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作者:紅芹酥酒
江柔便給金大友打了個電話,把黎宵的發現和董明明說的事跟他說了。

  電話裏的金大友聲音有些顫抖,“我馬上過來。”

  五天後,金大友乘坐飛機連夜過來了,黎宵開車去接他的,到的時候是晚上十點多,先暫住一晚上,準備明天聯繫見人。

  金大友中途還特意回家了一趟,拿了家裏唯一一張小時候的全家福,全家福是他滿月時候照的,就在老家房屋門前,石嬸子和丈夫坐在凳子上,石嬸子懷裏抱着嬰兒時期的金大友,她丈夫腿上坐着四五歲的金大鵬,照片保養的不是很好,過了這麼多年已經有些模糊了,但還是隱約看出那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和董明明的老公有幾分相似。

  江柔忙去拿出董明明前些天給她的那些結婚照片,金大友一張張細緻的看,最後拿着照片的手微微顫抖,他擡頭問旁邊的黎宵,不太敢相信的問:“哥,是他吧?”

  害怕自己看得不準。

  黎宵也不敢把話說死,“我看着像,明天先見面了再說,到時候直接去醫院做親子鑑定。”

  親子鑑定還是之前市裏發生了一場情殺案,才讓很多人知道醫院裏有這個東西,富商女婿當了十幾年的上門女婿,最後發現兩個孩子都不是他的……因爲這事,豪門圈子裏好多人去醫院做了親子鑑定,別說,還真鑑定出了好幾個被帶了綠帽子的。

  金大友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喫飯的時候,江柔給董明明打了個電話,說了一聲金大友過來了。

  董明明說等一會兒,大概十幾分鍾後,她打電話過來,說沈賀已經請了一天假,想見見面。

  最後約好在一傢俬立醫院門口匯合。

  早上喫完飯,江柔和黎宵先把安安送去了幼兒園,然後直接開車去了私立醫院。

  原本以爲自己來的夠早了,沒想到到了後,發現董明明一家已經來了,就站在醫院大門口等,除了董明明、沈賀,沈賀養父母也來了,看到他們下車,一家子似乎有些緊張。

  金大友也緊張,他沒有把這事告訴石嬸子,甚至早上都沒去看望住在周建家的石嬸子,怕最後不是,空歡喜了一場。

  下車後兩家人見面,客客氣氣的打了聲招呼,沈賀和他養父母在觀察金大友,金大友也在觀察沈賀,看着高大氣派的男人,不知爲何,鼻頭莫名一酸。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被拐賣的哥哥會過得這麼好,他之前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沈賀看着金大友,眼神也十分複雜。

  可能是血濃於水的緣故,明明於他來說是第一次見面,但他心裏卻感覺很悲痛。

  兩家人都不是很熟悉,尤其現在還是這種關係,大家都沒心情說話,最後還是黎宵站出來道:“先進去做親子鑑定吧,看看結果。”

  沈賀的養父附和道:“對對對,先進去再說。”

  站在他養父旁邊的中年女人難過的低下頭。

  大家一起轉身往醫院裏去,黎宵、金大友和沈賀並排走在後面,兄弟倆沒說話,但都試圖想靠近對方。

  江柔扶着董明明走在中間,董明明懷孕四個月,但肚子卻有些大,她還以爲自己喫胖了,江柔前幾天見面就勸她去醫院查查,這會兒問:“有沒有去醫院看看?”

  董明明點頭,臉上露出一些笑,“前幾天我媽陪我去看了,是雙胞胎。”

  江柔也笑了,“真好。”

  董明明感嘆道:“對呀。”

  她握緊江柔的手,小聲道:“以前我爸還在的時候,說我和那個女人生的孩子是親姐弟,打斷骨頭連着筋,我不放在心上,但現在我有些體會了。”

  肚子裏的兩個孩子,還沒出生她就滿腔母愛了,兩個孩子都是寶,哪一個她都喜歡。

  所以替那個還沒見過面的親婆婆難過,找了這麼多年,甚至人都瘋了也沒放棄,這份愛太厚重了。

  江柔也回握住她的手。

  到了醫院後,金大友和沈賀跟着醫生去做鑑定,其他人則被帶去一間寬敞的辦公室等着,沒過多久金大友和沈賀就回來了,大家都沒走。

  董明明是這傢俬立醫院的股東,醫院說最快可以三個小時得到結果,所以乾脆就直接在這裏等了。

  等待的過程很煎熬,沈賀養父母並排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沈賀看了金大友好幾眼,然後有些焦急的站起身在辦公室裏走來走去,最後走到窗戶前不動,看外面風景。

  金大友則坐在黎宵旁邊,低着頭髮呆。

  過了會兒,大概是辦公室的氣氛太安靜了,坐在對面的沈賀養父突然出聲問:“我聽說你叫金大友,能不能說說你家裏的情況?”

  聽到聲音,站在窗口的沈賀回頭看了一眼。

  金大友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也擡起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很快收回視線,朝對面的沈賀養父道:“我哥是七歲時候走丟的,我爸媽去我外公外婆家鬧的不愉快,兩人在回去的路上吵了起來,兩人都沒注意,回到家過了好一會兒才發現我哥沒跟回來,之後兩人就一直在外面找我哥……”

  金大友把當年的那些事一一說了出來,其實他知道的也不多,那時候他才三歲不到,很多都是後來聽爺爺奶奶以及鄰居說的,說他哥哥小時候有多聰明,人有多懂事,很小就知道幫家裏幹活,下雨還會幫鄰居收稻子,是周圍鄰居和老師口中的好孩子。

  只是這麼好的孩子再也見不到了,金大友爸媽找了這麼多年都沒找到,幾乎所有人都不抱有希望了。

  金大友說完後,辦公室裏有一瞬間的沉默。

  沈賀養母突然開口,“你哥和小賀長得像嗎?”

  聽到這話,沈賀養父突然拉了她一下,讓她別說這樣的話。

  養母抿了抿脣,眼裏有些不捨。

  金大友倒是沒有生氣,從口袋中拿出一張照片來,“你們看看。”

  遞向對面兩人。

  對面的中年夫婦接過照片,兩人低頭看到照片上的人後,都沉默了。

  比起金大友和黎宵,他們更清楚小時候沈賀的樣子,家裏就有領養沈賀後的照片,七八歲的他跟照片上的小男孩相比差別不大。

  董明明好奇的走過來看,看到照片上的人後,下意識看向站在窗口的丈夫,然後拉着江柔走到旁邊去,小聲道:“一模一樣。”

  沈賀小時候的照片她看過,太像了。

  當初兩人交往時她看到沈賀只有七八歲以後的照片還覺得奇怪,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沈賀見狀,便也走過來看。

  看到後,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拳,然後看向金大友,兩人一站一坐,互相對視,兩雙眸子裏都包含了太多的內容。

  他們原本是這世間最親密的兄弟,現在卻如同陌生人一般。

  沈賀聲音沙啞道:“她還好嗎?”

  他沒有提名字,可能也是不知道該用什麼來稱呼,但金大友就是知道他說的是誰,頓了頓道:“還行,現在住在周建哥家裏,腦子有時候清醒有時候糊塗。”

  沒有說的太具體,可能是怕他有太多的愧疚。

  但沈賀眼睛還是紅了,他不傻,想想都知道一個女人在外面找了二十年的兒子,甚至瘋了還在找,就知道她喫過多少苦。

  沈賀養父母眼睛也紅了,養父有些難過道:“對不起。”當年他也是起了私心,想着找不到兒子父母,就乾脆沒有繼續找了,如果當初一直不停繼續找,或許他們一家可能就不會這樣了。

  金大友搖搖頭,神色平靜道:“不怪你們,我很感激叔叔嬸嬸,謝謝你們領養我哥哥,沒有讓他受苦。”

  就在這時候,金大友口袋中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然後起身去接,“喂,爺爺?”

  辦公室裏重新陷入安靜,只聽到金大友的通話聲。

  整整等了三個多小時,鑑定結果出來了,是親兄弟。

  得知這個消息,大家似乎都不意外,其實從金大友拿出照片大家心裏就有數了,看到報告更多是鬆了口氣。

  金大友和沈賀都沒說話,還是沈賀養父拍着兩人的肩膀道:“是好事,今天還有空,小賀要不去看看你親生母親?”

  沈賀看着金大友,沉默的點點頭。

  這會兒是中午,一行人先去附近飯店吃了頓飯,這是之前就打算好的,檢測出結果後不管情況如何,至少要喫頓飯。

  只是這頓飯喫的味同嚼蠟,沈賀養母心不在焉,沈賀和金大友都沉默不說話,只有黎宵和沈賀養父在活躍氣氛。

  連一向愛笑愛說的董明明都不怎麼說話,時不時看一眼婆婆。

  喫完飯,董明明讓司機送公婆回家,自己和沈賀坐上黎宵的車,一起去了周建家。

  在周建家,沈賀看到了安安靜靜坐在沙發上打毛衣的石嬸子。

  母子倆個都不需要介紹,看到的第一眼,石嬸子就淚流滿面。

  隨即屋子裏爆發出痛哭聲,好像要將這二十年母子分別的苦發泄出來。

  江柔看到最後實在受不住了,轉身出去了,眼睛也有些紅。

  黎宵看到後,也沉默的跟着出去,兩人站在門口,黎宵從口袋裏掏了掏,沒掏到手帕,乾脆擡起手用衣袖給江柔擦。

  江柔本來挺難過的,見狀直接笑了,偏了偏頭,“不用。”

  黎宵沒聽,拿着袖子給她擦了。

  江柔低下頭隨他去,聽到裏面的哭聲,眼睛又紅了,小聲哽咽道:“黎宵,我想我父母了。”

  黎宵動作一頓,然後道:“那我們過年回去看看。”

  江柔搖搖頭,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再也看不到他們了,這個世界上或許有跟她父母一模一樣的人,但在她心裏,她真正的父母是上輩子的那個。

  不一樣的。

  金大友在這邊住了兩天,兩天後,金大友爺爺奶奶過來了,一同來的還有金大友父親一家。

  他父親已經再婚了,生了一兒一女,最大的那個五歲,小的那個三歲,都過來了。

  金大友臉色很不好看,他其實知道,他爺爺奶奶一直跟父親那邊有聯繫,所以他上了高中後從不問家裏要錢,全都是靠自己獎學金和打工掙的錢。

  石嬸子這幾天精神特別好,腦子更是清醒了很多,就是很沒安全感,總是想去找沈賀,非要看到人才放心。

  黎宵在飯店訂了一大桌,四家人都來了,包括周建一家。

  人太多了,坐了兩桌,江柔、周建一家、金大友後媽、兩個孩子一桌,黎宵周建比較會來事,坐到了金大友他們那一桌去了。

  江柔抱着安安坐在汪雁旁邊,兩人小聲說着話,最後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桌人太多了,董明明和她媽媽也過來這邊喫。

  董明明坐到江柔旁邊後,輕輕吐了一口氣,她媽沒好氣拍了她一下,讓她注意點。

  江柔好笑的給她夾了一些愛喫的菜,董明明湊到江柔耳邊說:“我老公這幾天真不好過,我婆婆嘴上說不在意,但這幾天身體不好,都病了去醫院了,我小叔子這兩天天天過來送菜,還給我把脈檢查身體,知道這事後不敢過來了,他夾在中間,我看着都難受。”

  尤其他老公是個責任心很重的人,兩邊都想照顧好,最後兩邊都傷害了。

  江柔也不知道怎麼辦,只好安慰道:“現在還不熟悉,過些時候就好了。”

  “希望如此吧,我公婆打算年底和我老公一起去你們那邊過年。”

  “你公婆是個明事理的。”

  這頓飯吃了很久,出門後天都黑了,因爲車子不夠,還在飯店門口招了幾輛車,送養母上車時,沈賀下意識體貼的給養母穿上外套,然後遞給她防止暈車的陳皮水。

  站在旁邊的石嬸子看到了,眼神有些落寞。

  江柔和董明明也看到了,互相對視一眼。

  晚上回到家,江柔躺在牀上不停嘆氣,還翻了好幾個身,最後還是黎宵看不下去了,將人摟進懷裏不讓她動了,“怎麼了?”

  江柔很煩惱道:“你說這事鬧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以後沈賀偏心哪一家都不好。”

  黎宵覺得她純屬就是瞎操心,“人都找回來了,還有什麼好糾結的?這是沈賀的事,你管他怎麼偏心。”

  江柔一臉認真,“不是這麼說的,我就是覺得難過,親生家庭爲了找他散了,養父母對他也很好,還是獨子,這怎麼平衡?”

  黎宵直接嗤了一聲,“我看你就是閒得慌,你最近複習的怎麼樣?你還有面試別忘記了。”

  “……”

  說完他又緊跟着補充了一句,“那小子運氣向來好,最不喫虧的就是他了。”

  江柔懷疑他是酸,當然,這話不敢當着他的面說,只道:“換做發生在你身上,你肯定不會這麼說了。”

  黎宵神色淡淡,“可能吧,但我運氣肯定沒他好。”

  江柔想想他上輩子的經歷,運氣確實很差。

  心疼的抱了抱他,安慰他,“那倒不一定,我覺得你比沈賀聰明,運氣雖然沒他好,但智商高呀,老天爺是公平的。”

  黎宵聽笑了,他低下頭看了她一眼,對上她含笑溫柔的眸子,決定收回自己剛纔的話,他運氣其實一點都不差,他這一生遇到了江柔。

  接下來的時間裏,江柔就認真準備面試。

  也不知道是不是金大友一家的事情觸動了黎宵,今年黎宵打算跟他們一道回老家過年。

  他們來這邊有三四年了,一次都沒有回去過,江柔心裏清楚,黎宵其實是有點逃避老家那邊,可能那裏對他老說都是一些不美好的記憶。

  今天過年打算回去,可能是和過去和解了。

  董明明懷孕肚子大,不方便出遠門,只有沈賀和養父母一起去。

  加上週建一家、金大友母子倆以及江柔一家四口,十幾個人,買的是臨近的臥鋪,一路上很熱鬧。

  這段時間大家熟悉了不少,尤其是黎宵和沈賀,自從見到了石嬸子,沈賀也想起來了一些小時候的事,對於他額頭上的那道疤他還有印象。

  這疤是黎宵小時候用磚頭砸的,那時候黎宵爺爺還在,賠了他們家五個雞蛋。

  黎宵從小性子霸道,爲了那五個雞蛋,又來找他打了一架。

  沒想到因爲這道疤,他找到了自己的親人,沈賀摸着額頭,心中很是感慨。

  自從熟悉後,金大友也恢復了以前活潑的性子,尤其他現在在帝都大學讀研究生,見識和眼界自然不差,跟誰都聊的起來,沈賀養母就很喜歡他,被他逗得不停笑。

  石嬸子也開心,兩個兒子都在身邊,她覺得人生就很圓滿了,其他的不想奢求太多。

  兩方家長都願意爲了孩子各退一步,好好相處,不想讓孩子爲難。

  這趟火車中,最開心的就要數安安了。

  當初來g省是她還在媽媽懷裏,什麼都不記得,現在能跑能跳,從一上火車就激動問江柔,老家那邊是什麼樣子的?有什麼好喫的?

  江柔被她吵的煩,最後乾脆往牀上一趟裝睡,安安看了後,直接蹬掉鞋子爬上牀,“我要和媽媽一起睡。”

  江柔的牀鋪在中間一層,下面是黎宵的,上面是黎欣。

  她現在睡的是黎宵的牀,母女倆將黎宵的牀弄得亂七八糟,安安還把自己的兜裏的小彈珠和糖拿出來。

  黎宵跟沈賀說完話回來,就看到自己被子都被安安弄得掉到地上去了,牀尾那裏還有一隻黑色的小鞋印。

  一看就知道是誰的。

  他沒好氣走過去將被子拉到牀上去,拽了安安辮子一下,“出來。”

  安安躲在被子裏跟江柔瘋鬧,只剩下一隻小辮子在外面。

  被爸爸拽住辮子,咯咯笑着露出頭來,“爸爸來找我。”

  說完重新將自己埋進被子裏。

  黎宵沒找她,而是直接把她抱到中間牀位上去,拍了一下,“行了,睡覺。”

  說着將中間牀位上的被子拿下來蓋在江柔身上。

  安安嘟起嘴,把腦袋上的被子拽下來,“不要。”

  還想反抗一下。

  躺在最上面的黎欣還沒睡着,聽到聲音,伸出腦袋看了眼下面,忙道:“玩什麼呀?小姨陪你玩。”

  安安立馬高興了,“小姨下來。”

  黎宵順勢脫掉鞋子擠上了江柔的牀鋪,他一上來,江柔整個人就被擠着貼上牆了,她沒好氣推了他一把,“睡不下了。”

  黎宵沒聽,整個人側身躺下將人抱進懷裏,他個子高,躺下後腳都伸到牀外面去了。

  沒辦法,江柔也只好側身面對他躺着。

  黎宵心情似乎不錯,低下頭在她脣上親了幾口。

  江柔笑了,手在他胸前摳了摳,說着悄悄話道:“下午我給王嬸打個電話,讓她把咱們房子通通風,這麼久沒回來,恐怕都長草了。”

  “可以,實在不行,咱們回去住賓館。”

  江柔不贊成,“大過年的住賓館像什麼樣子?打掃一下應該還是能住人的,而且那也是咱們的家。”

  她和黎宵在那裏也留下了很多的美好回憶。

  黎宵似乎也想起來了什麼,輕笑了一聲,突然湊到江柔耳邊,“還記不記得那牀,動一下就響,其實聲音還挺好聽的。”

  江柔手在他腰間掐了一下,笑罵了一句,“不正經。”

  黎宵彎了彎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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