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42章
這一年過年比較晚,開學的時候,已經臨近三月了。
三月料峭春寒後,冰雪漸漸消融,柳枝發芽抽條,春天終於來臨。
白鹿鎮的冬天很冷,春天卻也很溫暖。一個多月過去,已經不用再穿厚厚的棉衣,只一件藍白的校服就足夠。
春日的陽光灑滿校園,透過教室的窗子落在課桌上。
教室裏朗朗讀書聲,窗外清脆的鳥鳴聲。
青春最美的模樣,似乎也不過如此。
新開張的小旅館的生意依舊清淡,偶爾有兩三個來小鎮的旅客,周妍妍每天放學,要幫周冠行照看旅館,給他一些空閒時間寫作,每當這個時候,她就搬張椅子坐在旅館裏,一邊寫卷子,一邊照看旅館。
春日的風輕輕柔柔,帶了些暖意,轉眼便到了四月初。
校園的角落,有一樹杏花開得很漂亮,雪白微粉的花瓣,簇簇堆疊,還有不少沒開的花骨朵兒含羞待放。周妍妍偶然路過的時候,被盛放杏花的美驚豔到了。少女駐足很久,仰頭望着,最後拍了一張照片,存在手機裏。
她不知道z市的春天是不是像白鹿鎮一樣,也有那麼美的杏花。
晚上寫作業的時候,半開的窗子外傳來陣陣遙遠的海浪聲,嘩嘩沖刷着海崖。天邊有幾顆星子,周妍妍擡頭,便望見朦朧的一彎月牙兒。
她握着筆,望了很久那月亮,忽然想起手機裏的杏花照片,於是把低下頭,打開手機,把那張杏花的照片發了過去。
發給手機上唯一的聯繫人,溫另。
她沒敢告訴父親周冠行,自己有了一部手機,還是那個少年送的,怕解釋不清楚。
z市,溫氏集團總部。
這個位於z市市中心金融中心的大廈,高八十八層,氣勢宏偉,足以俯瞰全市景色。夜幕降臨時分,萬家燈火,高樓大廈,霓虹流轉,是欣賞夜景的絕佳之地。
時間是晚上十點半。助理李易端着水走進來的時候,偌大的辦公室裏,只有桌上亮着一盞檯燈。溫另坐在桌前,手裏還在看一份文件,脣角抿起冰冷的弧線,眉頭微皺不吭聲。
李易很緊張,也不敢說話,只把那杯溫水放在桌上。
李易還記得,兩個月前溫另第一次走進溫氏總部的時候,還是冬天。因爲得到了提前通知,所以那天一大早就帶着許多人在門口等着。
他們不敢相信,傳聞中已經被拋棄的溫家大少爺,會在這樣的時間,以這樣的方式歸來。
在溫氏集團內部,在不少人眼中,尤其是在溫董身邊的那些人的眼中,溫另已經是被溫家拋棄的兒子,溫董只疼愛二兒子溫承,早就已經放棄溫另了。
他們都聽說過溫另年少時的經歷,知道曾經的大少爺車禍去世的事情,包括溫另曾經因打人而休學的事情也都知道,甚至連溫另剋死親生母親和哥哥的傳言也都聽說過,因此對溫另這個溫家少爺,是既恐懼又有些不屑。
但是當聽說溫另要來時,總部的人都慌了。
這是繼承家業來了嗎?
從溫另踏進溫氏集團總部的那一刻,便意味着溫董已經默許了,這個溫家大少爺的地位與歸來。
所以那一天到來的時候,總部的人都很緊張,一大早就準備着迎接了。可是見到真正的溫家大公子時,所有人還是愣住了。
溫另身材挺拔修長,穿了件黑色的襯衫,氣質挺冷,面無表情的時候冷得有些駭人。看上去竟然一點兒都不像十八歲的少年,短短的黑髮理得利落,眉目過於凌厲而野的帥氣,卻又過於冰冷。
溫另冷淡地掃了他們一眼,沒有說話。但高管立刻明白過來,揮揮手讓人都散去。
於是所有人也不敢停留,連忙散去,只剩下一位高管與助理李易,帶着溫另坐電梯上樓。
電梯坐的是觀光電梯,四面透徹明亮的玻璃。
冬日冰冷的陽光從觀光電梯的玻璃窗外透進來,照着溫另的側顏棱角分明,卻又隱隱有幾分男人的沉穩內斂。他單手插在兜裏,一句話都不說,只淡淡地看着電梯的層數跳動,助理李易都嚇出了冷汗。
到了六十六樓,電梯門開。
高管非常賣力地介紹了一遍,最後換來溫另淡淡的一句話:“我需要一個辦公的地方。”頓了頓,“不用太大,有個辦公室就行。”
那高管愣了半天,反應過來以後,立刻飛快地給了李易一個眼色,李易明白過來,給溫另安排了一個“不用太大”的辦公室。
起初總部不少人還頗有點瞧不起的意思,認爲溫另頂多就是上不了學,回來繼承家產的,茶水間裏偶爾還會有不怕死的人嘀咕,說什麼不學無術的二世祖、大少爺脾氣……
後來總部的人才知道,溫另已經在着手白鹿鎮的旅遊開發項目。那個項目投進去的,不是五千萬,而是五個億的數字。
自那以後,總部的人都恭敬又害怕地稱呼溫另爲“小溫總”,再也沒有人敢叫他一聲溫少。
這兩個月以來,助理李易看着自家小溫總每天放學以後就來集團總部,幾乎晚上都在總部辦公室裏學習旅遊開發,看文件,招團隊,審策劃,有時甚至開視頻會議開到深夜,期間有空閒居然還在做卷子。
李易不禁感慨,小溫總真是太不容易了。
順便感慨一下,自己也真是太不容易了。
寂靜無聲的辦公室,溫另放在桌上的手機“叮”地響了一聲。
溫另仍舊微皺着眉,手裏的文件沒有鬆開,左手拿起手機看信息。
只是看到發信人那一瞬間,少年的眉頭便悄無聲息地舒展開了。李易茫然地眨了眨眼,他看見,小溫總的嘴角似是揚起一個淡淡的弧度。
李易有些震驚。
素來冰冷且面無表情的小溫總,居然也有會笑的一天。
溫另手指點開那張照片。
杏花開得正盛,雪□□嫩,簇擁堆疊。初春四月的陽光正溫暖,照得杏花也是溫暖的,有些花瓣正隨風而落,彷彿能想象少女拍照時,杏花似雪落在她發間時的模樣。
看了很久,溫另淡淡笑了一聲。
笑聲有些低,卻格外溫柔。
李易:“?!”
溫另拿起手機,走到隔壁打電話。一面玻璃門相隔,李易也聽不見他的聲音,只看得見夜色下少年挺拔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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