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邀請

作者:伏寒
祝銀屏這一覺睡得很沉,連劉氏什麼時候離開都不知道,悠悠轉醒時,日頭已然高升,白花花的日光隔着窗戶紙照射進來,餘威不減,刺得人眼睛生疼。

  她從牀上坐起,一時有些迷惘。失去了想要到達的終點,心裏也突然少了支撐,時光流逝好像都變得無意義,一天與一年,一年與一萬年,沒有分別,醒着還是睡着,都是一樣……明白該下牀去照常過日子,可心裏竟有鑽回被子矇頭大睡的衝動,睡着了真好,什麼也不用想,只當萬事萬物都是虛妄。

  心雖然還迷茫着,可是耐不住一直支撐着身體的手臂有些發麻,祝銀屏齜牙咧嘴地甩了甩手臂,再放下時,卻在枕邊意外觸碰到了一個硬硬的物事――

  一隻錦盒?大大的“請柬”二字,在錦盒上面十分醒目。

  這是什麼?

  祝銀屏揉了揉惺忪睡眼,打開了錦盒,剛一看清那請柬上的字眼,她眼睛瞬間睜大,頭上猶如被潑了一盆冷水,當即清醒了過來。

  七月初六,品香會?!

  前世要到明年初冬才舉辦的品香會,爲何會提前到今年七月?

  祝銀屏反覆看了好幾遍,確認這請柬上頭的確寫的是元德六年七月初六,而共同給品香會做東的人――

  慶王世子袁繼業和昭月郡王夏瑾。

  !!!

  “娘!”

  祝銀屏連襪子都顧不上穿,隨手抓過件衣裳披在肩上,趿拉着軟鞋,慌慌張張衝進了劉氏的臥房。

  劉氏正坐在打開的妝奩前,蘭心在她身旁輕輕搖着扇子,祝銀屏猛地推門進來,兩人都給嚇了一跳。

  劉氏捂着心口,埋怨道:“哎呦,大早上一驚一乍的,做什麼呀?”

  又見祝銀屏衣衫不整,更是眉頭輕蹙,數落道:“你瞧瞧你,這麼大個姑娘了,披頭散髮就出門,成什麼樣子?叫外頭的人知道了,還能嫁的出去嗎?”

  祝銀屏疑慮重重,劉氏的唸叨全沒聽進去,她把請柬遞到劉氏面前,聲音帶着顫抖,問道:“這請柬是怎麼回事?”

  劉氏只斜掃了一眼,輕輕說:“不就是請柬,火急火燎的,我還當怎麼了呢!坐下,坐下,慢慢說。”

  蘭心移過來一隻繡墩,祝銀屏只得坐下,一顆心仍是七上八下。

  “過些時日惠風園有個集會,這幾天剛開始送請帖,之前我去拜見世子妃,順便把你的這份拿回來了。後來……”

  劉氏頓了頓,想是不願提起之前的不快,只是說:“從前還能帶你去慶王府走動走動,偶爾見見外人,現在……不管怎樣,你的婚事越快定下越好,我看今年也沒什麼別的機會了,這次品香會,你去碰碰運氣,看能不能碰上一段好姻緣。再不成,那就只能請人說媒,到時候可就是盲婚啞嫁了。”

  說到這兒,劉氏低頭笑了笑,用充滿懷念的語氣說:“盲婚啞嫁倒也未必不好,想當初,我和你爹不也是那樣。說起來好笑,我那時大老遠嫁到金陵來,講的還是一口家鄉土話,你爹的本地口音,我也聽得似懂非懂,洞房裏兩個人雞同鴨講了好半天……都聽不懂,也不知道有什麼好說的,還一直說個不停……”

  這段故事,祝銀屏沒少聽劉氏回憶,可每次重新講起來,母女倆還是能笑上半天。

  這次,劉氏笑完之後,擡頭看向鏡中自己的面龐,神色清楚,嘆息道:“那時候,我比你現在還小几歲,看着相公年輕和善,心裏高興壞了。誰知道嫁了他,總共也沒過上幾天好日子,先是跟他在窮鄉僻壤待了許多年,難得調動回金陵,沒兩年,他卻撇下我走了……這一晃都十年了,我連你爹的臉都不大能回想起來了,唉,我也老了……”

  祝銀屏見狀忙說:“沒有的事!娘還是和從前一樣好看,不知道的都以爲咱們是姐妹呢。”

  這話倒不完全是爲了安慰她娘,劉氏嫁的早,年歲本就不大,她麗質天生又保養得宜,如今臉上都不見什麼皺紋,更有一雙柔媚多情的眼睛,任誰看久了都很難不被吸進去。祝銀屏自負美貌,卻也經常暗自感慨,要論風情萬種,現在的她恐怕也比不上已經半老的母親。

  劉氏被她的話逗笑了,從妝奩裏取出一件嵌紅寶石的黃金花鈿來,雙手捧到女兒面前,說:“這副頭面,一共八件簪釵,是我嫁過來時,你爹找人打的……現在時候交給你了。”

  祝銀屏有些喫驚。這套紅寶石頭面劉氏一直特別珍愛,居孀的婦人不適合戴太亮眼的首飾,她就每隔一段時間拿出來,對鏡戴上,自己默默看一會兒,再摘下收好。

  祝銀屏前世嫁了鉅富的陶子謙,見過太多精妙絕倫的珠寶首飾,如今再看這些都不大動心,更不會想去搶她孃的寶貝。

  “娘,這是爹送你的,我不能要……”

  劉氏卻很固執:“我又用不上了,你要嫁人,給你是應該的。”

  母親對她的婚事寄予厚望,祝銀屏心裏堵得慌,不過一時半會兒嫁不了,她也不再堅持推辭,而是問道:“娘,七月初六品香會,你也要去嗎?”

  劉氏搖搖頭:“我就不方便去了……”

  祝銀屏又試探着問:“那,我能不能也不去?”

  不等劉氏說什麼,她先搶着說:“就讓媒人上門來說親好了,我不用看了,只要娘同意,我嫁誰都行。”

  沒想到劉氏也只是淡笑了下,說:“我也只是順手收了帖子,想說拿給你瞧瞧,去不去,都隨你吧。”

  母親這麼好說話,反倒讓祝銀屏不安,她忍不住問出心中疑惑:“可是,爲什麼突然要辦品香會呀?七月初六,這時間也不對頭嘛,七月裏暑熱未消,人心浮躁,哪有什麼品香鑑香的心思,爲什麼不等到冬天天寒氣清的時候再辦呢?”

  “我也沒問爲什麼,不過我猜,可能是因爲昭月郡王急着回屬國吧?他總不能一直在江南,說起來,這個昭月郡王也是一表人才,說是這次要拿出不少私藏的名貴香料來――”

  祝銀屏懶得聽她娘吹捧夏瑾,打斷道:“可爲什麼這麼急?七月初六,第二天就是七月七、乞巧節,這也未免太匆忙了吧。”

  這回,劉氏只是笑而不語。

  祝銀屏再問不出什麼,悶悶不樂地從劉氏房中退了出來。從昨天她落水,母親就變得格外溫柔可親,但不知爲何,兩個人說話總似隔了一層,雲遮霧繞的,讓人不痛快。

  也許是因爲不能提起敏行吧……不過,總算母親沒有逼她去那勞什子的品香會,她可不想再看見夏瑾那張令人作嘔的臉!

  至於辦品香會的原因……或許可以跟蔣妙蘭打聽打聽?

  轉回自己屋裏,翠兒迎上來替她更衣,隨口問着:“小姐,咱們今天喫完飯幹什麼呀?是繡嫁衣,還是做荷包?”

  祝銀屏想都不想,說:“你把嫁衣拿出――”

  “好的!那咱們繡嫁衣咯?”翠兒搶話。

  “什麼呀,”祝銀屏白了她一眼,“你把沒做完的嫁衣拿出來燒掉吧。當心別讓人看見,不然他們又要多問。”

  “啊?!”翠兒驚訝得手上動作都停了,衣帶繫了一半,眼看又要鬆掉。

  祝銀屏默默從翠兒手裏拿過衣帶,重新打了個結。

  昨天她要陶子謙答應她一件事,陶子謙愣了一下,隨後鄭重其事地答應了。

  等他知道自己應下的竟是收荷包這樣一樁小事,不知他是會發笑,還是會皺着眉,一臉狐疑?

  ……不能多想,一想她又快要落淚了。

  “咱們今天做荷包。”她吩咐翠兒說。

  這天稍晚,石頭城外無名沙洲。

  “呵,夏瑾這廝,膽子倒不小。”

  陶子謙冷冷評價了一句,修長的手指翻動,將手中信報紙撕成了無數小碎片,浸入江水中,再看着它們融化消散。

  魯大沉默地坐在小舟上,等那些紙片化於無形,突然說了句:“哼,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陶家後生,你還要繼續攙和這事?”

  陶子謙臉上神色沒有一絲一毫的鬆動:“白沙港?”

  魯大低聲:“白沙港。”

  陶子謙轉過身問:“魯大哥的人手,可還肯借給我?”

  魯山哈哈大笑:“那要看你小子出的價錢嘍……不過,我能不能多問一句,你是準備上報天聽呢,還是要背後下黑手呢?”

  陶子謙想了想,說:“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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