来了,就在垂花门外等着,說是有急事商量。”很快,一個利索的婆子飞跑进来,“他還让除了三姑娘的内眷回避一二,事情不方便。”
别說贾母,在场所有人都很奇怪。
“一家子至亲,珍哥儿什么时候這么讲究了?”贾母虽然不理解,却依然示意众女眷回避,“让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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