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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优势

作者:青铜穗
沈夫人如此挖坑等着华氏跳,兴许跟顾颂被打這件事本身无关,也或许沈雁不打顾颂的话,她暂时還不会冲华氏下手,可是冲她這么些年给华氏的不公平待遇,沈雁与她的较量,也是迟早的事。 這次她既然出手了,她又哪有不接的道理? 她站起来,拂拂衣襟往正房去。 华氏已经止住眼泪了,只是還在轻轻的抽泣。沈雁挨着她在榻上坐下,并不作声。华氏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看着她,沒好气道:“你不去歇着,来這裡做什么?”一面微微地转過身去印着眼眶,她是不欲女儿看到自己和沈宓這番光景的。 沈雁拢着手道:“我看外头月色好,舍不得歇早了。” 华氏无语,想起自己先前也是在窗前与沈宓赏月来着,下意识往墨菊轩的方向看了眼,转眼又目露坚决地揉起绢子来。 沈雁完全能看出来她的矛盾,心下十分难過,爬上美人榻,抱住母亲的肩膀,說道:“這朝政上的事咱们可不好出面,父亲跟母亲說這個事,說明他心裡有了打算,太太就是想拿捏咱们,不是沒直接找您說么?母亲别急,有雁姐儿来保护您呢。” 說着說着,她居然哭起来。 华氏其实也已有些后悔了,不管怎么說成亲這么些年,若不是沈宓从中斡旋,她又岂能過得這么太平?沈夫人兴许不地道,可沈宓到底是护着自己的,她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朝沈宓发火,這会子曜日堂只怕早知道了。 她虽然不怕事,可她要是還想跟沈宓生活在一起,有些规矩就必须得遵守。因此這会儿倒是逐渐平静下来,這会儿猛地听沈雁又趴在她肩头哭起来,心下一咯噔,便就将她扒拉到面前,问道:“這又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了?” 沈雁不但沒停住,反而越哭越大声。引得廊下丫鬟们又进来了。 华氏慌道:“這真是邪了门了,今儿個怎么三番四次地哭?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一面让人去打热水,一面让人煮安神汤,早把先前心裡的窝囊气抛到了九宵云外。 墨菊轩這边沈宓听說沈雁在正房哭得不可收拾,早就坐不住了,哪裡還顾得及理会华氏那番气话?连忙拔腿回到正房,挤进榻前便就捉住哇哇大哭的沈雁的手臂,连声道:“怎么了?雁姐儿怎么了?是不是吓着了?” 沈雁和着哭声在他耳边嚎道:“我,我不要,你们,吵架!” 他们一吵架,不知道让多少人可以见缝插针的使绊儿。正院那边有個沈夫人,四房有個陈氏,還有别的尚未露面的,她为什么要让他们有机会来拆散她的家?为什么要让父母亲再带着误会走向阴阳相隔的那步? 二房裡的下人并不全是华氏的人,从金陵带回来的只是他们各自身边得用的几個人,剩下的全是府裡的。 从先前那几個偷听的婆子行径来看,沈宓夫妇吵架的事只怕已经传到了正院。如果今夜他们俩不和解,那么可以想见,沈夫人明早必定会拿這件事作文章,顺便再往她认为夺走她儿子的心的华氏心头补一补刀。 华氏性子這么烈,极容易意气用事,這個时候沈夫人无论說什么,她都会往心裡去,而沈夫人到时又能說出什么好话来呢?這对华氏和沈宓的相处是绝沒有好处的。 而以沈夫人的心计,她沒這個打算才怪。 這样一来,那不管沈夫人出的這招是针对华府還是华氏,她都要一桩桩地来开始处理了。从今儿开始,她决不会让母亲独自面对那些难堪,不会让沈夫人的阴谋得逞,這辈子她一定要双亲恩恩爱爱相伴到老,要让自己比沈家任何人都過得更幸福! 沈宓听见她這话,立即眨眨眼往华氏望去,华氏脸腾地红了,撇头看向别处。 “我們,我們沒吵架啊。”沈宓一紧张就结巴,他语无伦次地哄着女儿:“我和你母亲什么事情都沒有。到底是谁在雁姐儿面前瞎說?回头父亲让人打她!” “真的?”沈雁从他怀裡抬起脸来,抽答着道:“那你为什么去书房住?” 沈宓腾地红了脸,“谁說我去书房睡?我明明在屋裡睡。 他看着华氏,华氏沒好气地望向扶桑,“還不去铺床?” 沈雁闻言,哧溜一声下了榻,自行开橱柜抱了被子,一面往门外走一面道:“你们明明在吵架,我才不相信你们。我今儿晚上就在隔壁厢房睡,省得你们骗我。总之明儿早上我要是沒见着你们一道起来,我就不回房。” 当小孩子還是有优势的,可以尽情耍赖。 一屋人看着她消失在门外,都默默地站在那裡。黄嬷嬷与扶桑等人整個人都松了下来,沈宓摸着鼻子咳嗽,华氏回想起沈雁临去时那番话,一口银牙却都要快被磨断了。 是夜一家三口都歇在二房正院裡。 翌日早上,沈雁在窗户内目睹着神清气爽的沈宓从华氏屋裡出来,华氏在廊下替他理着衣襟,满院子的不安顿时化作了枝头白李花的芬香,就连聒噪的八哥儿,看到他们在窃窃私语,也都勾头整理起了羽毛。 昨夜的焦躁不见了踪影,院裡进出的几個婆子目光触到窗内站着的沈雁,身子俱都不由一震,而后又都不约而同地弯腰赔起笑脸来。 沈雁深深看了眼她们,跨出门槛。 华氏与沈宓虽然和好了,内务府那边的事却還沒有解决。 其实如果不去理会华家的事情的话,华氏完全不用向沈夫人低這個头,可是华氏又怎么可能不为娘家着想呢?华家丢了這差事事小,怕的是差事丢不下来,反倒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落了罪過。柳亚泽是皇帝近臣,請他来替华家出面行调动之事,這是最稳妥不過了。 当然,她也可以和华氏想办法直接找到柳亚泽,可是细想之下,两府并无交情,柳家与华家也是互无往来,沈宓只是個五品员外郎,如果越過沈观裕而直接去寻柳亚泽,沈宓身份太低尚且不說,即使能见到,這也等于直接伤了沈观裕的面子。 柳亚泽也是读书人,這种情况下别說会同意帮忙,只怕還会得来他一顿训斥。如此反倒对沈宓又更加不利了。 所以說来說去,還是得去找柳亚泽帮忙,而且,還非得是沈观裕出面不可。 這么說来,如何摆平沈夫人就成了一等大事。 她在早饭桌上问华氏:“舅舅知道不知道這個事?” 华氏一面看着绿萼摆牙箸,一面道:“回京之前就谈過這個事,今儿早上你父亲又着快马去信了。”說完她顿了顿,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沈雁說起這些,从前她是根本不让她過问這些事的。但是昨儿這漫长的一日下来,沈雁在她面前的形象忽然变了点。 她在曜日堂的表现,完全可以用机智二字来形容,借沈夫人气走戚氏,再给沈夫人将下那一军,而后回房又提醒她该留心沈夫人的报复,這些都不像是年仅九岁的她该有的行为。她這個女儿,好像出去闯了個祸回来,就突然长大了似的。 而且在她打听起华府的时候,她的表情很从容很自然,哪有半点浮躁?所以华氏竟然是很顺口地回答了她的话。 沈雁完全沒留意到华氏竟然在注意她,听說在他们回京之后舅舅就已经与他们商谈過华府的状况,這么說来,舅舅也是有這個意向远离朝堂的,既然如此,那前世为什么他又仍然在北直隶内务府呆了下去? “父亲怎么說?”她问道。 华氏叹了口气,停住准备用餐的手势,說道:“你父亲只让我别着急,他来想办法。可我想太太有备而来,他這当儿子的能有什么办法?再說了,就算他替我去曜日堂伏低做小,我也忍不下這颗心。”說完她低头拿了汤勺,說道:“不就是去服個软么?吃完饭我去去正院,你在屋裡别出去。” 說罢低头用起饭来。 沈雁连忙道:“母亲不必着急去,父亲到底在正院更有面子,說不定他已经有了主意,您這样冒冒失失地過去,回头坏了父亲的计划就完了。” 华氏横她一眼:“我在你眼裡,就是那三不着两的人?” 沈雁连忙道:“怎么可能?母上大人英明神武,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华氏提箸敲了下她脑袋。沉吟片刻,到底打喉咙裡嗯了声。 她也是不愿沈宓为难才打算硬着头皮往曜日堂去,但想想沈雁說的也对,沈宓是爷们儿家,兴许他已经有他的打算也未定。也不急在這一时,便就等他下衙回来再說罢。 饭后华氏进屋梳妆更衣,沈雁则回了碧水院。 进门她就唤来了福娘,“拿几钱碎银子出去,查查昨儿夜裡被我打的那几個婆子的底细。” 今儿早上沈夫人并沒有派人来唤华氏過去问话,可见沈宓与她很快又和好的事也传到了沈夫人耳裡,這么着一来,那几個婆子的来历也就差不多可以确定了,她们并非寻常的不守规矩。 只是她仍要弄清楚,這些人后头都還有哪些七弯八拐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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