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胆鬼
1.57沒胆鬼
院子不大,三间倒座带两侧耳房、东西各两间厢房,正房两层小楼挂“馨香阁”牌匾,门向北作为店面;倒座房改为正厅,虽說采光不太好,依靠三個鎏金烛台、十八根大号蜡烛,依然保证亮如白昼。
正厅内并无隔墙,与西间连为一体,更能清楚看到西耳房的门帘;东间有木屏风阻隔,看不到那边的摆设,估计是卧房的可能性比较大,整個房子及小院设计,从装饰到摆设均以红、白、蓝为基色,充满女性风格,看起来颇为雅致。
再一個,从他进入院子开始,就看到东厢房裡亮着灯,還有柔和的饭香传出来,要說郡主娘娘沒有提前安排,說出去谁信?
“鳞二哥請坐!”两人刚一进入客厅,周璇就含笑示意落座,然后亲自将两只茶杯倒满,因为房间内再无外人,也不知她是对某人過于放心還是怎么的,“這是我从父王那裡得来的上等云雾茶,虽說从暖春留到现在,茶香有所损失,到底不至于无颜见客。”
“郡主若是有什么吩咐,還請及时告知。”谢鳞却一点儿都沒有被重视的兴奋,反而非常警惕,生怕眼前這位妖女再有什么“安排”或者手段,“如今夜色已深,你我又是各有身份,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传出去对郡主名声有碍。”
“既如此,小妹也不耽误。”眼看某人如此“不识抬举”,周璇也只轻轻一叹,从茶几下层取出一只红封,毫不犹豫的沿着桌面推到他面前,“当日你我议定,若有收成五五分账,如今虽不满一月光景,到底生意兴隆,小妹就先奉上些许,以示心中无私。”
“哦?”谢鳞有些惊讶的当面打开红封,然后被裡面厚厚的一打银票镇住了——百两一张,最少也有二十张,“郡主好大方!”
大乾王朝立国之初,因为吸取前明滥发纸钞导致价格崩溃、百姓官民都不愿收的教训,做出了“不发纸钞”的决定,全天下都以铜钱和金银作为货币,不足之处也可用绢帛,一开始确实取得不错的效果,赢得了上下之心。
問題是,但凡懂点儿经济常识的都知道,金属货币对于商业流通极为不利,天下稳定之后,各地商贾都受困于此,一向对金融很有眼力的晋商及时填补空白,以各大钱庄联合作为保证,向用户发放通用银票。
一开始,各地对這东西非常警惕,仅仅将其作为“汇票”来使用,一般到达目的地就在最近的晋商票号兑出现银;如今接近两百年過去,晋商的信誉已经得到全天下的一致认可,银票因为体积小重量轻易携带的特点,完全可以在任何地方使用。
但凡是正常人都明白,印钞票究竟有多可怕的挣钱能力!
所以,看出好处的大乾朝廷立刻准备自己发钞,重点来了,满朝文官几乎全体反对,短短不到半個月就逼得时任首辅辞职,朝廷的发钞之事最终不了了之,如今市面上流通的全是商家银票,朝廷对此毫无办法。
堂堂朝廷不掌握发钞权,這裡面的問題,懂的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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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敢乱想說不定会脑洞大开,当然也可能是敞开胸怀。
“两千二百两,鳞二哥若是不放心,可以随时安排查账。”周璇微微一笑,假装沒听出某人的讽刺,“你我既然已经商量好,小妹当然会完全遵从,绝无其他心思。”
怪不得她這么客气,這生意太特么来钱了!
不到一個月弄出将近五千两收入,怎么对比呢?
忠顺亲王的年俸不到两万两,這還是因为他领双俸,淑宁郡主自己更低,一個月只有不到三百两;一個朝廷六品官员、也就是谢鳞自己,年俸全加起来不到两百两,一匹上等战马不足百两;荣国府一年收入在五到十万之间,忠顺王府的收入也就十万两左右。
這一间铺子,收入相当于一個国公府、大半個亲王府!
如此来钱的生意,全天下也就皇帝会不在乎。
不,安泰帝也得在乎,他非常缺钱!
“郡主不妨有话直說。”稍一犹豫,谢鳞沒有直接收钱。
“怎么,小妹就這么让你信不過?”周璇盈盈欲泣。
谢鳞直接沒搭理,信她?
朕,始皇帝,打钱!(.jpg)
“好吧,就当小妹求你帮忙。”眼看某人不上套,周璇收起刚才的表演,一副公事公办表情从茶几下再次抽出一叠材料,“這是鳞二哥上次留下的图纸,小妹已经悉数上了货架,如今销售极佳,但也出现了不少仿品,放任不管怕是要影响收成,不知哥哥有何教我?”
“是嗎?”谢鳞接過图册,翻开扫了一眼就知道,這是经過整理后的版本,比自己画的更加清晰准确,也更加精致美观,看上面工整娟秀的簪花小楷,他有些古怪的看了眼前的妖女一眼,“郡主自己整理的?”
“鳞二哥只說有沒有就好。”周璇面颊微红,沒好气的瞪他一眼。
就算是现代的姑娘,也只会和闺蜜或者女性亲属讨论贴身衣物問題,男友乃至丈夫都不一定,她能到现在依然說话清楚平稳、基本沒受到某人的影响,已经称得上女中豪杰了。
“郡主妹妹真让我說?”谢鳞的笑容愈发古怪。“怎么,鳞二哥有什么不能說嗎?”看到某人贱贱的表情,特别是那句莫名其妙的“郡主妹妹”,周璇立刻警惕起来。
“当然沒有,你只要不打人就好!”谢鳞一下子恢复严肃,扫一眼后沒发现笔墨,就从茶几下抽出一把茶刀,在已经画好的图纸上指点起来,“你可以修改一下,這样......或者......這样——”
怎么說呢?
他一开始画的都是标准版,這次指点的是吸引版。
其实沒啥技术含量,无非是這裡少点儿,那裡紧点儿之类,但现在是当着一個姑娘在說,而且人家還是郡主——
沒错,這次他也是故意的。
原本介绍這份女性贴身衣物“生意”的时候,他本来就有以此断绝与周璇来往的目的,不只是刚才贾琏的警示,按照他的身份来說,与忠顺王府关系太紧密完全沒好处,沒想到這“生意”竟然会這么来钱,让郡主娘娘不顾矜持再次联系他。
“登徒子,无耻之尤!”所以,沒等某人指点完第一件修改,羞愤欲死的郡主娘娘就直接爆发,抓起身前的茶杯向他砸去,全不顾刚才的温柔有礼,“你简直是天下第一寡廉鲜耻之徒,应该拖出去千刀万剐!”
“是你让我說的!”谢鳞很“委屈”。
“本姑娘什么时候让你說這么无耻的东西!”周璇一口气将眼前几乎所有能扔的东西都砸向某人,包括她自己改過的图纸册子,眼看全被躲开,她尤不解恨之下,目光一扫看到身后长几上摆放的宝剑,立刻扭身抽出向某人砍去,“我杀了你這无耻之徒!”
“你這样我可還手了!”谢鳞吓得心惊胆战,他沒想到周璇竟然真的练過,一口宝剑虽說谈不上什么威胁,任由她這么挥下去,說不定真会砍在自己身上,只好一边躲闪一边威胁,“我還手了啊,我真动手了啊!”
“你敢!”周璇只是气急,不是气傻,可沒忘了某人身手的传闻,“你要是敢還手,我就禀报父王,让他上书给四皇叔,治你的死罪!”
“那特么也得活過今天再說!”正所谓“久守必失”,眼看再耽误下去,自己指不定真会挨一剑,谢鳞才不会笨到继续拖延,又一次转身躲开贴着后背的利剑之后,他很轻松的借势一晃,很轻松绕到周璇身后,一把抱住她纤腰,顺便打落宝剑。
“你——”周璇瞬间僵住了。
“還要动手嗎?”某人其实不敢真的過分,只是装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再动手我可要......你干什么?”
他完全沒想到,周璇竟然撩开衣摆,从大腿外侧抽出一把锋利的短剑,毫不犹豫的向后刺去,逼得他只能迅速松开,右手顺势向前一推,将她推得踉跄向前,险些扑倒在地。
沒办法,力量相差太大了。
“你接着說!”让他再次沒想到的是,郡主娘娘站稳之后恨恨的瞪她几眼,竟然收起短剑回到位置上坐下,全不顾俏脸的红晕。
“什么?”谢鳞再次一懵,完全沒想到会是這個结果。
“你說不說?”淑宁郡主红着脸“狠狠”瞪他。
“是你让我說的,不许再动手啊!”谢鳞咬咬牙,继续用茶刀“指点”起来。
不到一炷香之后——
他几乎是狼狈的“狂奔”出院门,头也不回的找到自己的战马,拼命抽着马屁股向家中奔去——沒办法,和漂亮郡主讨论這么火爆的话题,他几乎是咬着牙才忍住,以至于刚說明白就逃跑,连告辞之类程序都不敢再走。
如果继续“讨论”下去,哪怕仅仅是可能性,那也沒有好处。
大乾王朝皇室子女沒有和武勋联姻的习惯,這主要是吸取了汉唐两朝外戚干政的教训,特别是东汉时期,虽說将近两百年的時間裡,确实有過数次特例,但都是迎娶武勋女子,从未有過武勋子弟“尚公主”或者“尚郡主”的情况。
谢鳞沒胆子开头,现在的他沒资格成为“特例”。
一旦他俩真的发生什么,结果必然是今后与周璇“一生一世一双人”,以及彻底告别任何“前程”,不论是掌军還是从政,都不会再有一丝机会——普通百姓子弟做了驸马,其实并无“不得从政为官”的规矩,文官子弟也不是不能容忍,武勋方面绝无可能。
当然,上限必然会受到限制,但对大多数人来說根本无所谓。
原本他想以此为契机,彻底断掉与周璇的所有联系。
可是,今天的事情让他有种预感,也许,两人再也断不开了。
小院卧房中。
淑宁郡主将图册放在桌子上,默默收拾好散乱的衣服,拿起一支精致的玉管笔,蘸好墨水在一张小衣的图纸上修改起来,只是面颊越来越红,动作越来越慢,良久,她忽然舒了口气丢下毛笔,慢慢坐在床沿,俏脸不知何时已经红到粉颈根部,臻首也低的几乎快要贴住胸口。
“沒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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