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不管出發點如何,至少陸淮深現在對你是真心 作者:未知 繼江偌病倒之後,陸淮深又發現她變得嚴重焦慮,睡不着覺是常事,還會半夜突然驚醒後,第一句話是問他:“你電話響了,是醫院嗎?” 但其實他手機根本沒響。 第一次發生這種情況後,陸淮深以爲只是她過於擔心孩子,日思夜想出現幻聽。 可他的開導並未起到太大作用,次數多了,便知這不太尋常。 直至這晚,江偌差點在浴缸裏窒息。 事情發生在晚飯後不久,江偌回了房間,陸淮深進了書房。 陸淮深現在有個習慣,在書房工作一會兒,就會去房間看看她,這晚依舊如此。 頭次進來,江偌拿了睡衣進浴室,第二次來看時,中間隔了四十分鐘左右,浴室裏悄無聲息的。 陸淮深心下一沉,進去一看,浴缸裏水面悠悠晃盪,江偌正沒在水裏。 陸淮深登時手腳發涼,上前將人從浴缸里拉出來。 他以爲江偌已經失去意識,浴室門口到浴缸那短短几步距離,陸淮深腦子裏一片空白,當江偌浮出水面的時候,忽然睜開眼,大口呼吸。 陸淮深捏着她皙白的手臂,手上無意識地加大力道,腮幫發緊,一動不動盯着她,“你在幹什麼?” 江偌有些被他眼底的慍怒嚇到,低聲說:“我只是有點困,我也不知道怎麼就……”她抹了把臉上的水,手上喫痛也不掙扎,做錯事般垂下頭。 陸淮深鬆了口氣的同時,心下不忍,也沒顧上她滿身是水,傾身緊緊抱住她,“你嚇到了我了。” 江偌邊哭邊說:“對不起。” 陸淮深拿了浴巾把她從水裏撈出來,擦乾換了衣服,又給她把頭髮吹乾。 江偌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忽然說:“我想去看看醫生。” 第二天,陸淮深帶她去了上次的心理醫生那裏,江偌是焦慮症加產後抑鬱,生完孩子激素陡降有關,也受之前的創傷後應激障礙影響。 醫生開了藥,又給出治療建,除了家人的理解和陪伴之外,認爲他們可以嘗試換個能讓身心安靜的環境。 然而對於新手父母而言,似乎很難從和孩子有關的環境中抽身。 陸淮深便決定,趁滿滿住院這段時間,帶江偌換個環境,不能太遠最好在本市,能方便江偌去醫院看望孩子。 陸淮深記得江啓應去世前,江偌提過江家有個二爺,在郊區的森林公園的山上買了地,豎了幾棟小樓,一半用來當民宿經營,一半自用來度假或招待客人。 於是陸淮深聯繫上了柳明,跟他說明江偌的現狀,問可不可以過去暫住一段時間,讓江偌散散心,他會付租金。 柳明那邊聯繫了江家二爺,很快給了回覆,說是空出了一棟兩層別墅,讓他們隨時都可以過去。 陸淮深本也想過帶江偌去蕘山的溫泉山莊,但那裏商業化太重,時時有商務宴會。北郊的森林公園是景區,周圍也有不少景點可去,關鍵是有獨立空間,青山綠水,就環境而言,勝過蕘山。 江偌同意之後,陸淮深便帶她過去了。 起初兩天,陸淮深說帶她去周圍轉轉,江偌也不去,因爲再過兩天就是探視滿滿的日子,她心裏一直記掛。 去醫院的前一天晚上,江偌一直睡不着,怕從醫生那兒聽到什麼不好的消息。 第二天一早,江偌和陸淮深開車四五十分鐘到了醫院。 醫生說目前情況穩定,但鑑於孩子早產,肺部發育不良,還要繼續住院觀察,等痊癒之後,醫院會通知監護人。 來之前,江偌腦中幻想過無數次醫生委婉建議她放棄治療的場景,至少目前來看,不會危及生命,治療也沒出現困難,江偌一顆心才落下來。 不過江偌看着滿滿瘦瘦小小的樣子,胸口堵了塊石頭般難受,尤其是在看到兒科那些白白胖胖的小嬰兒的時候。 陸淮深爲免她繼續太傷情,沒逗留太久便帶她離開了醫院。 江偌心裏有了底,稍微安心了些,回去路上明顯比來時心情要好些。 趁江偌難得有了些興致,到了森林公園附近,上山之前陸淮深說:“要不去古鎮裏轉轉?” 江偌想了想說:“好。” 她最近心力欠佳,好似對什麼都失去了興趣,但陸淮深因爲她的事煞費苦心,她不想辜負,所以表現得興致高昂的樣子。 古鎮大多依模畫樣,長得都差不多,今天這個跟江偌以前去過的古鎮也沒什麼太大區別,其實有些無聊,但勝在最近春末夏初天氣好,來時路上還可以看到遠處的延綿的山巒鬱鬱蔥蔥。 這古鎮是當地著名景點,附近又是森林公園,城區和周邊城市來踏青的遊客都會順便來古鎮逛一圈,又適逢週末,古香古色的石板街上人羣熙攘,路邊小店還有人在門口叫賣,一時間,煙火氣撲面而來。 陸淮深和江偌到古鎮的時候已經過了午飯時間,找了家特色餐廳喫飯,此時人已不多,很快解決了午飯。 江偌最近食慾不振,今天點了一份辣子雞,口味很正,難得多吃了半碗飯。 古鎮被一條河橫貫,蜿蜒匯入盡頭的江流分支中,河裏有船供客人泛舟河上。 陸淮深和江偌上了一艘船,船伕撐着船緩緩遊遊地向前。 江偌穿了身橄欖綠的針織套裝,半裙和小方領修身半袖上衣,陽光下更襯得她膚如白瓷。 午後的陽光有些曬人,江偌皮膚白且薄,臉上皮膚更是敏感,一熱就容易泛紅,陸淮深伸手替她當太陽,她扇了扇臉,又給陸淮深也扇扇。 陸淮深說:“我不熱。” 陸淮深穿的深色襯衫,袖子挽起,額頭已經冒出薄薄細汗,江偌問他:“你真不熱?” 陸淮深嗯了一聲。 江偌笑了,低頭在包裏拿出紙巾給他擦汗。 一擡頭髮現陸淮深正低頭凝着她,目光專注,暗含溫柔,江偌臉更紅了,錯開他的眼神替他擦拭額頭。 她問:“要不要回去了?” 她知道陸淮深不懼寒,但怕熱,擔心他不舒服。 可陸淮深太久沒見她開心過,剛纔見她發自內心那一笑,讓他感到闊別已久。陸淮深沒忍住,手貼着她的臉,親了她一下。知道江偌害臊,所以只是蜻蜓點水般,點到即止。 江偌赧然,在他腰上捶了一把。 陸淮深臉上劃過淡淡笑意。 經過江偌被綁架一事,陸淮深漸漸改變了一些觀念。以前江偌和他之間總因爲一些事幾乎鬧到分道揚鑣,無非是不夠信任,認爲雙方感情不夠深,因此就更懶於解釋。 從前他認爲,有些事不用特地解釋,有些愛意更不用急於表達,總以爲還有以後,時間會最好的證明,所以總把最好的藏着掖着不拿出來,一留再留,一推再推。卻不知哪天起,就再沒有以後,那些來不及給出去的轟轟烈烈,將石沉大海,永無天日。 陸淮深的確不善將男女感情過分外露,工作上再巧舌如簧也難敵感情方面的不善言辭,他唯有試着做更多,讓江偌感受自己對她的在意。 日復一日,陸淮深證明了自己是對的,江偌逐漸加深着生活與情感上對他的依賴。 住在郊區這段時間,江偌是來散心養病,陸淮深陪着她,但工作進程也不能放下,白天帶着江偌四處喫喫逛逛,晚上處理工作到深夜,天天睡眠不足,他還樂此不疲。 過了近兩週,滿滿出院。 那天陸淮深諮詢醫生,適不適合帶孩子住在他和江偌現在住的地方。醫生說那兒空氣好,適合滿滿這種肺部脆弱的孩子,而且就快夏天了,森林公園那邊暑熱沒城市那麼重,只要防好蚊蟲就可。 於是夫妻倆拖家帶口,帶着吳嬸和月嫂一起過去。 喬惠知道後,在沒有知會江偌的情況下,立刻給程嘯辦了住校,跟着一起過去,加入了帶孩子大軍。 之前江偌失蹤,徹底激發了喬惠的護犢之心。 什麼婚姻道德傳統觀念,較之生死,一切都輕如鴻毛。 喬惠懷疑患應激障礙的不止江偌,還有她。 她總擔心江偌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出事,總覺得江偌繼續跟陸淮深在一起,還會遭遇類似危險,近幾個月,她跟江偌電話和視頻的次數,恐怕比過去一年都多。 但是喬惠過來照顧她和孩子,江偌卻心疼程嘯,生怕他住校會不習慣,打電話問過之後,程嘯說這是和媽媽共同商量的結果,讓她不要擔心,江偌這才作罷,最後叮囑他:“離高考不到一個月了,要保持好心態,不要過分緊張,住校不習慣要及時告訴我。” 掛完電話,又慷慨地給了一筆零花錢。 程嘯回了個“叩謝”的表情包。 江偌是寵弟狂魔這件事,王昭早就知道了,用她的話說就是:幸虧你自個兒有錢,纔算是寵弟狂魔,要是你自己沒錢,那你就是世人所稱的扶弟魔本魔。 出院之後滿滿的身體情況日漸穩定,不僅褪了紅變得白白嫩嫩,還因食慾不錯,漲勢也喜人。 但江偌卻不見明顯的好轉。 滿滿住院那段時間,江偌不僅失眠焦慮抑鬱,後來因爲睡眠不足,還出現心律不齊的問題。 滿滿出院之後,江偌又擔心它的喫喝拉撒睡,哪怕有別人幫着照看,她依然止不住擔憂。 一開始,江偌還堅持晚上要滿滿住在她和陸淮深的房間,可她現在睡覺很輕,孩子會醒夜不說,就算不醒夜,哪怕睡夢中哼一聲都會把她驚醒,江偌怕孩子會出什麼事,就會起身去看,一晚上醒醒睡睡,本來就有失眠問題,因此更難睡個整覺。 之後,江偌又經常頭疼,毫無緣由地心跳加速,偶爾還會心臟絞痛。 看了醫生之後,陸淮深強硬地要求她晚上把孩子放在月嫂和吳嬸的房間,到點就監督她閉眼。 爲此,陸淮深壓縮了工作時間,每天陪她早睡早起。 陸淮深和江偌住的別墅空間不小,樓下有兩個房間,二樓卻是整層打通,類似酒店的格局,劃分了不同區域而已。 二樓只有江偌和陸淮深使用,陸淮深的辦公區離臥室不近,但陸淮深打電話的聲音,江偌卻還是能聽見的。 這晚睡前,江偌聽見陸淮深跟電話那人協調時間,最後說沒時間走不開,直接推掉這項合作之類的。 這類似的話,江偌其實並非第一次聽見了。 世事巧合不算少數,江偌住的這棟小樓第二天就迎來了一位客人。 柳明說他是來看望江家二爺的,順便也來看看孩子。 午飯後,江偌和陸淮深跟兩位老人在草坪上的涼亭喝了會兒茶,這裏安靜,嬰兒車罩着紗簾,滿滿在在嬰兒車裏睡得正熟。 中途陸淮深接了個電話,然後回來打了聲招呼,有點急事要處理,便先離開了。 江偌無端想到了昨晚那通電話,心裏沉沉地墜。 沒一會兒,二爺也說回去睡會兒午覺。之後涼亭裏就只剩下了柳明和江偌。 江偌總有種感覺,明叔這次來是有話跟她說。 果不其然,明叔別有深意地打開了話題,他看着方纔陸淮深離去的方向,“陸淮深最近都跟你常住這裏嗎?” 江偌說:“對。” “如今看來,是你爺爺錯了。”柳明想了想,淡淡笑道,“陸淮深還是靠得住的。” 江偌忽地感覺喉頭一哽,不知如何回答。 柳明抿了口茶,回憶往昔說:“你爺爺當初不放心,總怕陸淮深利用你,讓你不要相信他,不要愛上他,可是你說,感情這種事,誰又能控制它的發生呢?人世間,最難揣測是人心,最難掩飾是感情。” 江偌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甲乾淨平整,是陸淮深給她剪的。 她聽着明叔徐徐說着:“所以,其實你爺爺早就發現你喜歡陸淮深。” 江偌詫異地擡頭看着他,關於她和陸淮深之間,她其實也不是很樂意在人前說太多,但又想聽明叔說下去,說點關於爺爺的事。 江啓應死前給她留下的那句話,讓她今後好好爲自己活,讓她耿耿於懷到如今。 江偌很懊悔,在江啓應活着的時候,因爲跟他相處的時間不長,認爲自己與他之間更多是責任,而沒能好好用心跟他處一處,聊聊他的遺憾,談談他過去的人生。 子欲養而親不待,大概說的就是她現在的心情。 “人生在世有很多無奈,當初要是逼不得已,你爺爺不會以那種方式讓你和陸淮深結婚,要知道兩個人之間的誤會和隔閡,因外界而產生的阻力,要很努力才能跨越。他去世前,一直覺得對不起你,讓你承受了太多。”柳明悵然嘆息,“你知道你爺爺,爲什麼臨四前,都擔心陸淮深不會真心待你嗎?” 江偌看向明叔,欲言又止,良久才問了句:“爲什麼?” 柳明就是在等這一句。 他清楚記得,當時江偌私下問過他不不止一次,江啓應爲了讓陸淮深跟他結婚,到底做了什麼。 如果江偌現在說“因爲什麼現在都無所謂了“,那他肯定會選擇閉嘴,如果江偌問“爲什麼”,那一定是對這件事仍然心懷不解。 柳明說:“可能是生在陸家的緣故,陸淮深很有商業頭腦,又有膽去做。他其實一直不信任陸家的人,爲防今後會發生不可控的變故,他在剛回陸家的時候,就開始爲自己部署打算。大學的時候,與朋友開了家小公司,又在股票和基金上賺了點錢。進了博陸之後,有人脈有資源,他的投資範圍也擴大,到他回總部的時候,自己除博陸外的身家已經不菲。回國之後又不斷擴大自己的基業,就算那時離開博陸,他的前途也是無量。 “你爺爺在屢次勸他娶你無果之後,江渭銘那邊又虎視眈眈,你爺爺沒有辦法,爲了給陸淮深施壓,幾乎將他多年累積的成果毀於一旦。商人嘛,難以保證公司裏賬目清白,行爲也完全規範。你爺爺活了幾十年,人脈手段可不輸陸淮深,除了截走他公司合作的項目之外,更是讓人找到了陸淮深名下公司的一些賬目漏洞,以及非法操縱的把柄,上報官方,直接給了個下馬威。陸淮深一邊要提防不被陸家的對頭髮現拿此做文章,一邊要填上你爺爺給他挖的坑,有公司因此揹負債務,他只好拆東牆補西牆,損失巨大。後來你爺爺威脅他,要麼娶你,要麼將這些證據公佈給陸家。” 江偌聽得心臟緊揪,指甲緊緊掐着手指肉。 怪不得,怪不得…… 至於江啓應後來的種種擔心,江偌都能明白了。 江啓應只是怕陸淮深把怨恨都報復在江偌身上,他始終認爲陸淮深不會簡單讓這件事就這麼過去。 所以當江偌陷入感情中的時候,江啓應才時時提醒她,讓她不要陸淮深說什麼信什麼,擔心她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傻傻把江氏拱手給人,更怕她情到深處卻遭來當頭一棒,爲此受傷。 “不過你爺爺也有看走眼的時候,不管出發點如何,至少陸淮深現在對你是真心,在我得知他爲了你,毫不猶豫簽了合同,將自己博陸所有股份給了陸甚憬的時候我就知道……” “你說什麼?”江偌難以置信地打斷,心臟咚咚狂震。 陸淮深不是跟她說,他博陸的股份還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