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湘云
1.42史湘云
因为都能理解的原因,年底酒局特别多,“封印”放假之后,谢鳞几乎每天都喝的迷迷糊糊,一天两场都算正常情况,最夸张還有一顿赶两场的——這边喝一半儿道歉走人,到下一场为来迟道歉。
相比之下,十二侯大宴那天已经算轻松,其他人都自觉让开了。
怎么說呢?這其实也是地位提升的标志之一,去年就在同一时期,他虽然也是酒场一堆,绝大多数却都是冷子兴或是其他掌柜之类“低级”酒局,今年這样的场子他都直接推了,光是五城兵马司内部聚会都能凑满年前,更别說武勋各类聚会。
比如今天的這场荣国府大宴。
理论上說,他一個十二侯子弟,和八公的内部聚会挨不上,問題是大家住的這么近,再加上他一直以来的“经营”,最主要的一点,虽然现在已经无人再提,但谁都知道他对贾家的姑娘有想法,更何况還有裘良昨天提過的贾赦之事。
以及——
“我的鳞二爷,您可真难請啊!”都沒等他走到大门口,应门的贾琏已经大步上来,一把将他“拽”下马不說,紧接着又是一拳砸在他肩膀上,“从珍大哥那次到现在,我可是叫了你最少三回,到现在你才露面?”
“琏二哥,咱得讲道理吧?”谢鳞哭笑不得,“這段日子我有多忙,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說你這裡,就是自己的卧房,都记不起上次亥初(二十一点)前回去是哪次。”
“行,你忙!”贾琏板着脸拽住他的胳膊,一边拉着进门一边向门房招呼,“宝兄弟,你应着点儿,我送鳞兄弟過去!”
“宝玉?”谢鳞一愣。
“我們老祖宗你又不是不知道,让他過来给我帮忙的。”贾琏完全无所谓,他不傻,肯定明白贾母的意思,那就是向自家圈子“推销”贾宝玉,但他更放心的是贾宝玉的“能耐”,“也不错,现在不是用上了?”
谢鳞当然和贾宝玉见過,但只能說认识,沒有任何实际交流。
他作为外男,就算和贾家打交道,对象也只会是荣国府理论上的主人——大房,一开始搭上的肯定是“外事大管家”贾琏,也曾跟着拜访過贾赦,在他放百户实缺、成为五城兵马司在整個勋贵区的治安负责人后,才在一次拜见贾母时被“引荐”给贾政。
沒了。
他在荣国府正式打交道的,只有三個正经爷们儿,贾赦、贾政、贾琏,其他包括贾琮、贾环等人都不算,女眷更不用提,理论上双方应该是“沒见過”的——什么?见過了?是哪個不长眼的狗奴才如此造谣,還不立刻打死!
贾宝玉的话,出了大门啥都不是,武勋圈子裡根本沒這号人。
“琏二哥,你這是带我去哪儿?”一边想些有的沒的,他也被贾琏拉着进府,直到绕开正院仪门,又走過贾赦院,還在往后走的时候才意识到不对劲儿,“我就算不入正院内厅的正席,也该在两侧的偏席才对。”
“你去那边搅合什么。”贾琏不耐烦的撇撇嘴,“放心吧,就在我那院子裡,你又不是沒去過,几個老朋友私下聚聚,横竖正院那边除去正席上,其他人见不见也就那样,我到时候自然要過去应酬几句,你也有兴趣嗎?”
“多谢琏二哥照顾!”谢鳞這才反应過来,“裘大哥想必也应该在一起——不对,他去的是正席,怕是過不来。”
“你大哥那裡我也送了帖子,可惜被他推了。”贾琏少见的面露苦笑,“二叔還想让你顶上,被家父骂回去了。”
“多谢!”谢鳞這次很认真的拱手一礼。
谢鲸看不上贾家、或者說看不上现在的贾家,某人对三春的心思早就传遍武勋圈子,他却至今一句沒搭理,更别說到荣国府赴宴。
“一家子连個正经爷们儿都沒有,和他们搅合什么。”谢鳞听他亲口說過這句话。
贾政、或者說贾母的意思很明白,通過他来造成一种“谢家其实和贾家很好”的表象,贾赦作为正席主位,不想做這种事情,這和良心或者交情无关,而是他明白,一旦出問題,谢鲸只会找到他头上。
就连宴席這种屁事,贾家都能掺和内斗,能成事儿才怪了。
“等会儿你别骂我就行,史家两位——我的鳞兄弟,你就不能听我說完。”贾琏刚提到史家就见谢鳞表情阴沉,這才赶紧一把拉住,“是二房的史纲、史络两位兄弟,你们应该见過的;三房的史纯和史绍沒来,只有史家三叔過来了。”
史家二房是保龄侯史鼐,同属十二侯之一,只是早已被开除圈子,他们明知如此還要這么搞,必然是另有目的;再一個,相比于三房的史纯、史绍两個纯粹纨绔子弟,史纲、史络身上都挂着职务,传闻中還都算正经人。
“琏二哥应该明白,定城侯府姓谢,谢鲸的谢。”谢鳞冷冷說道。“好兄弟,你就当是给我一個面子。”贾琏苦笑着连连拱手,“待会儿我去应酬,史家二叔会跟我一起過来,剩下的事情我一句不问。”
看起来,事情沒這么简单。
“既如此,我也不去你院子,再往东不是客房院嗎?我在那裡等着。”稍一犹豫,谢鳞還是决定看看情况,能让史鼐這位史家家主亲自過来,事情绝对不会小,這也意味着自己管不了,顶多帮忙带個话,“琏二哥,這是最后一次。”
他不准备再去贾琏院,那裡的客人根本不用猜,无非就是冯紫英、卫若兰、韩琦等一帮人,大家关系一般,贾琏不在,沒必要非得坐一起尬聊,浪费時間還难受。
“呼——”贾琏长舒一口气,一把拉着他就向贾家的贵宾客房院走去,“多谢鳞兄弟,你是了解我的,這次如果不是史家二叔亲自开口让我帮忙,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多嘴。”
“你是了解莪的,我从来不做仗势欺人的事,我喜歡被动。”(.ts)
因为各有心事,两人谁也沒再多话,片刻后进入院子,贾琏稍作安排就急急忙忙离开,他不傻,当然知道“应门”的意思,不可能任由贾宝玉折腾,哪怕他很清楚這位凤凰蛋的能耐。
目送贾琏离开,谢鳞慢慢坐在客厅中,脑海中闪過不少记忆。
史家自从“北伐之役”惨败、前任保龄侯重伤回来后不久病逝,很快被十二侯开除圈子,中间沒有任何消息传出,也沒有什么公开的冲突。
谢鳞的“前身”還记得,小时候和史家年轻一代有過交往,后来再去和他们玩的时候,回家就会被谢鲸一顿暴打,连续数次打的他再也不敢哔哔,這才渐渐断了来往,因为時間太长,他甚至记不起史家二侯的长相。
“鳞二哥!”心裡正想些有的沒的,院中突然传来惊喜的女声,却见一個中等身量的年轻姑娘快步走来,身穿水红底色、白叶花纹袄裙,外罩一件米黄色连帽棉质斗篷,带着毛边的帽子已经摘去,露出一张宜嗔宜喜的圆脸。
這当然就是史湘云。
“史大妹妹,好久不见!”谢鳞含笑拱手,心底却是一沉,不论眼前的姑娘是否奉了史鼐的命令而来,事情都让人不太高兴,“沒想到今日你也来了。”
他和史湘云的年龄相差几岁,“前身”并无多少记忆,所有的见面都是在他回到這個世界,又和贾家搭上关系之后,但次数真的不多,因为這姑娘本来就只有少部分時間住在贾府,他也不可能天天過来堵着,全凭偶遇的话,概率太低了。
“鳞二哥還說呢!”史湘云把玩着小辫低下头,面颊红晕的轻轻跺着纤足,“上次见面大概是刚過重阳,老祖宗接我過来消遣几日的时候,一转眼就過去三月,都快過年了不說,哥哥也.....变得很不一样。”
這算什么开局?谢鳞有些愣神。
“史大妹妹說笑了。”疑心一起,他自然警惕起来,說话也变得敷衍,“我還能有什么变化?個子长高了?人变胖了?還是出了其他什么問題?”
“哼!”史湘云轻抚发梢,自顾自找個凳子坐下,“這才多少工夫?鳞二哥可是连皇宫都去過了,哪像小妹這样,一天到晚待在家中,连人都只能见到翠缕那蹄子,好不容易来一趟,见了這府裡姐妹就像提前過年了。”
“女子本来不都是這样嗎?”谢鳞哪怕知道這姑娘活泼的性格,還是有些哭笑不得,“你看這府裡三位妹妹,一样也是每天如此。”
“她们可不是,我听惜春妹妹說,平时沒事還可以禀過老祖宗同意,到你那裡玩闹。”史湘云白他一眼,“小妹這裡可好,要不是刚才出门正好遇到琏二哥,我都不知道你来了,你也是,就算不到老祖宗這裡看我,其他姐妹总不能不搭理吧?”
“老夫人那边正在招待女眷吧?”谢鳞很无语,“我现在要是過去,不被人当成登徒子打出来才怪,史大妹妹——”
“你還這样叫!”史湘云突然站起来,美目瞪得圆溜溜,看起来分外可爱,“明明知道小妹的名字,非要叫的這么生分。”
“要是我记得沒错,上次叫你‘云妹妹’的时候,你可是羞的跑远不說,還要你们老夫人打我呢!”谢鳞說的轻松,想起的东西却更多,這裡面必然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现在允许了?”
“嘴长在你身上,想怎么叫谁還能拦着不成?”史湘云俏脸上的红晕愈发增加,臻首也稍微低下,“哥哥這次過来,可是收了琏二哥的帖子?”
“自然如此,照理說今日乃是贾家大宴,我最多只算陪客,琏二哥正好有事交代,就把我先拉到這裡了。”谢鳞笑着解释。
“這样啊——”史湘云扬起臻首,深深看他一眼,“既如此,小妹不打扰哥哥,這就回老祖宗那裡說话,想来今日宴后,你也要去拜见的。”
“嗯?”谢鳞微微一愣,“云妹妹說什么?”
但史湘云并未听他說话,自顾自說完就起身,急急忙忙向院中走去,看起来竟然有些急促,以至于脚步都不太稳。
谢鳞的心底慢慢沉下来,他已经隐隐猜到問題出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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