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我不要当班长 作者:未知 我后来关注過很多学校的学生会,却沒有一所能像当时一中的学生会那样给我带来强烈的冲击。就像初恋,我們总是觉得后来的比不上初恋美好,只因记得刹那惊鸿的心跳。当看惯了风情后,我們都是带着挑剔的眼光看着一切,即便再美好,也远远比不上当初那惊鸿一瞥。 学生会位于学校西北角的翠竹林裡,远远就能看见学生会的牌子,布满了岁月的蚀痕。我們站在门口有种时光倒错的感觉,仿佛回到了百年前。這是一栋古老的欧式建筑,看上去有着上百年的歷史,宽大的阳台外面是高大的槐树和梧桐树,斑驳不堪的外墙上,绿玉般的爬山虎叶子一片片重叠在一起,密密麻麻爬满了一墙,像一件时尚的绿色外套,焕发着勃勃生机。我們站在门口徘徊了好一阵,才敢踏进這裡,脚步轻巧,怕一不小心惊扰了這個时光凝固的地方。 “我之前的学校据說也有学生会,但是我从来沒见過学生会主席,也不知道学生会是干什么的。”陈诺第一個开口,“真棒啊!难怪人家說一中的学生会比很多大学都要正规呢!” “嗯,一中的学生会权力是很大的,不是形同虚设的,我听說从前发生過学生会代表和学校谈判的事情。”安心的话引起我們极大的兴趣:“谈判?发生了什么事情?” “很多年前了,那时好像是另一名校长在任,那個校长为了升学率,取缔了所有非高考科目,关闭了音乐教室和美术教室,這让大家很愤怒。学生会代表就和校方谈判,請校方根据国家的教学大纲要求上课,最后学生会赢了。从那以后,一中再也沒干過這类事情。”安心果然是一流的情报站。 文雅听得兴致勃勃,“安心,你给我們多讲讲關於這個学校的事情啊。” “回头再讲吧,先去交报告。”陈诺不耐烦地說,拉着文雅往学生会走。 “申請侦探社?”学生会干事仔细看着這份申請报告,“好的,我会尽快提交给学生会主席,等学生会召开会议审核后,就可以了。” “那多长時間可以知道结果呢?”文雅有些激动。 “一般情况是三天。”干事看了看日程表,“不過现在新学期刚开始,我們招聘了新的学生会干部,本周正在向他们介绍工作,可能需要一周的時間才有结果。如果你们申請成功,三楼拐角处的那個房间就是你们的活动室了。” “三楼拐角处?我可以去看看嗎?”陈诺按捺不住激动,干事有些为难道:“這不符合我們的规章,不過,這样吧,你们去看下,但是不要吵闹,大家都在工作。請看完后尽快离开好嗎?” “沒問題!”陈诺拉着安心一路往上跑,文雅摇头对我道:“真沉不住气。”话音未落,也忍不住拉着我一路追了過去。 我們看着這個承载着我們梦想的地方,幻想着几天后上面挂着侦探社的牌子,陈诺激动地在门上胡乱比划,“這裡,我們在這裡挂我們侦探社的牌子!” 文雅摇头,“不好,這個位置不好,我們挂在這裡。”她又比划另外一個地方,两人为了侦探社牌子究竟挂在哪裡争了起来。我和安心在一旁笑得直摇头。 一周后,我們满心欢喜地直奔学生会,计划好今天拿到活动室的钥匙后,好好打扫那個房间,并且在门上挂上侦探社的牌子,商量第一次活动安排在什么時間,几时做宣传。 說說笑笑走到学生会,却听到一個噩耗,“不好意思,你们的申請被否决了,学生会认为你们的行为有可能导致不良的后果,予以否决。” “不良后果?”陈诺瞪着眼睛,“有什么不良后果?” “這個我不好說,這是学生会的决定,”那名干事冷冰冰地回答:“請回吧。” “你们是不是担心我們会查出你们的黑幕?”文雅不再文雅,对着干事怒喝道。 “這位同学,你们的申請不符合学生会的标准,学生会认为你们可能会侵犯到他人的隐私,不予通過。”那名干事站起身来,“理由我已经說明,請离开。” 文雅突然像斗败的公鸡一样蔫了,转身就往门外走,却看见班长蓝清走了进来,笑得很灿烂,“麻烦你把钥匙给我。” 那個干事立刻取出钥匙递给她,“請在這裡登记,房间就在三楼拐角处。” “好的,”她签完名,高高地拿着钥匙,挑衅地看了看我們四人,眼光落在文雅的身上,嘴角扯了扯,走了出去。 “你为什么把我們的房间给她啊?”陈诺愤怒地问干事,干事瞪她一眼,“那個房间什么时候是你们的了?你们又沒有申請通過。” “她申請的是什么社?”安心回头问道,干事摇头,“她是我們新任的组织部副部长。” 文雅闻言咬牙切齿,“该死的蓝清!” 我們从小就被人拿来比较,比较的內容五花八门,谁家的孩子更漂亮,更聪明,更可爱,更有才华。等上学后,還要比谁的小红花更多,谁的成绩更好,谁是班干部,谁家的孩子更有出息。再后来,我們自己开始互相比较谁更富有,谁的生活更好,谁的孩子更有出息,进入新的循环。我們一生都在与人比较中度過,却很少会想過,幸福怎么可以去比较? 文雅和蓝清就是比较下产生的一对仇敌,两個发小,从小掐得你死我活,一路掐到高中,势同水火。早就分不清楚到底谁更对不起谁,只记得互相仇视。 文雅恨得牙根痒痒,“我們不能通過肯定是她在搞鬼,看着吧,明天下午班干部选举,我要她好看。” 班干部选举会如期举行,老师先在黑板上面列出所有的职位,再由同学提出候选人,接着匿名投票,最后统计唱票,得票最多的同学任职。按照流程,依次选出劳动委员、纪律委员、学习委员、文娱委员、体育委员、生活委员以及副班长,终于轮到班长了,唯一的候选人是蓝清,老师问:“有沒有同学提其他候选人,如果沒有的话,蓝清作为唯一候选人,可以直接上任。” “我。”文雅举手道:“我提议桂菲。”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文雅怎么会提议我? 老师在黑板上写上我的名字,接着问道:“還有其他人嗎?”全班鸦雀无声,目光全落在我身上,如芒刺在背,我又羞又愤,索性低头不看大家。 “现在开始投票。”老师示意大家投票,唱票的时候,我趴在桌子上心裡一直安慰自己,一定不会有人选我的,蓝清做了九年班长,怎么样也不会轮到我做班长的。 蓝清微笑地看着自己的名字下面的正字,胜券在握,唱票到后半段时,我的票数突然越来越多,很快与蓝清形成了拉锯战,最后竟然是票数一样了,此时唱票的同学手裡還有最后一张选票。蓝清的脸色有些难看了。文雅则微笑地看着黑板,坐姿格外优雅。 “桂菲。”唱票的同学念出了最后的选票,蓝清的脸黑得跟黑森林面包似的,我的脸色则白得像纸,我抬头看着黑板上我的名字下面多了一划,顿时心像掉进了无尽的深渊。 “那么,我宣布……”老师看着黑板准备宣布结果,我弱弱地举手,红着脸用我进学校以来最大的声音說:“老师,我,我弃权……” 老师愣住了,“你說什么?” “我,我不当班长。”我說到最后声音小得和蚊子差不多。 “那好吧,這是你的权利。”老师点头,“那我宣布,班长就是蓝清了。” 稀稀拉拉的掌声中,大家交替看着趴在桌子上不敢抬头的我和脸色愤怒的蓝清,這個局面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新班长蓝清咬紧嘴唇瞪着我,文雅气得顾不上斯文,用脚不停地踢我的椅子。 “桂菲,你干什么!”放学后,文雅克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你怎么能放弃当班长,让蓝清那個家伙得逞?我好不容易才帮你拉了那么多票!” “你别怪桂菲,”陈诺拍了拍還趴在桌子上我,“你要和蓝清斗,我們支持你,可是你干什么把她丢到前面?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個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的人。你要斗,就自己上,实在不行,你推我也行,偏偏要推她。” “是啊,文雅,我也搞不懂你为什么要让桂菲当候选人?”安心也走了過来,“刚才你沒看见桂菲吓得脸都白了。” “你们都怪我?”文雅生气极了,“你们以为這样就是为她好?她都十六岁了,竟然都沒有大声說過话,每天胆战心惊的,生怕得罪任何人。以后一辈子都這样嗎?将来去工作的时候也這样?” 我站起身来,丢下一句,“不要你管。”拎起书包就跑。我心裡难受极了,眼泪不停地往下落。 我走到那棵大槐树下,坐在树下发呆。我想起在幼儿园毕业演出之前,老师选了全班除了我之外所有的女生跳舞,我每天都很羡慕地看着她们排练,有一天,一個女生病了,老师临时让我顶替,我很兴奋,整整两個月我一直都努力练习,可是等那個女生病好的时候,老师說,你下去吧,让她来。那一刻,我觉得所有小朋友都在笑我。从那以后,我再也不争什么,只想默默无闻地度過每一天,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是天不遂人愿,我的名字就是一個笑柄,大家每次见到我,都要拿我的名字开玩笑,那些玩笑让我又厌烦又痛苦,我生气過,骂過,甚至打過,却沒有人当回事。依旧不停地嘲笑,嘲笑到今天。 文雅怎么会明白呢,我想做的只是太阳光辉下的黑子,沒有人注意最好。 “這么快就来许愿了?”是卓维,他走到树下笑着看我,“你那個同学不是說過,要到槐树花开的时候许愿才灵嗎?” 我有些懵,脸红了,我很少和男孩子說话,前几次都有文雅在,现在我一個人,我不知道该說什么。 “咦?谁欺负你了?”他又走近一步,看着我的脸,我连忙胡乱擦干脸上的泪水。 “你哭什么?”他端详着我,满脸好奇,“莫非你失恋了?” “胡說什么!”我又急又羞,早恋這個帽子我无论如何也戴不起。 他笑了笑,如雕塑般俊美的容颜,在阳光下透着神秘莫测的气息,仿佛古希腊雕塑,穿越了千年的光阴对我微笑,那笑容让人失神,“那你跟我說說?” 我愣了一下,只觉得心脏怦怦直跳,呼吸都有些困难,脚步发软,我慌忙拎着书包跑了,只剩下那個男生惊奇地看着我惊慌失措地跑路,对着我的背影哈哈大笑。