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乞讨
這些都是刘慧梅自己說的,早些年刘慧梅還住家裡的时候,和黄菁菁吵架,指着黄菁菁的鼻子骂,后来搬去镇上,明面上和黄菁菁和好了,实则不然,否则黄菁菁怎么去镇上又回来了呢。
他想,是不是刘慧梅吹枕边风的次数多了,周士文动摇了,也想分家過日子。
若是這样,情况对他们可是大大的不利。
周士义跪在地上,脸贴着凳子的一脚,干嚎道,“娘,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您不要生我的气啊。”
从小到大,像這样的场景数不胜数,周士文看得有些麻木了,他转過身子,低头看向闭眼使劲挤泪的周士义道,“你又說什么了?”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周士义浑身一震,睁开眼,瞳仁急剧收缩,双唇哆嗦不已,說话声音直打颤,“大哥,沒,我沒......”
抱着黄菁菁腿的手都在颤抖,黄菁菁皱了皱眉,轻甩了下腿,却不想周士义会错了意,眼睛一眨,竟真的泪流不止,“娘,我知道错了,当年害得您被人误会,這次又断了挣钱的路子,我该死......”抬起手就扇了自己耳光,啪的声,黄菁菁都替他疼,她叹了口气,弯腰拽他,“站起来好好說话,多少岁的人了,也不嫌丢脸。”
周士文扫過去一個冷眼,周士义立即乖乖止住了声,抽搭两下鼻涕,缓缓站了起来,埋着头,小声啜泣道,“大哥。”
周士文默不作声,眼神有些冷,问旁边的周士武,“四弟做什么事惹娘生气了?”
周士武不敢有所隐瞒,把树叶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当着黄菁菁的面,他不敢添油加醋,平铺直叙,不夹杂任何偏颇。
完了,小心打量着周士文神色,他沒像往常拎起棍子直接打周士义,而垂着眼眸,五官坚硬如铁,平生让人忌惮,害怕,周士武抿了抿唇,喉咙干涩,等着周士文說话。
外边的天大亮了,屋檐悬垂的稻草缀着晶亮的雪,泛着晶莹的光,通透明亮,屋外传来小孩的說话声,稚声童趣惹来许多欢笑,而那些欢笑,和屋裡无关。
不知過了多久,周士文才幽幽开口,“娘为了咱几兄弟遭受了多少白眼,在村裡受尽指点,忍辱负重把我們养大,你不感念娘的好,转身给娘惹麻烦,是不是要娘给你擦一辈子的屁股。”
他的话很轻,却如硬石砸在人胸口,周士义肩膀一抽一抽的說不出话,使劲摇着自己脑袋,泫然欲泣,欲言又止,好似有无数话压在心头。
周士文浑然不知,宽厚的手落入黄菁菁梢,拇指食指捏起一根细,声若流水击石,温润而清冽,“娘的白又冒出来了。”
满头青丝变白,皆是养大他们的证据,他松开手,轻轻将其挤入黑裡,拿寻常语气道,“娘,您真的想分家嗎?”
黄菁菁不习惯别人的触碰,平时她极力忍着反感才让他们搀扶自己,如今周士文直接拨弄她的头,她扯了扯嘴角,“分,窝在一起過日子,气都被气死了。”
她感受得到,周士文在周家地位很高,轻而易举就把周士义震慑住了,他的话一定有分量。
“当年我就想把他分出去了,若不是他,娘這些年不会受這么多委屈,分出去也好。”周士文的话不高不低,屋裡的人皆是心神一震,周士武和范翠翠是大惊失色,周士仁和刘氏则愣着脸,沒反应過来,周士武和范翠翠破口喊了声不行,噗通声就跪了下来。
周士文眸色渐沉,盯着周士义的眼神幽深黑沉。
黄菁菁一個寡妇要养四個孩子本就艰难,好不容易遇到個好心人施舍了些银两,周士义拿着到处說,三人成虎,說来說去,黄菁菁就成了不守妇道的人,勾.引男人,赚取银钱养家的黑心肝狐狸精,以马婆子为,告到裡正跟前要把黄菁菁浸猪笼,黄菁菁咬着牙,拼個你死我活才保住了清白,然而终究留下了和陌生人有一腿的名声。
一切都是周士义造成的。
黄菁菁不清楚当年的事,但看周士义和方艳跪着,心下烦躁,不知他们哪学的规矩,动不动就跪下磕头,周家的人這样,刘家的人也這样,她不喜歡這一套,训斥道,“起来,眼不见心不烦,要跪去外边,别在我跟前。”
周士义想抱黄菁菁的腿,又怕周士文动怒,双手不安的垂在两侧,鼻翼翕动了两下,不知怎么办。
丢下這句,黄菁菁便不出声了,周士文和她一個阵营,接下来的事周士文会办好的。
胳膊拧不過大腿,周士文分家的态度强硬,任周士义方艳如何誓改過自新他皆不肯改变主意,黄菁菁沒料到分家這般顺利,她以为不行呢,她当家,家裡什么情形也算明白,大儿手裡有钱,二儿聪明,三儿会做事,就四儿懒惰不懂事,想分家的话,从前三個儿子身上找借口站不住脚,只有四儿是突破口,她提分家也是试探试探大家的反应,能分正好,不能分也沒什么,找想法子让大家对她以后的言行举止不困惑就好。
不成想,周士文拍桌就解决了事。
“马上過年了,分家的事年后再說吧,一笔写不出两個周字,四弟你要怨恨就恨我,娘对你仁至义尽了。”周士文凉凉說完,拿起饼,继续吃。
屋裡的气氛凝滞,黄菁菁适时打破沉闷,“吃饭吧,今日把树叶卖了,大家一起开开心心過個年。”
周士文点头,咬了口饼,道,“我和二弟他们一起。”
周士武面色一白,握着饼的手紧了紧,强颜欢笑的說道,“好啊,大哥是掌柜,更会做生意,沒准今天能卖個好价钱。”
“价钱不是之前說好了的嗎,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失信于人坐地起价,昨天怎么卖的今天還怎么卖。”周士文语气平平,不過明显沒有对周士义說话时的严厉冷漠。
周士武笑着附和,腿在桌下快抖动着,范翠翠知道他是紧张了,手按在他大腿上,轻轻安抚着他。
天气晴朗,树林裡有许多孩子在滑雪,還有人跑来喊栓子和桃花,两人转着眼珠子,眼巴巴的望着黄菁菁,黄菁菁失笑,让他们去了,梨花年纪小,留在家裡陪她。
周士文背了背篓回来,黄菁菁整理裡边的东西,有几节腊肠,几條新鲜的肉,两包红糖,散糖,一件灰色的棉袄和一双鞋,棉袄和鞋子一看就是给她的,黄菁菁叠整齐收回屋子,拿了颗散糖给梨花吃,仔细回忆原主和大儿媳刘慧梅的事。
不知原主有意避开還是如何,關於刘慧梅的记忆很模糊,哪怕吵架也沒什么內容,最清晰的记忆只有她兴高采烈收拾包袱去镇上過年然后灰溜溜回来了。
沒什么用。
周士文肯定和刘慧梅闹矛盾,什么矛盾让刘慧梅不顾及名声回娘家過年,思来想去,黄菁菁都想不到。
好在周士文貌似和原主无话不谈,晚上来她屋裡,主动說起這事。
“她要的东西我给不了,這日子恐怕沒法過了。”周士文把今日卖的铜板递给黄菁菁,“我有今日是娘的功劳,无论如何都不会抛下您的。”
可见,两口子闹矛盾和她有关,黄菁菁对他印象不错,愿意說几句真心话,“她对你好就够了,和你過一辈子的是她,我一大把年纪了,不该成为你们過不下去的理由。”
原主不是真的铁石心肠的人,否则灾荒之年完全可以卖了其中一個孩子让家裡好過些,然而她沒有,她吃树根的把几個孩子拉扯大,又花钱给他们娶亲,心底始终存了些善意的吧,原主死了,一切就让它随风而去吧。婆媳是天敌,但她和她们不是,她能過好自己的日子。
周士文眉头紧锁,“娘别說了,我說過要孝顺您一辈子,娶她时也和她說過的,她当年应得好好的,如今又反悔,错的人是她。”
黄菁菁不清楚刘慧梅真实的性子,要真正了解一個人不容易,她沒继续劝。
翌日,她叫来刘氏打听刘慧梅和周士文的事,刘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黄菁菁才知道两口子的矛盾還真在她身上,刘慧梅要做個端庄贤淑的媳妇,原主觉得刘慧梅矫揉造作装腔作势,一来二去就杠上了。
刘慧梅喜歡周士文是真,瞧不起周家也是真。
婆媳成天闹,从刘慧梅去镇上才有所好转,从刘氏嘴裡的话来看,婆子两从来是背着周士文吵,当着面就一副婆慈媳孝,和乐融融的场面。
直白来說:她和刘慧梅都爱在周士文跟前装。
腊月二十八,家裡杀鸡,黄菁菁开口让周士文把刘慧梅接回来,夫妻感情不错,只在她的問題上有分歧,她就退一步好了。
周士文和周士武佝偻着背,屈在鸡笼裡抓鸡,鸡被赶在一脚,他瞅准时机,伸手扑上去,一把掐住鸡的脖子,回黄菁菁的话道,“不了,她要回就回吧。”
周士文掐着鸡脖子出来,摁住鸡头,抓起菜板上的刀一挥,鸡头落地,溅起了血,黄菁菁下意识躲开,余光瞥到门口站着個人,服饰艳丽,立在破旧的门框前甚是打眼,她定睛一瞧,对方身形匀称,皮肤白皙,瞧着甚是干净。
她不由自主唤了声,“老大媳妇回来了。”
不知刘慧梅何时回来的,有沒有听到周士文的话,黄菁菁扬起一抹温和的笑,提醒周士文,“老大,你媳妇身上背着背篓,赶紧给她接接。”
很贞静很温柔的一個人,和原主的性格南辕北辙,难怪原主对她有偏见。
周士文抬起头,视线粗略的扫過门口,一瞬便收回了视线,继续低头做事,提着鸡的脖子搁置在碗口,流出的血一滴不漏的滴入碗裡,他神色专注,沒搭理刘慧梅。
刘慧梅咬着下唇,脸色乌青,双手勒着绳子,尴尬的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黄菁菁想了想,几步走過去,伸手接她后背的背篓,谁知刘慧梅身形一僵,惊恐地往边上躲了躲,很害怕她似的。
黄菁菁眼神微诧,刘氏說她们二人不分上下,谁都不肯服软,僵持了好几年,照理說见面不该是這样的情形才是,难道她在镇上打压住刘慧梅的气势,让她从此害怕自己了?
不可能,黄菁菁不信原主有這個本事,不然也不会独身一人回来了。
刘慧梅估计怕周士文,黄菁菁想。
于是,她收回手,难得轻声细语道,“外边风大,你进屋歇会吧。
刘慧梅浑身绷得紧紧的,紧咬着唇,脸色苍白的望着她,黄菁菁以为她不习惯自己忽然的转变,声儿强硬了些,“别生病了,赶紧进屋。”
刘慧梅可以說是同手同脚的踏进院子,周士文头都沒抬一下,鸡的血流干了,他转身接過周士武手裡的鸡,手起刀落,干净利落,乍眼看去,力道粗鲁,不像是杀鸡,反而像在泄某种情绪,黄菁菁看刘慧梅的脸又白了几分,故作不知,催促道,“进屋吧。”
刘慧梅愣了片刻,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周士武,终究一言不的进了屋。
一家人齐了,本该欢欢喜喜的過年,但因着刘慧梅的归家,气氛有些诡异,饭桌上谁都不吭声,吧嗒吧嗒吃着碗裡的饭,黄菁菁不太适应,周士义话多,這几日有意讨好她和周士文,绞尽脑汁讲些笑话逗她开心,饭桌上就沒安静過。
黄菁菁放慢动作,看向不怎么动筷的刘慧梅,思忖道,“你回来得晚,有件事不知道,我和老大他们商量過了,年后就分家。”
刘慧梅满心盼着分家,年后就能如她的意了,周士文敦厚孝顺,重情重义,他们两口子能长长久久過日子比什么都好。
谁知,刘慧梅脸上并沒达成夙愿的喜悦,相反有些愁闷,瞅了周士文一眼,小声嗯了声,“听娘的。”
黄菁菁有些糊涂了,刘慧梅和她想的太不一样了,和刘氏口中的形象也不符,哪儿出了岔子?
周士义动作一顿,整個脊背垮了下来,他垂着眸子,语气沙哑的喊了声大嫂,“大嫂,我做错事了,你能不能劝劝娘别分家了,娘在村裡受了多少冷言冷语,忽然分家,村裡人肯定要說三道四,我混账不懂事,不想连累娘被人挖苦嘲笑。”
但凡一條心過日子的人家谁会分家?村裡等着看黄菁菁笑话的人数不胜数,分家的消息传出去,可算给他们增添谈资了,黄菁菁的陈年旧事免不了又要被人翻来覆去說,他转眼把目光落在黄菁菁身上,恳切道,“娘,事情传开,您会再次饱受非议,我不孝,您打我骂我就好,别给马婆子嘲笑您的机会。”
黄菁菁和马婆子的恩怨不是一朝一夕了,村裡三岁的小孩都知道,黄菁菁沉着片刻,翻冷眼道,“你這会知道我被人指指点点了?去外边喝酒的时候想什么去了,嘴巴长在别人身上,谁要說就說,分家,必须得分,不然气都被你气死了。”
周士义悻悻然撇嘴,又看向周士文,再接再厉劝,“大哥,您总說娘养大我們受了很多委屈,外人污言秽语骂娘,娘为了我們都忍了,你就忍心她一把年纪還被人指着鼻子骂?”
周士文脸色沉了沉,“你還记着当年的事啊,那你平日在家怎么做的?出去借钱买酒,夜不归宿,要娘在你背后擦屁股,一次又一次。”周士文声音有些冷,“娘說得对,不分家气都被你气死了。”
刘慧梅终于抬起头来,脸上诧异不止。
她处心积虑想分出去单過,他一直压着不肯点头,怎忽然转性了,难道生了什么?她若有所思的看向黄菁菁,后者脸上无波无澜,风平浪静,什么也看不出来。
“娘沒過過一天舒心的日子,只要你在一日娘就要操心,把你分出去是最好的選擇。”周士文声音低沉,夹着难掩的低落,“你自己分出去,是好是坏和娘无关,你的年纪早该醒事了。”
一番话,屋裡人心思各异,周士武范翠翠明显松了口气,刘氏和周士仁傻傻的,而刘慧梅,脸上滑過激动和兴奋。
虽不能完全分家,分一家出去少一家,她都会高兴。
周士义呜呜大哭起来,若不是坐在凳子上,黄菁菁毫不怀疑他要在地上打滚。
“我不干,大哥太偏心了,凭什么只把我分出去,我是娘的儿子,我要陪在娘身边孝顺她,谁都别想撵我走。”周士义语又急又快,“我不分,我死也要死在娘身边。”脖子胀得通红,滑着身子下地,痛哭流涕的奔向黄菁菁,又要大哭一场的架势。
還沒走到黄菁菁跟前就被一双手拦下,周士文冷着脸,“又抱着娘哭是不是,分家我做主,沒有转圜的余地,你最好老实些,否则就给我净身出户。”
周士义准备抱黄菁菁,双手還悬在空中,闻言一动不敢动,连脸上的表情都呆滞了。
忽然,他双眼通红,龇牙咧嘴的抓向周士文脖子,下手又猛又狠。
“娘都沒說话,你凭什么做主,不要以为你拿钱回来就能高高在上,我忍你很久了,要把我分出去是吧,我不干,我就不干。”咬牙切齿的扑向周士文,周士文不觉察,身子后仰了下,撞到黄菁菁手臂,她差点摔了下去。
“老四,你能耐了啊......”她正要破口大骂,扶着桌子稳住身形,却看周士文一個反手钳制住了疯的周士义,眼中满是阴寒,“谁给你的胆子,一言不合就动手,在娘跟前是不是也這样?”
话是說给周士义听的,但他看着周士武和周士仁,两人连连摇头,“四弟不敢对娘动手。”
周士文脸上并未放松,手一推,轻轻松松把周士义推到在地,不留一分情面道,“知道你是這么個性子,当年就该让娘卖了你。”
周士义也不知哪根筋不对,和周士文抬杠,“卖了更好,說不准我是谁家的小少爷呢,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用看你们的脸色。”
他心底明白,黄菁菁刀子嘴豆腐心许多话說說就過了,周士文不同,小时候就看自己不顺眼了,若不是黄菁菁护着他,自己不定被他打残了呢。
念及此,刚才的气势瞬间沒了,双手一垂,双膝跪地,认错道,“大哥我错了,是我沒用,我仗着年纪小,从小贪玩偷懒,让娘操碎了心,我知道错了,正因为這样我才不想离开娘,她沒享過一天福,沒亲眼看到我改過自新,我要尽孝。”边說话,边磕头,整個人皆恍惚起来。
“起来吃饭,分家的事沒什么好商量的,年后就請裡正来作证。”
一锤定音,不容置喙。
周士义浑身一软,瘫坐在地上,殷切的仰头望着黄菁菁,求黄菁菁替他說句话,分出去,他会饿死的。谁知黄菁菁只是扭头,“别看我,听你大哥的。”
唯一的希望沒了,周士义身子后仰,躺在地上打起滚来。
但无人敢上前拉他,任由他又哭又闹。
哭了一阵,周士义知道事情是沒有商量的余地了,翻身爬起来,重新上桌,目光有意无意瞄向置身事外的周士武,眨眨眼,大口大口吃饭。
黄菁菁以为他沒死心,想拉周士武說情,心头叹气。
周士义动手是她沒想到的,可能是惊慌失措时的本能反应,可能是走投无路的反抗,然而皆不该想要周士文的命,周士文每個月都往家裡拿钱,从不藏私,要不是他撑着,家裡哪有现在轻松。
知足常乐,周士义不知好,分出去是活该,留在家裡,哪天对她动手怎么办?
她手无缚鸡之力,摔倒都爬不起来怎么可能是周士义的对手,這样来看,分家是最好不過的選擇,虽然离自己单過的目标有些远,起码脱离了累赘。
万裡无云,金灿灿的太阳悬在东边,难得的好天气。
饭后,刘氏洗碗,周士文挑着箩筐,肩头扛着锄头去了田裡,寒冬腊月,田地结冰,周士文回来后一直忙着给她起炕,但泥难挖,一天下来只能挖起一箩筐,她屋裡堆着的泥不够起一张炕,還差些,周士文坚持,非要赶在天沒暖和前把炕起好让她睡睡。
周士仁跟着去了,周士武留在家,周士义哭肿了脸,拉着周士武在屋裡說话,“二哥,你帮我求求情吧,我的性格你知道,好吃懒惰惯了,哪是当家的料?”
周士武为人圆滑,当即脸上布满了愁容,“家裡娘和大哥說了算,大哥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我的话不管用。”
周士义素来知道他二哥的性子,决定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你不帮我的话,我就把你和赵叔勾结卖栓子的事告诉娘。”
别以为他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有些消息灵通得很,栓子可是心甘情愿被卖的,不止为了给他娘治病,更重要的是来自周士武的威胁。
周士武眉峰紧蹙,眼神锋利的盯着周士义,周士义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搂着周士武肩膀,“二哥,你就帮帮我嘛,只要你帮我說话,我保证当什么都不知道。”
是黄菁菁逼出了刘慧梅心底的黑暗,刘慧梅喜歡周士文的体面光鲜,但不想和他们一起過,打心底瞧不起他们,认为周士文是读书人,城裡人,而他们是大字不识的庄稼汉子,黄菁菁是泼辣蛮横的寡妇。
這些都是刘慧梅自己說的,早些年刘慧梅還住家裡的时候,和黄菁菁吵架,指着黄菁菁的鼻子骂,后来搬去镇上,明面上和黄菁菁和好了,实则不然,否则黄菁菁怎么去镇上又回来了呢。
他想,是不是刘慧梅吹枕边风的次数多了,周士文动摇了,也想分家過日子。
若是這样,情况对他们可是大大的不利。
周士义跪在地上,脸贴着凳子的一脚,干嚎道,“娘,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您不要生我的气啊。”
从小到大,像這样的场景数不胜数,周士文看得有些麻木了,他转過身子,低头看向闭眼使劲挤泪的周士义道,“你又說什么了?”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周士义浑身一震,睁开眼,瞳仁急剧收缩,双唇哆嗦不已,說话声音直打颤,“大哥,沒,我沒......”
抱着黄菁菁腿的手都在颤抖,黄菁菁皱了皱眉,轻甩了下腿,却不想周士义会错了意,眼睛一眨,竟真的泪流不止,“娘,我知道错了,当年害得您被人误会,這次又断了挣钱的路子,我该死......”抬起手就扇了自己耳光,啪的声,黄菁菁都替他疼,她叹了口气,弯腰拽他,“站起来好好說话,多少岁的人了,也不嫌丢脸。”
周士文扫過去一個冷眼,周士义立即乖乖止住了声,抽搭两下鼻涕,缓缓站了起来,埋着头,小声啜泣道,“大哥。”
周士文默不作声,眼神有些冷,问旁边的周士武,“四弟做什么事惹娘生气了?”
周士武不敢有所隐瞒,把树叶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当着黄菁菁的面,他不敢添油加醋,平铺直叙,不夹杂任何偏颇。
完了,小心打量着周士文神色,他沒像往常拎起棍子直接打周士义,而垂着眼眸,五官坚硬如铁,平生让人忌惮,害怕,周士武抿了抿唇,喉咙干涩,等着周士文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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