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皇兄
一队人自两面宫墙之中急匆匆的穿行着，头前两個小黄门儿带路，身后又紧紧的跟着两個，而四個人之中的少年，则是面无表情，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小腹处，微微低着头，不紧不缓的走着。
神情肃穆卑微仿佛身上穿的根本就不是一件蟒袍一样！
只见這少年头上戴着黑纱无翼金丝帽，穿着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红蟒袍，腰间系着金环紫线犀牛皮蹀躞，面如美玉，皮肤极白，疏眉朗目，果然美风姿俊仪貌！
只是看起来却是十分严肃，一丝不苟的盯着地面，连头都沒有抬起来過。
“王爷，前面請王爷自行便是，臣等另要回去伺候，不敢迎送。”
那少年微微一笑，肃穆之气去了些许，這方才是露出了几分谦和柔顺的味道，让小太监们不由得心裡微微松了口气！
“多谢，诸位請回吧。”
“不敢，王爷慢走………”
那少年对着几個小太监点了点头，转身便是潇洒离去，引得两個太监不免的便是赞叹有加！
“這位爷是谁啊，果然人物。”
旁边一個看起来稍微年长一些的太监轻声呵斥了一句：“别在這儿讨论，回去說。”
小太监缩了缩脖子，紧跟着那位便是向后面走去了，看看四周无人，几人方才是小心翼翼的跟在老太监身后：“大爷，咱们都是這两天进宫的，规矩不懂，您给咱们說道說道。”
那老太监觑着眼看了几人两眼，其中一個陪着笑暗戳戳的将一個手帕包裹着的硬邦邦的两块塞到了老太监手中。
那老太监不动声色的便是笼入袖中，這方才是哼哼两声：“不用多言，也看出来你们是头一天进宫了，這位爷都不认识？”
“是啊是啊，您给咱们說道說道，着实是打了眼，不识泰山了，您老是老资历，好歹拉扯我們一把，日后也有点儿眼力！”
那老太监這方才是双眼微眯道：“那位爷，就是咱们大燕朝的北静王水溶，水王爷！”
几個太监不明觉厉，却還是倒抽几口凉气配合，果然老太监越发的有了谈性！
“你们方才看见沒有？”
几人都是摇头，老太监啧了一声：“要不說你们啊你们，在宫中办事儿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沒有！”
众人都是陪着笑，老太监看了看四周，方才是对几人轻声道：“早就有人暗地裡看了，說這位爷，每次进宫从宫门口，走到這儿，步数都一模一样！一次都沒错過！”
“嘶！”
這下一众小太监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老太监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啧啧！要不說人家能传到现在，還照样的荣华富贵，圣眷隆深，就凭這個………嘿嘿！”
“大燕朝立国到如今一百五十年了，太祖爷爷，太宗爷爷，太上皇到如今昭光朝，勋贵当中早就有破落到不知道哪儿去的人家了，而人家北静郡王府這么多年了，還是這么硬挺！嘿！你不佩服都不行！”
“這位爷以后你们可得小心伺候着，這位可不比旁人，在太上皇面前，比寻常的皇子還有体面呢！”
几個小太监上前：“怎么說？”
老太监觑眼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两声：“這還用问？读過书沒有？”
几個小太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心下暗骂，废话老子要是读過两年书，還至于混到這裡面来？又不是有這個爱好！
老太监不屑的撇了撇嘴：“想当初太祖起于微末之时，身边就是人家老北静王跟着，前元末年天下群雄并起，太祖爷受困于山匪，那是人家老北静王单枪匹马的杀了进去好悬一條命跟着搭裡救出来的！”
“自那之后招兵买马筹措军资南征北战，哪一项不是老北静王跟着筹办的？兵败之后牵马坠镫，危难之中救驾扶主，人家可是真真儿的流了血了的！”
“這么风裡来雨裡去整整二十八载，陪着太祖三起三落，這才建了大燕朝，扶着太祖做了龙庭！成了咱们今儿的太平日子！”“人家是从龙第一功臣，那是太祖爷亲口說出来的话，要不這四王八公二十四侯，代代都考功削爵，独独的人家北静王府世袭罔替，代代都是王爷呢！”
一众太监都是恍然点头，老太监紧接着便是道：“這還不止，到后来太宗朝跟着北上伐虏，那是打的北虏望风而逃！這是一功，太上皇时候………咳。”
老太监看了看四周，沒敢多說了：“人家从小就是跟太上皇一块儿长大的，十几年前战死了，老北静王妃也跟着去了，就留下来這么一根儿独苗苗，太上皇是视若亲子，躬亲抚养………”
老太监一脸神秘兮兮的凑上前：“你们要是有這個福分，能分到大明宫去伺候，到那时候就知道了，就连今上，都称呼這位为………”
几個小太监都是瞪大眼睛，急忙的问道：“为什么？”
“皇兄！”
刚刚登基三年，年仅十七岁的小皇帝苏沛兴冲冲的从偏殿走了出来，迎着那白衣少年走去！
他生的有些许文弱，個头儿也较水溶矮上一头，但是两眼放光，神采奕奕！
而此时他兴致冲冲上前拉住的那白衣少年，正是方才老太监言语之中所提及的北静郡王水溶！
水溶微微低头：“陛下………”
尚未請安，苏沛却是已经上前将水溶拉住：“来来来，我正要命人叫你過来呢………父皇叫你去做甚么？”
水溶叹息了一声：“還能是因为什么？宁府的事情，老头子放心不下，嘱咐我做事仔细一点。”
苏沛闻言似乎是微微有些不快，不過還是摇头嗤笑了两声，沒必要跟死人争什么长短，反正现在的皇帝是他，這就够了！
于是苏沛很快便是将這种无用的情绪抛之脑后，有一种隐隐有些兴奋的语气对水溶道：“一個好消息，林如海死了！”
苏沛像是一個找到什么好玩具的兴奋的孩子一样盯着水溶，期盼着能够从水溶的脸上出现跟自己一样兴奋的神情！
谁知水溶闻言却仍旧是淡然的看着苏沛，两個人大眼瞪小眼许久，水溶方才是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道：“臣实在是沒想明白這其中到底哪裡好了。”
苏沛眨巴了两下眼睛：“這還不够好消息？我想明白了，只是觉得還得跟你商量商量！林如海死了，我准备叫赵春生走一趟扬州，皇兄觉得怎么样？”
苏沛就好像是期盼得到老师赞赏的小孩子一样兴奋的盯着水溶，谁料水溶却只是抿着嘴沉默着，于是苏沛激动兴奋的心情逐渐平息了下来。
见苏沛疑惑的看着自己，终于是冷静下来的样子，水溶這方才是缓缓的开口道：“我知道陛下的意思，但是臣觉得，此事不妥。”
大殿内一時間有些沉默，苏沛紧紧的皱着眉头抿着嘴，细眉细嘴就好像三條线一样。
水溶见状方才是无奈的开口：“我知道陛下很急，急着收回朝政大权，但是越是到了這個时候，反而越是不能急，陛下难道忘了，咱们是如何走到今天的嗎？”
苏沛心中顿时如黄钟大吕作响一般，瞬间醒悟了過来，紧接着便是一脸严肃的看着水溶：“皇兄何以教我？”
水溶這方才是娓娓道来：“两淮巡盐御史林如海，乃是老头子心腹中的心腹，是老头子的钱袋子，林家五代列侯，桃李天下，林如海本人更是贵为探花，当初在户部观政，身边门生故旧如今皆是朝廷大员，户部坐堂官几乎每一任都是从扬州林如海副手调任過来的，户部尚书名为赵春生，实则林如海！”
赵春生是小皇帝苏沛插到户部的，如今担任户部尚书，但是实际上并无权力，早就被稳稳的架空了！
户部尚书這個位置，其实就是老头子给林如海留下来的，所以方才从扬州调林如海的副手来担任户部官员，就是为了林如海以后用着方便！
只是林如海被扬州的盐政缠身，這方才一直给小皇帝個面子，由他的人担任而已，等人家回来，是要腾地方的！
所以這话虽然刺耳，但是苏沛却知道，水溶說的都是实情！
水溶叹息了一声继续道：“谁掌握军权，谁拥有天下，谁掌握财权，谁掌握朝廷！這种事满朝文武几乎都是心照不宣，你知道我知道，难道太上皇不知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苏沛缓缓点头，水溶看了苏沛一眼轻声道：“所以林如海暴毙于扬州，這個时候最着急的应该是老头子才对，但是现在，老头子有一点慌张的样子嗎？”
苏沛顺口而出：“那当然了，老头子坐了快四十年的天下，怎么可能会因为這种小事………嘶！”
苏沛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不免瞪大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水溶讳莫如深的看着苏沛，两人皆是心照不宣的对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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